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6 章 第六十三章

这一瞬他愣住了,甚至短暂忘记了周围的攻击,任各色术法的光影落在身上。

一道道血痕出现在他的身上,然而他满心满目却只有碎裂的木剑。

这柄木剑陪了他好几年时光,终于还是碎了。

似乎在催促着他与过去决裂。

他嘴角牵出一抹苦涩的笑,随手抹去了一边的殷红。

半截剑柄自他手中滑落,他也没有再去捡。

毁了就是毁了,也回不去了。

对着周围还不知疲倦攻击的人,他手一指,将尸体上还算完好的剑摄过来,深棕的眸中闪过一抹冷厉。

久归早在看到久城进入那个杀阵后,就已经想要去把他带出来了,原本还指望着那些人有办法,结果他们你推我我推你,半天什么结果也没推出来,索性自己走了,完全没注意到那些人发现他不见后的惊慌。

他一路疾行,同时自己捏出一团灵气连接上那座阵,开启了个小型的投影屏。www.九九^九)xs(.co^m

而当他看到久城忽然被卷入战场时,呼吸一滞,然后他看到久城似乎抬眼往上看了一眼。

在他这边的视角,就是久城忽然抬头看向他,轻叹了一口气。

他心觉不妙,然而反应速度还是不及。

久城现在在战圈中心,那些或魔或道的人都在有意无意把他困在其中不得脱身。

捡的那柄剑,观其款式应该是万年前的制作手艺,所以,显然现在这一幕,是古时的战场。

他忽然记起,在各家各门的传承中,很久以前仙门和魔道的关系还是不错的。

后来不知因为什么,两方忽然决裂,还掀起了无穷无尽的战争与冲突。

这把剑的材质放在现世也该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宝物,但是,至少在现在这个战圈中,它实在是不够看,最多也只能算中品。

何况,这还是一柄钝剑。

其实以他现在的修为,不说保证完好无损,但拼着重伤濒死,还是能破了这个局。

就怕是破局之后难以为继,还要暴露他的魔气。

到时候,这调息三五年才堪堪好起的身体不知道是不是又会濒临崩溃。何况,他也很难再找到第二株夙洄春了。

而且像这种类似宗门测试的考核,在考官坐镇的观武台那边必然是会有投影的,正魔势不两立,现在他孤身一人闯入仙道的圈子……

以他现在的能力,不可能全身而退。

但是若不暴露魔气,他也没法在这战圈中活下来。

那么,只能屏蔽或扰乱这座阵的灵气流转了。

好在他向来是个未雨绸缪的性子,早在方才游走在战圈的时候,就布了座小型的扰灵阵。

这座杀阵原本就气息驳杂,再有久城用玄晶布的强化版的扰灵阵,只需他发动阵法,这座大阵里的各种气流就会帮他切断外来的联系。

于是,在久城那一声叹息后,久归发现投影忽然失效,转变成一片黑屏。

同时,观武台的大投影幕上,属于久城那个阵法的影屏也忽然一闪,被彻底关闭。

考官中有一个年长者开口:“唉,这孩子可惜了,屏幕关闭,没拿到入学名额倒还好,只怕是命也交代在里面了……”

而久归看到关闭的投影屏,目眦欲裂。

他自然也知晓影屏的开启条件,熄灭,即代表失败。

再加之这是一个连长老都不知如何是好的杀阵,只怕……

他不管不顾直冲那杀阵奔去。

后面后知后觉追来阻拦的人根本赶不及久归的速度——他就跟疯了似的。

结果,就眼睁睁看着久归直接冲进阵中。

阻拦不及,只看到了一道遁光的尾巴。

追逐的人停下,面面相觑。

久归进去了,凭他的地位,在场众人其实都该尽快把人带出,但这意味着要进入这个杀阵。

谁人不知这座阵的危险程度,没人愿意冒着生命危险去接出一个与自己毫无关系的陌生人。

外边的人还在踌躇不前,进入其中的久归脚落在干裂的土地,直观地感受到暗藏的杀机。

死气以极缓慢的速度侵入体内,污染着纯净的灵气。

然而他也顾不得自己,而是焦急地四处张望,试图找出久城所在的战圈。

久城凝神将魔气灌输入手中的残剑,手握玄晶髓补充灵气。

这是他曾经看到过的一个秘术残卷,凭借自己的天赋完善过后,倒是能使出来,只是毕竟不是真的原本,所以有弊端,就是所耗灵气甚巨。

这本残卷怕是禁术,其阴邪鬼祟近似于献祭之术。

以毕生修为为祭,换得短暂的武力巅峰。

尚在焦急找寻的久归忽然看到远处的天空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剑影,魔气为身,灵气为刃,下一刻朝下方狠狠劈去。

这无疑是个很壮观的场景,而剑影所蕴含的威能,让他也喘不过气。

同时,他的心也忽然绞紧,痛苦不堪,总感觉有什么很重要的东西即将失去。

来不及想,他冲着那边剑影的所在疾驰而去。

到的时候,只来得及看见炸裂的剑光和大片受波及倒下的修士。

久城这一波疯狂地输出后,经脉中全是灵气枯竭的那种干涩的痛。

他随手捡的那柄剑悲鸣一声,居然也承受住了方才那波强大的能量输出。

他颤颤巍巍扶着剑,环视四周,确定周围的威胁被尽数荡平后,终于不再强撑,倒在地上。

他的手指僵硬,紧紧地握住剑的手也没法张开。

看到周围被鲜血染红的土地,他忽然想起来,他曾见过这个地方。

当初他离开玄晶髓自带的空间后,被随机传送到了荒僻之地深处。

当时的草地就是那样,草叶枯黄,拨开的地面都是暗红的色彩。

可不和现在遍地鲜血的战场一模一样。

所以,他在阵法中,是看到了曾经正魔两道关系最紧张的那个时代吗?

久归双目赤红,显然快要压制不住属于被吞噬心魔的恶意。他拨开一具具尸体,紧张,急切地通向深处。每走一步,内心的慌乱就更多一分。

直到看到那个狼狈不堪的身影。

久城的意识正慢慢模糊,忽然他似乎看到了久归的身影。

他微微笑了一下,意味不明。

他终于彻底昏了过去。

久归慌张地扑过去,低声在他耳边呼唤。

可是久城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了。

看到久城身上崩裂的伤口渗出丝丝血液,衣服破破烂烂难以蔽体,久归抿了抿唇,脱下自己的外衣将久城包裹的严严实实。

他想要掰开久城紧紧握着剑的手,纹丝不动。

于是,他只能连人带剑一同抱起,欲要离开。

走了几步,脚底似乎踩到什么东西,他低头去看,忽然怔住了。

这是一节平平无奇甚至有些丑的木剑剑柄,像是孩童练手的作品。

柄身被摩挲的光滑无比,不知道伴随了它的主人多久的时光。

他忽然想起什么,抱着久城在周围转了一圈,果然看到了碎裂的木块。

他不知道怎么的鬼使神差,将剑柄连同碎块一并捡拾起来,收进芥子空间。

在阵外焦急打转的众人和后续赶来的长老都盯着似乎很是平静的阵法。

忽然,那层半透明的光屏上泛起道道涟漪,这些涟漪越来越多,直到连成一片。

长老心觉不妙,才要出手维护,然而反应不及,由那些涟漪开始,延展出道道裂痕。

一场极为华丽的,没有声音的爆炸悄然发生。

在外的众人反应迅速的当即祭起法器抵挡冲击,迟钝的人不及反应,被碎片击中,痛苦地蜷缩在地。

毕竟这碎片不止是来源于一个高级阵法,还沾染了死气。

修为不足者,当即就被攻入心肺生机全无。

而祭出法器阻挡住这一波冲击的人,也面色难看地切断了自身与法器的联系,呕出一口血。

法器难制,而沾染了死气后,全都成了破铜烂铁,这就让人肉痛不已。

若是那极少数的修习幽冥功法的人或有驭使法门,但这类人连魔界都少见,遑论自诩名门正派的仙道百家了。

然而心疼了一会儿后,也顾不得伤心了。

因为果然如长老们所料,阵破了之后,宥积在里面的死气也慢慢散开,与四周的白雾交融。

雾气失去了原来纯粹的色彩,而被慢慢染成灰色。

长老大惊,也顾不得阵里两个人是死是活,卷起现场的人急忙后遁数十里。

就当他们以为这不详的灰雾要继续延展时,它忽然停住了扩张。

在场的人猛地松了口气。

毕竟现在还没有有效的控制住死气的方法,如果它真的扩散出去,这书院中谁都难辞其咎。

如果只扩散了这一部分,只要把这部分隔绝开就好了。

还好,还不算没法补救。

待把人放置到安全地带后,长老面色凝重地看着灰雾深处。

灰雾忽然涌动起来,一道身影出现,由模糊慢慢清晰。

待人走近,众人才发现不止一个。

在久归的怀中还抱着另一个人,不过久归裹得太严实,没让任何人看见。

这倒让在场众人很是稀罕,毕竟据说久归就是个莫得感情的修炼狂魔,而且他也确实是常年不见踪影,不是闭关就是在闭关的路上。

现在这小心翼翼抱着人,还裹得严严实实的样子,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要说老辈的还都顾及着身份端着,和他同辈的则都一阵唏嘘。要不是久归在他们眼中的形象比自家老爹还恐怖,早就起哄开了。

这一众小辈基本没几个不被久归修理过的,偏偏他又是老爷子们都耳提面命的一定要结交的世家子,其他地方他们没法比,就看着久归一副无情无欲的样子赌他一辈子没对象。

结果,今个儿这一遭,一下子刷新了他们的三观,把人劈的外焦里嫩。

那个分分钟冷场的修炼狂魔,面对甜甜美美的林舒然都能面无表情赶人的久归,几时这么珍视过一个人?看把人捂得多紧,都不给旁人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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