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个人，一个是粗鲁的山大王，一个是官宦千斤，这，这是怎么走到一起的！而且看欧阳婉的样子，一点没有被强迫的样子啊！
“原来是贤侄女！这位大王说的他的那个可以称作圣贤的妻子就是你啊！”
欧阳婉恶狠狠地剜了石金刚一眼道：“外子仰慕蔡师的才学，又是一个爱书的人，所才这么一说，使了一个激将法把众位请了过来，请蔡师原谅。”
他会是一个爱书的人？众人看看石金刚一脸的不可置信。
田敬珏在蔡松年的门下是学识最好的一个，同时也有些恃才傲物，心胸不够开阔。他听了石金刚说自己的妻子如何了得，是最难以接受的。
田敬珏听了欧阳婉的辩解，哼了一声道：“我看这位石大王，言之凿凿，不像是什么激将法，怕是不学无术，根本不明白什么是圣贤，大话欺人吧！”
曹敬望和田敬珏的关系最好，跟着笑道：“田师兄，与一个山大王讲什么圣贤，无异于夏虫语冰；在他的眼中贩夫走卒都是圣贤啊！”
剩余的几个人现在胆子也大了起来，都站出来出言讥讽。
石金刚还没有说话，欧阳婉已经忍不住了。你们这是干什么？看我们好欺负吗？我丈夫看在我的面子上，不跟你们计较，你们就如此的放肆了！
怪不得夫君说你们这些皓首穷经，只会夸夸其谈，无甚大用，真是一语中的！
欧阳婉收起了刚才恭谨的样子，目光灼灼的看着田敬珏道：“田师兄是吗？请问你是蔡门四敬的哪一位？”
“区区田敬珏，不知欧阳夫人有什么指教。”田敬珏哼了一声。虽然欧阳婉来了就称呼老师为蔡师，但是这个师妹他们是不想认的。
欧阳婉哼了一声道：“不知道田师兄对圣贤有什么理解？”
田敬珏摇头晃脑的道：“古之品德高尚，治经立传者为圣；教化世人，传道受业者为贤。有两功者，可成圣贤！不知师妹以为然否？”
欧阳婉开启了战斗模式，再也不是刚才一副温婉的样子，目光坚毅，很有些咄咄逼人的意思。
欧阳婉摆手道：“对于圣贤之说，我有不同的看法。天地有四极，犹如人有四端，为仁义礼智！人之四端，犹如人之四肢；人人生而有之，此之谓人之初、性本善！
人人都有仁义礼智，所以人人都可以是圣贤！所以外子说，我是圣贤，也可说你是圣贤，贩夫走卒都可以是圣贤。这有什么错的吗？”
“荒谬！你这是离经叛道！这是歪理邪说！如果人人都是圣贤，那还有什么善恶？还用我们教化世人吗？”
“用！”欧阳婉毫不犹豫的道：“仁义礼智为人之良知；然人之性相近，习相远，我等教化世人，当求致良知，以为圣贤。”
“这……”田敬珏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去反驳，竟然有些慌乱。
蔡松年静静地琢磨着欧阳婉的话，越想越觉着有意思；不由自主的用请教的口吻道：“如何可致良知？”
欧阳婉微微一笑，肯定的道：“心外无物，格物致知！”
“善！”蔡松年眼睛一亮，能说出人人皆圣贤，已经很不简单，再能给出心外无物，格物致知的方法，就已经差不多形成了一个学说体系，有了一代宗师的雏形。
虽然这个丫头的理论还可能比较稚嫩，可是人家的起点高啊！这是真的奔着圣贤去的！只要不断地完善自己的学说，将来的成就超出他们不知道多少。
“请贤侄女三日后为我们开讲心外无物，格物致知，如何？”
“谢蔡师！”欧阳婉一听就知道自己的观点得到了蔡松年的认可，这可是了不得成就。如果能够得到这位经学大师的指点，在致良知的路上，一定会少走很多的弯路。
田敬珏几个人暗暗得有些着急，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怎么会这样？一个小女子，怎么能有这样的见识？”几个人一脑子的混沌，虽然是大冬天的头上的汗水也不住地流了下来。
“上茶！”蔡松年一摆手，让弟子们给二人敬献香茶。大家重新归坐之后，蔡松年没有继续追问欧阳婉，到是看了一眼石金刚道：“石大王是哪里人士？为什么要占山为王？我看贵伉俪情深，能得到我这个贤侄女的青睐，怕不简单。”
石金刚微微一笑道：“我本是磁州人农人，家里被人迫害，不得不走了这一条道路。能和婉儿相识，也是苍天相助，我三生有幸。
我这人比较蠢笨，为了得到婉儿的青睐，也就是死缠烂打，硬是缠出来的。也是苍天作美，总算是没有辜负我的一片苦心。”
欧阳婉听了噗嗤一笑道：“其实外子看着粗鲁，生就一颗七窍玲珑心，我知道的这些东西，大部分还是在他的提点下完成。
更重要他有一颗慈悲济世的仁者之心，仁为君子应该具备的第一素质，他是一个真正的圣贤。”
“一个山贼能有仁者之心？”田敬珏嘿嘿一阵的冷笑道：“我却见到他举刀杀人犹如割草，这样的人算什么仁者？”
欧阳婉对田敬珏十分的不满，现在也是看出来了，他们就是在针对石金刚，所以一听这话像一个护着孩子的母鸡，一下子就炸毛了！
“外子杀人我见过！但是他杀的是恶人，是异族，保护的是百姓！这是大仁！像你说的连坏人也不敢杀了，那不是真正的仁，而是妇人之仁！
外子虽然是山贼，可是从没有做过抢劫良善的事情，相反替天行道，除暴安良，磁州百姓谁不承赞。
还有他不避艰险，战磁州，援大名，血战金兵护卫一方；他对百姓是仁，对国家是义；这才是真正的大仁大义，不是你们只用嘴皮子说出来的仁义！”
欧阳婉这一发火，说的田敬珏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半天也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
“我有你说的那么好吗？”石金刚悄悄的凑到欧阳婉的耳边问道。
“在我的心中，夫君是天下最好的！”欧阳婉悄悄地回答一声。
曹敬望哼了一声道：“匹夫之勇罢了，要说大仁，为国理政，代天牧守，还是要靠我们。”
欧阳婉哼了一声道：“这位是曹敬望师兄吧！我想问问你为国理了多少政？又代天牧守过什么地方？做过什么利国利民的政策？取得了什么效果？”
曹敬望张口结舌默然无语。田敬珏哼了一声道：“听你的意思，这位山大王到是有什么惊人之举了？”
欧阳婉哼了一声道：“不要用你们的无知来度量真正的大仁者。土地兼并，天下之害，朝廷之苦。在以前磁州有人口仅20万，朝廷赋税年年亏欠。
外子实行摊丁入亩，重新统计人口，丈量土地；磁州重新核定之后，人口几乎翻倍，朝廷赋税足额交付，名列大名府第一位。
这才是真正的为国理政，代天牧守！为国为民不是心里想想，嘴上说说，不是在这里坐着空谈；好好地下去看看，学一学，做一做吧！”
众人被说的哑口无言，这，这是一个山贼能够做出来的吗？怎么听着都像天外奇谈似的。
蔡松年一拍手说了一声妙，拉着石金刚开始说起摊丁入亩。
石金刚介绍一番摊丁入亩笑道：“这个想法是我提出来的，真正实行是李邈做的。现在李邈正在打理难民的事情，如果蔡师有时间可以去见见李邈，请他带着你到处看一看问一问。”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我也想要了解一下大头领善举。”
蔡门四敬被欧阳婉怼的无言可对，彻底的哑火了。蔡松年这才站了出来，和欧阳婉讨论一些致良知的事情。
不得说蔡松年不愧是大家，每一句话都切中要害，让欧阳婉茅塞顿开，以前还有疑惑的地方，瞬间念头通达，融会贯通。很快两个人有问有答，讨论的热火朝天。
很快天就到了中午，石金刚提醒一下还在说的热火朝天的欧阳婉，时间已经不早了，咱们应该回了。
“耽误蔡师了。”欧阳婉这才醒悟，很是不好意思的起身跟蔡松年告退。
蔡松年呵呵一笑道：“不妨，我到是和想多和贤侄女交流一下。”
欧阳婉赶紧道：“多谢蔡师。我也很想多聆听蔡师的教导。”
蔡松年道：“教导不敢当，咱们相互探讨吧！对了，婉儿记住三天以后好好地给他们上一课，让他们知道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上课不敢当，咱们互相探讨吧！”欧阳婉一边说着，一边起身告辞，和石金刚告辞而出。
蔡松年一直将他们送到了门口，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叹了一口气，扭头对着几个学生道：“你们看到了吗？她只是一个刚刚二十出头的小女子啊！人家已经远远地走在了我们的前头，你们还有什么理由故步自封，有什么理由骄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