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林经纪人说你生病了，现在有感觉好一点……”
话音未落，黎歆歆猝不及防地落入了眼前男人的怀抱中。
程子翊穿着轻薄的真丝睡衣，贴到她肌肤的部分清凉一片。
而他此时弯腰埋首在她脖颈间，呼吸之间的气息却是温热的。
加之落在耳畔和肩颈处的短发，如绵软的针一般正扎着她，她只觉得那片皮肤都快不属于自己了。
理智在告诉自己，这个时候应该推开他。但不知为什么，黎歆歆竟有些迟疑和不忍心。
程子翊这样紧地搂着她，动作却格外轻柔，还带着些许病后未愈的虚弱。
这个拥抱简单得不带任何杂念，像是落魄的流浪者在寻求一个短暂的依靠。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垂落在身侧的手缓缓举起，黎歆歆拍了拍他的背，带着抚慰的意味。
“不好。”程子翊仍旧埋首在她颈间，闷闷地开口，“很不好。”
不知是因为生病，还是因为刚刚那场挣脱不开的梦境，梦中人那个陌生又刺痛着他的眼神。
他不动声色地收紧手臂，又将黎歆歆搂得更紧了一些。声音里没什么精神，带着点刚睡醒时的不清醒。
程子翊如此直白地表达自己的不适，黎歆歆也是第一次听见，不由得怔愣了一下。
她记忆中的程子翊，属于那类让她望尘莫及的高精力人群。大学时奔波在各个剧组里试镜，还能做到绩点年级第一，从不喊苦喊累，总是让她感叹“非人哉”。
现在能说出“很不好”这三个字，看来胃溃疡比她搜索到的新闻内容还要严重得多。
“我扶你进去休息？”
耳畔传来女孩儿温温柔柔的问话，刻意放低了声音。
终于不是上次见面时故作凶狠的姿态了。
是不是只有到了这样的程度，她才舍得多看自己一眼？
程子翊缓缓地点头，任由女孩儿小心翼翼地扶着自己，穿着不合尺码的拖鞋，踏入这个独属于他的领地。
他暗暗唾弃着自己的卑劣，医生都说了不是大问题，他也没有虚弱到这个程度。
可是这时的他，偏偏贪恋着眼前人难得的温柔。只想着她再为自己停留得久一点，再久一点。
这是黎歆歆第一次来到程子翊的住处。北城壹号院的最高层，南望国贸，东临东山。
走过玄关处，便可看到巨大的落地窗，足以将这座繁华之都的旖旎风光尽收眼底。
营销号早已千百遍提及过它的身价，黎歆歆并不意外这里的精致与奢华。
但她诧异的是，这屋子很是宽敞，却又是如此空旷。
似乎只摆放着日常所需的生活用品，多一寸占用空间的装饰品都没有。
黑黢黢、冷冰冰的，完全没有一丝生气，甚至感受不到有人生活的痕迹。
极简风怕是都没它极简。
黎歆歆扶着程子翊在客厅沙发上坐下，这时才能够抽身看看他的脸色。
客厅里只打开了一盏落地灯，橙黄色的暖融融的灯光，让昏暗的屋子陷入了一场日落中。
程子翊穿着一身宽松的条纹真丝睡衣，头发不像平时那般精心搭理，现在正无精打采的耷拉着。
他此时正垂眸看着她，额前的碎发盖过了眉梢，深邃的双眸中带着一丝迷离，像是还未从梦境中抽离。
这灯光确实很有氛围，但是真的让人看不清生病时的面容。
黎歆歆默默收回了刚刚的想法，程子翊这空荡荡的家里还是有点儿美丽废物的。
比如这盏落地灯，美则美矣，却没有发挥好作为一盏灯的作用，连脸都照不清楚。
黎歆歆在心中悄悄吐槽了几句，准备起身去打开客厅的主灯。
还未等完全站起身，她的手臂突然被猛地一拽，竟是跌坐回了沙发上。
这力气其实不大，但黎歆歆毫不设防，难免有些头脑发懵。
等回过神时，才发现自己正面朝着程子翊倒下，整个重心几乎都压在他身上。
明明隔着冰凉的睡衣，她却能感受到手掌之下他胸膛的炙热，和那似乎越来越快的心跳。
黎歆歆微微低头，对上程子翊近在咫尺的眼睛。
昏暗的灯光之中，她竟然从他眼睛里读出了复杂交错的情绪。
恐慌，不安，还夹杂着一丝落寞。
“……别走。”程子翊声音都哑了，微弱的话语如幼犬呜咽。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的声音里似乎还有克制不住的颤抖。
眼前人转身意图离开的背影，和梦境中的决绝身影重叠。
失去她的痛楚在刹那间涌上心头。
一时间，程子翊竟是分不清梦境与现实。
她什么时候说要走了？
黎歆歆不明白他为何突然这样，想着坐好了再和程子翊解释。
现在的姿势……她实在不知道怎么和他正常说话。
这个姿势很奇怪，有种既尴尬又诡异的暧昧。
程子翊正仰躺着靠在沙发的一角，脑袋也微微后仰着，露出修长的脖颈和明显的锁骨，眼神还如此……目不转睛。
而她的膝盖支撑在沙发上，双脚悬空，上半身也倾倒着，完完全全地压向他。手的位置尴尬得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只好搭着他的肩膀。
这样亲昵的距离，不太适合他们俩现在的关系。
于是黎歆歆双手一撑，准备借力坐直上半身，这才发现根本挣脱不开。
程子翊似是真的怕她转身离去，手上用着劲，滚烫的掌心紧贴着她的手臂，源源不断传递着热度。
“别走。”程子翊又轻声重复了一遍，双眸中似有波光闪动，很是受伤的模样。
黎歆歆这时才意识到，程子翊竟然是在……哀求她？
平时总对着别人冷着一张脸的程子翊，似乎只在自己面前露出过这样的神情。
“我只是去开个灯。”黎歆歆只好轻声细语地安抚着他，就像两年前哄他那样。
这话说出口后，她隐隐察觉到不妙。自己心中高高筑起的营垒和城墙，早已不知从何时起，渐渐塌陷。
“别去，就待在我身边。”程子翊继续低声说着，似是担心这样太过专断，又问着她，“好不好？”
那盏黄昏般的落地灯就矗立在他身后，逆着光，给程子翊笼罩了一层温柔的光晕。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深邃的双眸像是隐藏在暗流中的漩涡，不知不觉就能将人席卷其中。
黎歆歆感觉心脏在刹那间漏跳了一拍。
如果不是知道他在说着开灯这件事，她差点儿误以为……
“不去就不去。”黎歆歆缓和了一会儿，然后娇娇软软地抱怨着，“能不能先松开我呀，子翊？你拽得我好痛。”
说实话，他的力度控制得很好，其实一点也不疼。但她故意嗲着声音说着话，也是在试探着程子翊的反应。
她其实心里也在打着鼓。这一招对以前的程子翊很管用，也不知道现在还有没有效果。
他分明没有用上几分力，黎歆歆怎么会痛？
而她眼眶里却硬生生挤出了晶莹泪花，撅着粉嫩的唇，微红着眼眶，好像自己真的做了什么欺负她的事一般。
夜已深，窗外漆黑一片。灯光如日落时分柔和，正好顺光照在黎歆歆身上。
她穿着一件极简单的米白色毛衣开衫，内里却搭配着单薄的吊带小白裙。刚刚的拉拽之间，不知何时扯开了左肩的开衫，早已滑落肩头，只堪堪搭在手肘间。
肩膀上那条细细的吊带也好不到哪儿去，俏皮地藏进她耳畔落下的长发里，若隐若现，岌岌可危。
偏偏她还不自知，用着这样一副表情看着自己，又娇气又嗔怪地喊着他的名字，嗲得很。
她这个模样……让他真的产生了某种想要欺负她的冲动。
程子翊僵硬了一瞬间，那双原本半梦半醒的眼睛像是霎时间恢复了清醒。
他骤然松开了手，坐直身体，像是在平复着什么，做了几个深呼吸：“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弄疼你。”
话语也恢复了正常的音量，只是仍有些尚未散去的沙哑。
那双眼睛却是不敢再看黎歆歆，仿佛刚刚步步紧逼的人不是他。
黎歆歆终于重获自由，立马就换回了正常的坐姿，也舒了一大口气。
她转头看向程子翊，只见对方正转头看向窗外沉沉夜色，半分眼神也不留给自己。
一瞬间，像是又变成了众人口中那个遥不可攀的高岭之花。
黎歆歆忍不住轻嗤了一声。
这人刚刚快把自己盯出个窟窿，现在这副断情绝爱的样子是做给谁看？
“子翊，我……”
她刚开口喊了一声他的名字，程子翊却像是被听不得这名字一般，十分突然地就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黎歆歆一脸疑惑，一瞬间竟忘了自己刚刚要说什么。
程子翊只匆匆瞟了她一眼，似是很着急地说道：“你渴不渴？我给你倒杯水。”
话音刚落，也不等黎歆歆的回音，他只留下一个落荒而逃的背影。
她不甚明白但大受震撼。
不愧是北城十大豪宅之一，光是倒个水都这么的……百转千回。
黎歆歆自己待在客厅里也甚是无聊，便开始四处打量。
程子翊的品味确实超越一般人，这里简直就是个让人惊叹的私人影院。
这个客厅里没有电视，而是安了一个巨大的投影屏，投影仪就在她面前的桌子上。
投影仪旁边放着一个木质摆件，像是一个相框，正背朝着她。
程子翊房子里竟然有第二件美丽废物？
黎歆歆惊讶无比，好奇的站了起来，绕道正面想一探究竟。
这是一个相框，照片中是一个笑得分外灿烂的女孩，熟悉又陌生。
那是大学时的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