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更改帝号,这是千秋万代的大事,马虎不得,也着急不得。今日也不一定要出结果。

于是他淡淡的说道:“此事容后再议吧,诸大臣回去之后,好好思量一番,明日再来讨论。”

随后,他站起身来了。这意思很明显了,朝会结束了。

然而,淳于越忽然说道:“大王,老臣有事要奏。”

嬴政又坐了回来,问道:“何事?”

淳于越说道:“听闻宫中,有方士名曰槐谷子。此人招摇撞骗,先是号称可以炼出仙丹,又号称可以治愈疮疽。如此无稽之谈,岂能信以为真?”

“大王留此人在宫中,已经是大谬。又任由此人在宫中胡作非为,更是滑天下之大稽。堂堂一国之君,岂能受竖子诓骗?如此种种,天下人如何看待大王?大秦威严何在?”

周围的大臣纷纷点头。槐谷子此人,他们也有所耳闻。要依靠凡人之力炼出仙丹,这不是开玩笑吗?大王真是病急乱投医,想长生想的糊涂了。

淳于越感受到了众人的态度,更是精神抖擞,大声说道:“老臣提议,立刻斩杀槐谷子,借此向天下宣告,大王英明神武。借此告诫宵小,大王目光如炬,岂会轻易上当?”

“另外,大将军李信,识人不明,向大王举荐此等妖人,此大过也,要受罚。老臣提议,免去李信官职,令其告老还乡。”

李信在旁边差点骂出声来:“淳于越,你可是我姐丈啊,好端端的,为何害我?”

王离也有点纳闷,这淳于越老糊涂了?还是说公私分明到了这个地步?

这时候,王贲忽然站出来了,大声说道:“槐谷子是否身怀奇术,李信将军是否识人不明。一切还没有定论。岂能草草处决此人?”

说完之后,王贲向王离使了个颜色。

王离纳闷的看着自己父亲:“今天这是怎么了?都吃错药了?”

王贲摇了摇头,心想:“竖子不可与谋,真是蠢材。淳于越分明是以退为进,在帮着李信啊。”

“昨天李信已经在大王面前说了,若槐谷子失败,他情愿一同受罚。而槐谷子不可能只好疮疽,李信简直就是死定了。”

“可现在淳于越在结果没有出来之前,主张杀掉槐谷子,以举荐失当的罪名,罢黜李信。这是救了李信一命啊。”

想到这里,王贲深吸了一口气,继续大声说道:“大王与槐谷子有约在先。治好疮疽重赏,治不好则腰斩。如今伏尧公子生死未知,大王不可杀人。若杀了他,便是失信于天下人了。”

有不少聪明人已经反应过来了,纷纷附和,言明槐谷子不可杀。

淳于越连忙向李信使了个眼色,谁知道李信正一脸幽怨的看着他。

淳于越气的肺疼:“竖子不可与谋,真是蠢材。此时你若跪下去,主动认错,请求辞官。大王自然给你个台阶,这条命就保下来了。连这一点都看不透吗?”

群臣议论不休,而且场面很诡异。

凡是和李信交好的人,都在嚷嚷着杀槐谷子,罢免李信。

凡是和李信有仇的,都主张保住槐谷子,保住李信,按照约定办事。

这时候,嬴政也看明白怎么回事了。

他看着一脸茫然的李信,心中感慨不已。他对这个李信,还是很喜欢的。

此人是个勇士,曾经率领一千轻骑,孤军深入,追到易水河畔,砍下了燕太子丹的人头。替自己洗刷了荆轲刺秦之耻。

更重要的是,此人心思单纯,性格直率,对自己,对大秦,都忠心耿耿。有他在,可以在武将之中,制衡如日中天的王氏父子。

嬴政微微叹了口气,他舍不得杀李信。不如就按照淳于越所说,罢免了李信,保住他一条性命,日后再寻个借口,重新启用吧。

至于槐谷子,杀了就杀了。反正他的诊治已经结束了。他的生死,不会影响到伏尧。

于是嬴政开口说道:“淳于越所言是也。传寡人令,李信罢官,槐谷子腰斩。”

淳于越顿时松了口气,王贲等人则有点失望。

整个朝堂之中,只有两个人还蒙在鼓里:李信和王离。

李信小声嘀咕了一句:“伏尧公子生死未知,岂能草草斩杀槐兄?”然后他不情不愿的交出了身上印绶。

王离则兴高采烈,得意洋洋的对李信说道:“李大将军,即便是举荐人,也要举荐些靠谱之人。譬如末将,举荐的方士卢烈,就极为能干。不过,李老丈也无需在意了,反正你丢了官职,也无权举荐了。”

李信差点一口血吐出来:“这称呼也变得太快了吧?这就从李老将军,变成李老丈了?”

就在这时候,殿外有人高呼:“捷报,我乃与其它方士不共戴天的槐谷子。方士卢烈,意图毒害伏尧公子,密谋造反,已被我拿下。”

一瞬间,议政殿里面安静的吓人。

人人都惊讶的向外面看去,个个怀疑自己是听错了。

嬴政更是站了起来,大声说道:“带进来。”

很快,李水几个人押着卢烈到了大殿之中。

别人还没有怎么样,王离就忍不住问了一句:“卢兄,你当真给伏尧公子下毒了?”

王贲一听这话,气的肺疼:“真是蠢材啊,现在人人急于和卢烈撇开关系,你偏偏在大王面前问出来。生怕大王忘了,此人是你举荐的吗?”

卢烈瘫倒在地,面色惨白,一言不发。这幅样子,显然是认罪了。

实际上,他压根没有想着狡辩,因为他清楚,大王有一百多种酷刑让他说实话,还不如老老实实认了,来个痛快的。

李信顿时眉飞色舞,笑眯眯的说道:“王小将军,看来识人之术,你与我不相上下啊。举荐了此等人物,是不是要自请免官,交出印绶?或许,我该叫你王贤侄才对?”

王离气恼的看着李信,忽然他大声说道:“大王,槐谷子治不好疮疽之疾,应当斩首。李信声称与槐谷子共进退,也应当斩首。”

王贲一脸无奈:“这时候你倒想明白了?那还有个屁用,人家已经定了举荐不当之罪,把印绶交出去了。”

李水本来乐呵呵的等着受奖赏,忽然听到众人说要斩了自己,顿时吓了一跳,大声说道:“谁说我没有治好公子?方才伏尧公子已经醒了,否则的话,卢烈为何急着下毒?”

嬴政顿时动容,问季明:“伏尧醒了?”

季明缓缓地摇了摇头,说道:“尚未清醒。”

随后,他把李水怎么诓骗卢烈,怎么找来兔子,怎么试毒,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

李水气的肺疼,狠狠的盯着季明。

季明心中冷笑:“我若替你说谎,万一公子死了,我岂不是也要受罚?想要拉我下水,门都没有,你当我是卢烈?”

李水咬着牙说道:“季明,救治公子的大功,没有你的份了。”

季明翻了翻白眼:“大功?是大罪吧,谁稀罕呢?”

王贲笑呵呵的说道:“究竟是醒了还是没醒?是谁在说谎?不如我等去看看,一看便知。”

其实明眼人都明白,季明是不可能说谎的,也没有任何动机说谎,槐谷子这家伙,本来就是个骗子,肯定是又在骗人。

因此,他们不介意跑上一趟,拆穿了槐谷子的骗局,顺便除掉李信。

李水有点忐忑:按道理说,伏尧也该醒过来了。可他毕竟是小孩,抵抗力弱,这要是万一没醒,嬴政一怒,我的脑袋就要搬家了。最好能拖延一两天,把握就比较大了。

李水刚刚想到这里,就听到旁边的李信一声怒喝:“尔等安敢如此?你们不相信槐兄,我却相信。槐兄身怀绝技,我在楚地亲眼见之。”

王离冷笑了一声。

这冷笑更是激怒了李信,他大声说道:“王离,我敢用项上人头,与你对赌,你敢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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