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傲的房间就在徐回隔壁,楚昭进去时,阿傲正站在窗边发呆,连盔甲都还没脱。
“想什么呢?”楚昭走过去问,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感觉他最近好像经常发呆。
阿傲回过神,对楚昭的到来很是意外:“王上不是要给王爷和张将军疗伤吗,怎么还有空来属下这边?”
“忙完了,过来看看你。”楚昭伸手帮他把头盔拿下来,说,“怪重的,累了一夜,还不赶紧把这身铁壳子脱下来松快松快。”
阿傲似乎才想起自己还穿着盔甲,想脱下来,又觉得当着楚昭的面不合适,勉强笑了笑说:“王上忙完就去歇着吧,不用管我。”
楚昭还是感觉他不对劲,放下头盔试探问道:“怎么了,还在遗憾没能杀了那个帖木将军吗?”
阿傲点点头,又摇摇头,神情有些茫然。
楚昭以为自己猜对了,又温声劝他:“没事的,虽然没能杀了他,但你已经很勇猛了,大伙都夸你呢!”
“不是。”阿傲说,“主将哪有这么容易死掉,属下不是为了这个。”
“不为这个,是为什么?”楚昭问。
阿傲斟酌了一下,说:“那个帖木将军好像认识我。”
“什么?”楚昭吃了一惊,不敢置信道,“你怎么知道他认识你,你们对过话?”
“没有,我是从他的反应感觉出来的。”阿傲说,“他被人救走的时候,看我的眼神很惊讶,好像还说了一句什么,但我没听清。”
“是不是你的错觉?”楚昭说,“当时光线并不好,你能看得那么细致吗?”
阿傲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自从到了边关,就总有一种奇怪的熟悉感,感觉这地方我曾经来过。”
“真的假的?”楚昭难掩惊诧,猜测道,“难不成这里才是你的家乡,那你是怎么辗转到凉州的?”
“不知道,我只是有这种感觉,但具体的什么都想不起来。”阿傲说,“自从上次想起我娘之后,就没再想起过什么。”
楚昭听他提起上次,忽然灵光一闪:“王宝藏给你画的那张你娘的画像呢,要不要在附近州府张贴一下,说不定真的能找到呢!”
阿傲的眼睛也亮了一下:“画像在行李里,我怕弄丢了,夹在一本书里,和行李一起交给王宝藏保管。”
“那就好,等王宝藏来了,咱们多印一些贴贴看。”楚昭说。
阿傲点点头,脸上的茫然之情逐渐散去,催着楚昭去休息。
楚昭打趣他:“万一真找到你娘,你会不会不要我了?”
“怎么会,属下说过要永远陪着王上的。”阿傲说。
楚昭笑起来,又问:“那我和你娘同时掉河里,你先救谁?”
阿傲:“……”
楚昭看他为难的样子,不由得哈哈大笑:“行了,我不让你救,我自己会游泳。”
阿傲也笑起来,露出两排又白又整齐的牙。
楚昭恍惚间又想起了在云州靖南王府初见他时的情景。
那个怯生生可怜兮兮的少年,如今已经完全变了样子。
“我们阿傲,越来越像个少年将军了。”楚昭欣慰道,伸手拍了拍他的肩,“来,我帮你把战甲脱下来,你好好睡一觉,等你睡醒了,王宝藏他们也该到了。”
“好。”阿傲没有再扭捏,展开双臂,由着她帮自己解甲。
战甲为保证兵士在战场上的灵活度,是分成了好多块的,穿脱的程序都很复杂。
高级将领有专人侍候穿脱,兵士们没人侍候,有时在野外作战宿营,怕有突发军情,睡觉时都不敢脱下。
楚昭对这套程序再熟练不过,先帮他卸下护臂,披膊,肩甲,再解开腰间红色的束甲带,卸下前面的兽头腹吞,再然后是腹甲和腿裙。
楚昭一边解,一边感慨:“现在的甲胄确实比我们那时候改良了好多,重量更轻,防御力更强,款式也比从前更威风更霸气了,当年萧驰要是能有这样一副铠甲,兴许就不会被乱箭射穿……”
她说到这里忽地停下,意识到自己说漏嘴,笑了笑,嗓音哽咽道:“瞧我,又说多了,幸好这里只有你。”
阿傲低头看她,她也低着头,像是在故意躲避他的视线,不想让他看到她湿润的眼。
阿傲心底默默叹了一声,故作轻松道:“萧大将军穿上这铠甲,肯定特别威风,特别霸气。”
“是啊,他最爱臭美了。”楚昭说,“他若得了这甲,定会骑马绕整个军营跑一圈的,好让大家都看到他多威风,还会逼着别人夸他,迫不及待要和敌人干一仗。”
楚昭不禁又笑起来,甚至能想象出他摩拳擦掌的样子,可能还要再加上一句——他娘的,北狄人怎么还不来,老子已经等不及要收人头了。
“他那人,真的是很讨厌。”楚昭笑着说道,眼泪却不受控制地滑下来,“你若有幸见到他,就知道他到底有多讨厌了。”
“王上。”
阿傲听到她吸鼻子的声音,心忽然刺痛了一下,情不自禁地捧住了她的脸。
“王上不要哭,我会帮你找到萧将军的。”他忍着心痛说道,“只要是王上想见的人,我拼了命也要帮你找回来。”
他看着她泛红的眼,视线追着那颗泪,用粗糙的指腹将它抹去。
王上不是寻常女子,从不轻易掉眼泪,每一次落泪似乎都是为了萧驰。
他想,也许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得到王上的眼泪,但他愿意为了让她不流泪而付出所有。
阿傲又暗暗叹了口气,还要再安慰楚昭几句,房门咣当一声响,慕容骁顶着一张黑成锅底灰的脸出现在门口。
“你们在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