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众人骨碌碌地打量她,跟瞅稀罕物似的目光全都黏在了她的身上。

梁萤白着小脸,一副软弱无助,她的样貌本就生得标致,哪怕此刻一身粗麻布衣,头发散乱,仍旧难掩其美貌。

盯着她看的官兵在山林里憋了一肚子邪火无处发泄,忽然见着这么一个貌美的小娘子,几乎本能地起了心思。

也有人非常警觉,犯嘀咕道:“这荒山野岭的,忽然出现一个女人,莫不是什么精怪变的?”

这话立刻让所有人都警惕起来,皆因面前的女人生得太过美丽。

那白皙秀美的眉眼,楚楚可怜的神色,柔弱无骨的身姿,哪怕通身狼狈,都难掩清丽脱俗。

他们确实很少见过这般样貌的女郎,全都对她起了戒备心。

有人审问她的来路,梁萤一一交代,说自己在投亲的路上不幸被山匪掳掠到土匪窝里,因此次官兵围山剿匪,她才侥幸从土匪窝里逃了出来。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没有人信她的鬼话。

因为这丛林是什么情况他们比任何人都清楚,而她一介弱女子,竟然能从山匪手里逃出来,且还能在这样的丛林里存活,简直不可思议。

这不,一个稍矮的官兵用猥琐的眼神打量她,说道:“我看这娘们一看就来路不明,莫不是赵雉那小子给我们使的美人计?”

此话一出,梁萤心中一沉,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

她努力保持镇定,不动声色摸自己的包袱,试图取刀具护身。

众人见她胆怯柔弱的样子,骨子里的兽性悄然复苏。

一人蠢蠢欲动,狞笑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荒山野岭的,就算这娘们是赵雉送来的美人计,老子也要冒险尝尝鲜。”

另一人讥笑起来,下流道:“王老六,这就憋不住了,你家里头的婆娘若是晓得你在外头偷腥,指不定怎么撒泼哭闹。”

这话把人们逗笑了,个个都不怀好意地盯着那只待宰羔羊。

那种油腻又猥琐的眼神令梁萤面色铁青,她恐慌地往后退缩,后悔自己的天真。

先前赵雉曾说过,豺狼、黑熊和官兵,无论遇到哪个畜生她都逃不了。

他用畜生比喻这群衣冠禽兽。

这个烂透的世道彻底击碎了梁萤残存的幻想,用现代人的思维去衡量这个世道的腐朽是她最大的失误。

不愿受到侵犯,她果断掏出包袱里的刀具。

众人见到她的举动,全都大笑起来,有人调侃道:“瞧瞧,小娘们急了。”

也有人揶揄道:“你瞧她那身细皮嫩肉,多半是山里的精怪变的。”

方才那个叫王老六的男人急不可耐,搓手道:“就算是狐狸精变的,今儿老子也要尝尝鲜。”

他们全然无视她是不是良民,骨子里丝毫没有官兵的军纪素养,个个见色起意,反正荒山野岭的,正好可以拿来泄火。

梁萤自然不甘受辱,被逼节节后退,慌乱之际,她厚着脸皮高声大叫:“赵雉救我!”

就在王老六朝她抓去时,林中忽然传出一声尖利的口哨声。

紧接着,凶残的猎犬不知从哪里窜了出来,以迅雷之速扑到王老六身上撕咬。

猝不及防的变故打得众人措手不及。

王老六手臂上挨了一嘴,被猎狗撕咬得鲜血淋漓,他痛苦嚎叫,梁萤被那场景吓得死命往后退缩。

也在这时,暗处射出一支冷箭。

那箭矢破风而出,射中一名官兵的胸膛,大片鲜血渲染而出,在胸膛上开出潋滟红梅,他还没反应过来就应声而倒。

众人大惊失色。

附近受到惊动的鸟雀纷纷飞出丛林,它们仿佛也嗅到了杀戮的气息,慌忙逃离。

暗处接连射出五支箭矢,混乱中的三名官兵中箭倒下,两人当场丧命,其中一人还在苟延残喘。

梁萤乘机逃跑。

背着弓箭的官兵正要拿她开刀时,丛林里的赵雉现了身,恍若幽灵般吸引了官兵们的注意。

在他们与赵雉缠斗时,梁萤运气霉,不慎一脚踩空,摔进了捕猎陷阱里。

铺天盖地的枯叶劈头盖脸落下,她在跌入途中崴了脚,那酸爽又恐慌的滋味刺激她的神经,再也忍不住爆粗口:

我操!

梁萤觉得她上辈子肯定干了缺德事,才会穿越到这个鬼地方来受尽折磨。

捂住受伤的脚踝,她狼狈地望着巨大的深坑,不禁被自己的霉运气哭了。

她这是得有多衰才能接连屋漏偏逢连夜雨啊,别人穿越好歹有个金手指,至少运气没她这么背。

她倒好,背到姥姥家了。

那捕猎陷阱至少有两米高,没有外界助力,她根本就爬不出去。

听着上头的打斗声,她不敢发出声音来,害怕引起他们的注意。

先前盼着能得官兵救助,哪曾想那群衣冠禽兽反而比土匪还可怕。

梁萤的三观又一次碎了一地。

难怪楚王要反,这操蛋的世道谁他妈受得了,她若有造反的本事,她也会反,哪怕反的是梁家人的江山。

想到这里,梁萤内心激愤,对这狗日的封建社会痛恨不已。

官兵禽兽,百姓依靠的朝廷反倒成为侵害者,可笑的是她竟然还要依赖土匪施舍的仁慈苟活。

这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梁萤忍不住绞尽脑汁回想以前到底干过哪些缺德事,竟被扔到这个世界来接受狂风暴雨的洗礼。

在她内心悲愤难当时,上头的官兵已经被赵雉干掉了大半。

薄如柳叶的软剑吐着鲜红的信子,它锋利无比,轻易就割断了颈脖上的气管,还不见血。

跪在地上的官兵翻白眼倒下,颈脖间只留下一条细细的红线。

苟延残喘的王老六瘸着腿想逃,他的□□早已湿了大片,痛苦地在地上爬行。

赵雉毫不客气一脚踩到他的腕骨上,只听“咔”的一声,王老六发出凄厉的哀嚎声。

被吓怂的官兵见状连滚带爬地跑了,试图回去搬救兵。

赵雉一剑割破了王老六的喉咙,就冷眼看那名官兵往前跑。

猎狗迅速追了上去。

只消片刻,一道强劲的破风声穿透密林,贯穿过官兵的胸膛。

他惨叫一声栽倒在地。

赵雉手里拿着官兵们自带的弓弩,面无表情地看着猎狗跑去把痛苦挣扎的官兵咬死,就跟咬雉鸡野兔似的,凶残至极。

把七人都杀光后,他才慢条斯理地拿他们的衣裳擦净剑上的血迹,那模样比伺候自家老婆还小心翼翼,最后重新把它归于腰间。

射出去的弩箭也被一一找回,它们还能重复利用。

他可是非常爱惜兵器的,也嗜好摆弄这些玩意儿。

坑底的梁萤听到脚步声传来,既恐慌又激动,直到她看到赵雉的脑袋,悬挂的心很不要脸地落下。

谢天谢地,那土匪还活着!

赵雉蹲下身,不冷不热地问了一句:“王小娘子可还要继续往前走?”

梁萤吃了亏,连连摆手道:“不走了!不走了!”

赵雉挑眉,又问:“可愿跟我回去?”

梁萤憋了憋,小声道:“我不想做压寨。”

赵雉冷哼道:“我也没兴致娶你。”

听到这话,梁萤才彻底放下心来,得寸进尺问:“日后……你当真会放我走?”

赵雉回答道:“你若老实着些,我自会放你一条生路。”

梁萤心中松了口气。

见她老实了,赵雉才去寻来一根树枝落下。她牢牢抓紧它,忍着脚踝上的疼痛,被他拖了出去。

瞧见远处的尸体狼藉,梁萤的眼皮子狂跳不已。

赵雉没什么耐性,说道:“赶紧走,过不了多久就有官兵搜来。”

梁萤心中恐慌,捂住受伤的脚踝道:“我的脚被崴了。”

赵雉皱眉,迟疑了阵儿才蹲下查看。

梁萤是个现代人,自然没有男女授受不亲的觉悟,她自然而然地撩起裤腿,露出一截瓷白的小腿。

猝不及防看到那片白腻,赵雉颇有几分不自在。

她穿着鞋袜,也不知有没有伤着骨头,他压下内心的怪异,不愿自己动手,说道:“把脚踝露出来。”

梁萤依言脱了鞋袜,赤足毫无保留地落入眼里。

那脚趾圆润修长,指甲修剪得整齐,足弓轮廓柔和,白皙细嫩,因着纤秀乖巧,一手就能抓握。

对于男性来说,女人的双足算得上非常隐私的地方,不会轻易示人,因为极具挑逗性。

梁萤却没这个觉悟,坚信眼前的男人是个君子。

赵雉也的确是个君子,严肃地查看她的脚踝有没有伤着骨头,只是指腹触摸到那片滑腻的肌肤时,呼吸有些重。

他虽然有节操,却始终是个血气方刚的大老爷们。

表面上一本正经,内心到底受到了影响,若说没有点想法,肯定是骗鬼的。

喉结滚动,他克制着那种奇怪的微妙,触摸确认骨头没有错位,只是伤着了筋,养两天便能恢复。

怕它再受到二次伤害,赵雉起身寻来两根树枝,把梁萤的脚踝固定,而后撕官兵的衣裳进行简单的缠裹防护。

现在她因脚伤不能走动,赵雉的内心挣扎了许久,才不大痛快地蹲下。

梁萤伏到他的背上,女人柔软的身体压下,明明没多少重力,却令他浑身的肌肉都绷直了,愈发别扭。

眼下不宜再继续耽搁,赵雉忍着忸怩,把她背走了。

梁萤轻飘飘地伏在他背上,只觉得他浑身上下都硬邦邦的。

她一手横挡在前胸,一手环住他的颈脖,瞥见他的耳朵尖有些泛红。

赵雉行走的速度极快,他个头高,常年练武体力好,梁萤对他来说算不上负担。

先前被杀的官兵曾放过信号,很快就有人过来接应,看到七具尸体,他们大为懊恼,当即展开搜索。

途中赵雉让猎狗去把那群人引开,并不想跟他们发生正面冲突。他对山中熟悉,很快就脱离了官兵搜寻的范围,并在夜幕降临前找到了一处茅草屋。

那茅草屋是山匪们设置的假窝点,有些里头空空如许,有些里头则藏得有常备之物。

赵雉进屋娴熟地翻找物什,从中翻出山匪们储存的肉干和火折子之类的东西。

梁萤饿极,哪怕肉干硬得跟石头似的难以下咽,仍旧狼吞虎咽咬了几口果腹。

赵雉也疲惫不堪,背着她长时行走,体力难免不支。

两人一直沉默,匆匆填饱肚子便各自歇息。

赵雉盘腿打坐,梁萤则躺在石块上蜷缩成一团,本以为能顺利度过一晚,哪晓得他们运气不好,那群官兵居然不死心搜了过来。

森林里最怕失火,一旦起山火,在这样茂密的丛林里谁都跑不掉,故而不止山匪们注意防火,官兵也很谨慎。

白日里的七具尸体让领头气愤,跟斩杀他们的匪徒较了真儿。

若是以往,他们在夜晚是不会搜寻的,因为多数野物都会在夜间出没,非常危险。

赵雉也笃定能在这处窝点避一晚,不料官兵竟然搜了过来。

习武的人对声响异常敏感,听到远处的窸窸窣窣声,赵雉在黑暗中猛地睁开眼睛,皱起了眉头。

如果是他一人,立马就能脱身,可是身边带着一个弱女子,行动起来要棘手得多。

他轻手轻脚起身走到门口,打开一丝缝隙往外窥探,火光渐渐近了。

想要逃跑势必会引起惊动,已经来不及。

这时梁萤也被惊醒,听到他说官兵搜来时,彻底怂了。

外面的官兵很快就发现了这处茅草屋,十多人提着封好的油灯戒备地探寻过来,领头人做了个手势,众人四面八方包围茅屋。

所有弓箭纷纷对准它,一旦里头有异常,铁定会被射成蜂窝。

带头的人再做了个手势,一官兵小心谨慎走上前,屏住呼吸用手里的兵器挑开了那道木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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