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知春惶恐不已,并不敢顺着盛瓴的意站起身来:“父亲大人说的哪里话!女儿只为自保,并无他意啊!”
她上前膝行两步,跪在盛瓴身侧,形容委屈不已:“父亲明鉴,女儿在家中谨小慎微,从不敢逾矩分毫,更是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个孟表哥。女儿能得郡主青眼实属意外,若是二姐姐喜欢,那便替妹妹在郡主身边伴读就是了。祠堂阴冷,二姐姐身子又弱,怕是跪不了许久,父亲大人还是早些解了二姐姐的禁足为是!”
盛瓴沉默良久,还是伸手将她扶了起来:“这是说的什么话,你二姐御下不严,自然是要好好在祖宗面前认错。至于伴读一事,能让郡主喜爱已是不易,你便好生伺候着,莫要生出旁的事端。”
“是。”盛知春借着他的力站起身来,伸手将地上的茶盏捡起,蛾眉微蹙,“父亲可还要饮茶,女儿再为您做一盏来。”
“不必。你且回去罢。”盛瓴摆了摆手,似乎极为疲累,瘫坐在椅子上,抬手轻轻捏了捏额角。
盛知春应了一声,后退着走到门口,又被盛瓴叫住。
“且慢。”
她稳住身形,慢慢回过头来,却瞧见盛瓴手中捏着一本汉书。
盛瓴朝她扬了扬手中的汉书:“不是说早就瞧上了这本书,若是明日郡主问起,你拿不出来,岂不是闹了笑话。”
“父亲说的是。”
盛知春转回身来,从盛瓴手中取过汉书,正预备走,又听盛瓴开口问道:“今日可曾见到小侯爷?”
果然还做着攀上侯府高枝的美梦!
盛知春垂下眼睫,让人瞧不清脸上的神色:“未曾。小侯爷日理万机,是不常在侯府里的。更何况学堂处在侯府角落,并不能时常接近。”
“嗯。”盛瓴沉吟片刻,闭上眼睛,“去罢。”
“是。春儿告退。”
盛知春后退着离开书房,早有小厮候在门口替她引路。
她慢慢走在路上,心中暗自冷笑。
若非自己一早便料定了她们所设的局,怕是要被冤死在这里。
只不过郡主这一环倒是她从未想过的,借着郡主的威仪,甚至让盛瓴都不敢再轻慢于她,只是方才在书房里,听着盛瓴的意思,似乎还真以为她入了小侯爷的法眼。
思及此处,盛知春不由地冷了脸。
不远处闪过几个身影,等盛知春回过神来时,早就被堵住了去路。
她定睛瞧去,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她的好姐姐盛璃月。
今日大战一场,早就无甚心情再去应付她。
方才被叫去书房时,她一早便让纸鸢和朱雀回秋荷斋给小娘保平安,此刻一个人面对这一群粗壮的婆子,多少有些心惊。
“六妹妹好雅致,被人诬陷一番,竟然还有心思来逛园子。”盛璃月先发制人,在她面前站定,挑眉略带挑衅地望着她。
盛知春后退两步,朝着盛璃月福了福身:“三姐姐妆安。妹妹从父亲那里听了训才出来,不知姐姐这是去哪里,也是去给父亲请安么?”
盛璃月被噎了一下,四下瞧了瞧,这条路确实是通往书房的必经之路,而在盛知春身后,书房院中的几个司墨小厮还探头探脑地往这边瞧着,更叫她不敢造次。
她冷哼一声,朝着身后的婆子们挥了挥手,众人立刻让出一条路来。
“我去何处便不劳六妹妹费心,你还是好生顾念你自己的事,失了孟家这门亲事,便好好巴结着郡主,要不然,连个妾室也做不成了!”
第30章 信物
月凉如水,皎洁的月色透过枯败的残荷落在水面上,映下斑驳的光影。
此时已过人定,盛知春凭窗而坐,望着池中的荷枝,毫无睡意。
盛璃月白日里说的那些话,若说不在意是不可能的。
她只是觉得不甘心,明明都是同样的女儿,凭什么盛璃月便能安安稳稳地做个正头娘子,而她却只能沦为家族攀附权贵的工具?
重来一次不易,难道她要重复前世的老路,受人白眼与人为妾凄惨一生么?
不知从何处飞来一只飞蛾,在黑暗之中一头扑进了池塘之中。
它的翅膀被水打湿,无论怎么用力都飞不起来。
眼瞧着快要淹死,一旁的荷枝却被露珠压弯,刚巧为它搭起了一座桥。
飞蛾像是瞧见了救命的稻草,拼尽全力伸出触角卷住垂下来的荷叶,借着荷枝回弹的力,竟然一跃而起挣脱了水做的牢笼。
它趴在荷叶上休息了半晌,又抖了抖翅膀,朝着月亮的方向飞去。
盛知春猛然间醒悟过来。
她不愿再屈从于既定的命运,她不愿再成为侯府一个微不足道的妾!
飞蛾尚能落水自救,她一个活了两辈子的人,又有什么理由在这里伤春悲秋?
只是,她该如何做,才能护住自己,护住身边之人呢?
她扭过头来瞥了眼倚在床边昏昏欲睡的纸鸢,一时间没了主意。
“大半夜不睡觉,竟然坐在窗口吹冷风,真当自己是铁做的不成?”
一个清冽的声音自窗外响起,盛知春吓了一跳,连忙转头瞧去,池塘旁边的柳枝上坐了一个人。
那人穿一件月白色长衫,神形慵懒地靠在树干上,歪头笑吟吟地瞧着她。
她连忙转回身瞧去,纸鸢还在地上睡的正酣,朱雀却低头立在不远处,似乎早就知道了树上那人的存在。
她冷着脸抬眼瞧着树上那人,语气不善:“小侯爷夜闯盛府,还在我闺房处停留是做何意?”
顾景琰翻身从树上跳下来,在她面前站定,瞧着她一本正经的样子,忍不住勾起唇角:“今日月色甚美,偶然间想到六姑娘,便立刻前来,想要邀六姑娘共赏美景,不知姑娘可否赏脸一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