田敬对于文书中两个月的期限毫不在意。反正明日就要将此人献给皇帝。什么两个月还是三个月,皇帝喜欢了,让你二十年不得出宫,你又能如何?
两个人交换完了文书,田敬当场付了黄金。并且约定好了,明日天一亮,前来领人。
随后,田敬笑眯眯的走了。
而王老实立刻令伙计高声宣布:“今日,是高先生最后一次演奏。太阳落山之后,即刻停止。”
此言一出,无论是朝臣还是豪强,全都哗然。他们没有离开,而是带着痛惜的心情,准备聆听这最后的曲子。
有不少人扼腕长叹,送给高先生的赏钱,比平日多了百倍。
李水满意的点了点头:“王老实,真有一套,最后还要再赚一波。”
此间的事,已经差不多了,李水准备回到商君别院。等他出了谪仙楼,魏丈悄悄的凑了上来,低声说道:“谪仙,请后巷一叙。”
李水有点纳闷:今天的人怎么了?全都喜欢鬼鬼祟祟的。
李水跟着魏丈到了后巷,魏丈见左右无人,这才低声说道:“谪仙,我总觉得,这个高先生,有点不对劲啊。”
李水纳闷的问道:“怎么不对劲?”
魏丈说道:“在下曾经游历燕国,在那里听说过一个人。此人也姓高,也善于击筑。而且和荆轲来往密切。”
李水听得瞪大了眼睛:“什么?你说他的乐器,是筑?”
魏丈奇怪的看着李水,说道:“是啊。莫非谪仙不认识此物?”
李水干笑了一声,说道:“仙界没有这种东西。”
魏丈哦了一声,接着说道:“在下也没有见过燕国那位高先生。不过怎么会那么巧,天下间有两个姓高的,而且都善于击筑。我担心,此人是刺客荆轲的友人。”
“若果真如此,他在咸阳城中,怕是有所图谋啊。”
李水若有所思:荆轲的朋友?姓高?善于击筑,那不就是高渐离吗?
史书中说,高渐离被人献给嬴政,嬴政不忍杀之,又对此人不放心。于是用烟熏瞎了他的眼睛,命他演奏。
天长日久,相安无事,嬴政渐渐放松了警惕。结果高渐离在筑中暗藏铅块,演奏中途,忽然以筑击嬴政。可惜不中,随后被杀。
“如果高先生真的是高渐离,那么他出现在咸阳,就很可疑了。他展露这一手音乐天赋,是不是为了接近皇帝?他的最终目的,是不是要刺秦?”李水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他对魏丈笑了笑,说道:“魏兄,多谢你了。此人我会多加留意。”
魏丈应了一声,转身出了小巷。
李水想了想,把王老实找来了。问他高先生的身份。
但是王老实也说不上来,只是说高先生自称叫高术。验传上也确实是这个名字,不过也不是没有造假的可能。
听高先生的口音确实是来自燕赵一带。
他是在豪强入咸阳前后,来谪仙楼做事的。不排除跟随某个豪强入关的可能。
李水沉思良久,说道:“若此人真是反贼,即便他是田敬献上去的,可毕竟出自我谪仙楼,难免会牵连到我啊。”
“可要是贸然扣留此人,或者严刑拷打,逼问他的身份。那明日就没有办法将他交给田敬了。好大一笔钱,就没办法赚到了。”
王老实在旁边听得佩服不已:谪仙,好大的气魄。明知道对方有可能是反贼,还想在他身上捞一笔。这等胆识,我远远不如啊。
李水想了想,对王老实说:“你去帮我找几个人,我要验证一下他的身份。”
…………
太阳落山,高先生的击筑声也停下来了。谪仙楼中的权贵依依不舍的离开了。
也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王老实放出风去,说高先生被田敬给包下来了,所以将来不能在谪仙楼演奏了。
众人听到这话,纷纷对田敬破口大骂。
对于这些,高先生却沉默不语。他听到风声了,田敬打算把他献给皇帝。
刺秦是大事,至于是谁把自己献上去的,都是细枝末节,无所谓。
高先生感觉,自己已经很接近目标了。
一想到要杀皇帝,高先生的手不由得微微有些颤抖。他很想再击筑,用乐曲声令自己安宁下来。但是王老实不允许,说什么再敲下去,刚才的最后一曲就是在骗人,权贵们不会答应的。
高先生无奈,只能在屋子里面走来走去,越走越烦躁不安。于是他悄悄出门,到了谪仙楼后巷。
后巷总是安静的,但是今日有几个小孩正在那边玩耍。
这些小孩在做游戏。其中一个坐在土堆上,一本正经的看着其他几个小孩。
其他的小孩侍立左右,似乎在扮演上朝。
忽然,一个拖着鼻涕的小孩走了过来,说道:“大王,我这里有地图。请看。”
随后,他将一块破布慢慢展开。
忽然,坐在土堆上的小孩猛的站起来,指着拖鼻涕的小孩说道:“大胆荆轲,你敢刺杀寡人?”
那“荆轲”立刻伏在地上,痛哭流涕:“小人错了,小人再也不敢了。”
高先生看到这里,勃然大怒,忍不住抓住那“荆轲”,将他提起来,喝道:“荆轲岂会如此胆怯?你演错了。”
那“荆轲”挣扎了一下,挣脱了高先生的手掌,和其他的小孩一哄而散,很快跑的没影了。
这时候,高先生身后,传来一阵稀稀落落的鼓掌声。
高先生猛的回过头来,看见好整以暇的李信大将军,还看到了站在李信身边,满身盔甲的李水。
李水笑眯眯的说道:“高渐离,荆轲至友,我没有认错人吧?”
高先生看了看李信,又看了看李水。他一连茫然的说道:“谪仙大人,是在和小人说话吗?”
李水点了点头,说道:“没错,是在和你说话。”
高先生呵呵笑了一声:“想必谪仙是认错人了。在下并非高渐离。在下名叫高术。”
李水呵呵笑了一声:“你来咸阳也有段时间了,想必听到过一些风声。”
“赵九你知道吧?赵成的心腹。被我抓了之后,还不是乖乖招了?”
“马铃薯你知道吧?赵高的死忠,被我关了一天,还不是说了实话?”
“黑炭你知道吧?齐墨领袖。被我抓了之后,很快就招了。严刑拷打不改口。”
“你觉得,你比他们几个如何?我老实告诉你,我既然觉得你是高渐离,你就是高渐离,就算你真的不是,我也能打得你是。”
李信在旁边有点无奈:那你还问什么?
高先生沉默了一会,只好点头说:“我是高渐离。”
李水满意的说道:“这就对了,识时务者为俊杰嘛。不过……你真的是高渐离?该不是害怕挨打,胡乱冒认的吧?”
高先生:“……”
他很想问李水:你是不是在耍我?
但是看了看李信手中的剑,他没有问。
李水呵呵一笑,说道:“开个玩笑。高兄,有没有兴趣,做个倾心之谈?”
高渐离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
李信走过去,拿着一条绳子,把高先生绑起来了,在这过程中,高渐离没有挣扎,估计也知道,挣扎不过。
等李信绑好了之后,李水松了口气,将沉重的盔甲脱了下来。
他对高渐离说道:“你不呆在燕国,为什么到了咸阳。”
高渐离说道:“国破家亡,自然是来报仇的。”
李水翻了翻白眼,说道:“燕国是谁的?是你的吗?是燕王的,是燕王后裔的。人家都没急着报仇,你上蹿下跳的忙什么?你不觉得有点自作多情了吗?”
高渐离被李水说的有点哑然,还有点茫然:怎么……怎么就是自作多情了?士为知己者死,孤身一人,提剑刺君王,不应该万古传颂吗?怎么被他说的一文不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