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书房回来,已经四更天了。
祁幼安蹑手蹑脚推开房门,又来到桌边吹灭蜡烛,随着烛火熄灭,房间里瞬间暗了下来。
接近黎明的夜色漆黑如墨,屋内更是伸手不见五指,好在这是祁幼安从小到大居住的地方,凭着记忆也成功摸索到了床前。
她随意将外袍丢在地上,踢掉鞋袜,便小心翼翼上了床,在最外侧躺下,眼睛还没有闭上,便感觉身边人撑着身子坐了起来。
她的心一下子就提了起来,但宋泽兰看起来并没有与她计较的意思,只侧身替她盖上被子,“安安,你往里面再躺躺,莫从床上掉下去。”
宋泽兰语气一如既往的轻柔和煦,不过是多了些尚未醒透的慵懒,徐徐落入耳中,别样的撩拨心弦。
祁幼安便忘乎所以,翻身拱入她暖意融融的怀里,埋首在她颈间,还能从她身上略带清苦的草药味里嗅到些许清幽浅淡的香气,细嗅,却又消匿的无影无踪了。
颈间的痒意让宋泽兰不禁闪躲,腰肢却被她搂抱的更紧,羞意溢于眼底,一双微凉如玉的手带着几分强硬将她脑袋推出来,“安安,这里可是将军府?怎会装扮成新房模样?方才我迷迷糊糊睁开眼,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我也不知道怎么一回事,听说是祁朝燕让人这么布置的,”祁幼安轻咳了声,“我只是带你过来小住几日。”
“……大将军安排的?”
宋泽兰怔了下,眼眸弯弯看起来很是欢喜,但很快笑意又不见了。
她微抿唇角,踟蹰着问道:“安安,大将军可是知晓你已分化乾元君了?”
祁幼安听出她语气有些失落,不由忐忑,“媳妇儿,怎么了?不能让她知道吗?”
“没什么,问问罢了,”宋泽兰微微摇头,眸色黯然,唇边却习惯性扬起浅笑,“睡吧安安,还能再睡一会儿。”
眼下距离天亮已不足一个时辰了,但祁幼安即便心再大,也断然不会在明知自家媳妇儿心情不好的情况下,还能没心没肺睡大觉。
她一点儿都不困,抱着宋泽兰绞尽脑汁想了好一会儿,“……媳妇儿,你不开心是觉得祁朝燕现在知晓我是乾元君才真正认可你做儿媳吗?”
祁幼安猜对了。
宋泽兰想要否认,也想要说自己才不会那么小心眼爱胡思乱想,但话到了嘴边,却是一声低低的轻嗯,听得祁幼安心疼不已,抱着她媳妇儿的手又紧了紧,“祁朝燕她算个屁,媳妇儿你不要在意她的想法,我根本不把她当母亲,她休想插手我的事!”
前有昏君认定她们情同姐妹,后有祁朝燕也是这么想,完全不顾忌她们当事人的感受。
祁幼安气的不轻,胸口起伏不定,宋泽兰的心情倒是有所好转,她伸手轻轻抚着祁幼安的胸口,“好了安安,你莫生气,我知我不用在意大将军如何看待我,有你和娘认定我就够了。”
她顿了顿,唇角微弯笑了起来,“安安,或许大将军也没那么
讨厌我,她本可以重新给你娶个家世品阶相当的坤泽君,却没有这么做……”
宋泽兰话音未落,祁幼安便笃定道:“她不敢,难听话我都已经说出去了,但凡她聪明点儿就该知道怎么做。”
“嗯?”宋泽兰眼中微露惊讶,又有些许担心:“发生了何事?你不在房里的那段时间可是被大将军叫过去了?”
祁幼安舍不得惹她担忧,那些烦心事自是能瞒就瞒,说起谎来也是面不改色,“我的意思是娘亲就生了我这么一个女儿,她不依着我能行吗?”
聪慧如宋泽兰,却能轻易发现她话语里的漏洞,正欲再问,她柔软的唇瓣竟是先一步堵了上来,硬生生将宋泽兰到了唇边的话语逼咽了回去。
挣扎无用,漫长缠绵的一吻落下帷幕,寂静漆黑的帐内便只剩下了深深浅浅重重叠叠的呼吸声。
眼尾带着潮意,面颊绯红的坤泽君羞得抬不起头,却被坏心眼儿的无赖故意挑起下巴直视,无赖满眼含笑,“宋姐姐,你方才想说什么来着?”
瞧着她一副不服再来的架势,宋泽兰羞愤地别过头,转身不再理她了。
祁幼安一点儿不恼,翘起的唇角怎么也压不下去,她从身后再度将人搂抱怀里,“媳妇儿,你饿不饿?我让人送吃的过来。”
在那户人家宋泽兰忙的一口水也顾不上喝,更别提用饭了,回来了迷迷糊糊又被祁幼安哄的再次睡过去,她腹中只有晨间那一碗清粥小菜,早已消化地不剩什么了。
她就是饿醒的,怎会不饿?
只是距离天亮不远,加之深夜令人起床做饭她心里也过意不去,便微微摇头拒绝了,“不饿,我有些困了。”
内敛含蓄的宋大夫易羞涩,但毕竟成亲这么久了,抚平羞意也快,她又把身子转回来,面对着祁幼安闭上了眼睛,“安安,你也快睡吧。”
“当真?”祁幼安不由一喜,立马就从床上爬了起来,“媳妇儿,你吃点儿东西再睡也不迟。”
丢下话,她便从床上爬起来一溜烟往外跑,连鞋都不穿,火急火燎的,根本不给宋泽兰叫住她的机会。
宋泽兰又好气又好笑,拥着被子坐起来,等她回来便哭笑不得问道:“安安,你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祁幼安心虚地垂下了眼眸,“媳妇儿,我没有。”
“是吗?”
睡是不可能睡了,宋泽兰掀开被子就要下床,却被她飞快冲过来拦住,“媳妇儿,你不是困吗?就在床上吃吧,吃完便可接着睡。”
祁幼安又把宋泽兰按回床上,宋泽兰也反手拉住了她,“安安,有什么事你说出来,你不说,怎知我不会答应?”
“……我想让你这段时间不要去医馆,不要出府,”祁幼安一直观察着宋泽兰神色,见她并未表露不悦,咬咬牙又说道:“最好是一直待在房间里别出去。”
“安安,你这要求好生无理……”
宋泽兰正说着,忽而想到自己的雨露期就在后日,安安她莫不是想要自
己……成为她名副其实的坤泽君?
白皙如玉的脸颊倏忽红了个透,红的似欲滴血,也像是被祁幼安烫到了一般松开了她的手腕。
“媳妇儿?”
祁幼安瞧着她媳妇儿突然害羞,有些不明所以,满心慌乱羞涩的宋泽兰却误以为她等不及催促自己回答,忍着满腔羞意点了点头,“只是……你不回府吗?若是被裘媚儿发现你不在怎么办?”
“媳妇儿,你真答应了?”祁幼安万分惊喜,又有些纳闷,“提那个妖女干嘛,她被我关起来了,一切等我回去了再说。”
“傻子,我还能不答应吗?”
宋泽兰羞归羞,也没忍住嗔了她一眼,“先前你受伤,哪能由着你胡来?”
她更想说自己跑不了,为何这人总是对那事儿心心念念……
祁幼安眨了眨眼,确定自己没有听错,狂烈的喜悦涌上心头,这好主意自己怎么就没想到呢?
一般雨露期会持续四五天,加之初次被标记的坤泽君对自己乾元君的信香格外依赖,这么算下来,绊住她媳妇儿的时间足有大半个月,那时候即便流言蜚语传入耳中,差不多也是尘埃落定的时候了。
宋泽兰误打误撞让她不用再绞尽脑汁想别的法子,她自是乐意至极,不仅任由宋泽兰误会,还添了把火,在饭菜送过来之前,把她媳妇儿逗弄的面红耳赤……
用过饭之后,天已经亮了,她还想把宋泽兰往床上带,宋泽兰却无论如何也不肯了,挣扎着逃离了她的魔爪,“我要去给娘请安,昨夜不曾与娘打声招呼,已经很失礼了。”
祁幼安看着她戒备的眼神,哀叹一声,“娘亲说她睡醒了会派人过来请我们,依着我对她的了解,最起码也要到中午了。媳妇儿你当真不再陪我睡一会儿吗?我昨夜可是一夜未合眼。”
宋泽兰微微摇头,平缓着气息道:“那我先去医馆,今天会早些回来,明日便不出去了。”
听出她话里深意,祁幼安连忙收起哀怨,兴奋道:“好!我陪你一起去,正好去看看咱娘,我好像已经很久没见她了。”
宋泽兰想到这些天她娘也一直在念叨祁幼安,便答应了,“好,我先前沐浴更衣,你去床上小憩一会儿,等我准备妥当了叫你。”
祁幼安嗯了声,等她进了浴室,便出去命管家准备礼品,自己则在一旁盯着,装了满满当当一马车才肯罢休。
等宋泽兰梳妆完毕,两人便乘坐另外一辆马车去往医馆,一路上祁幼安歪倒在她媳妇儿怀里没个正形,到了地方才规矩起来。
载着礼品的马车先到,小六子进进出出往里面搬,宋母在一旁等着她们。
见祁幼安扶着她女儿下来,忙迎着她二人进门,“来就来了,怎么会带那么多东西,我一个人吃不了容易坏,你们回去的时候还是带回去吧。”
祁幼安连忙摇头,“倒也没准备什么,我们过来的仓促,都是让管家从府里拿的,可一文钱没花呢。”
宋泽兰看她一脸得
意,好笑又无奈,对她娘道:“好了,这是安安的心意,您也别推辞了。”
宋母只得点头,进了后院,她细细瞧着祁幼安脸庞,“幼安这回确实是受大罪了,看着清减许多。”
祁幼安还没来得及开口,她便又拉着宋泽兰到厨房,语重心长道:“兰儿,你也别光顾着医馆的事,好好给幼安调理调理身子,现在也不缺钱了,可以请几个人来医馆给你帮忙,你就不用天天过来了。”
她顿了顿,将声音压得更低,“我知晓你们宋家医术不传外人,你可以和幼安商量商量收养几个孩子,让有学医天赋的孩子将你们宋家的医术传承下去,你爹泉下有知,想必也会高兴……”
厨房的房门未关,断断续续的声音传入祁幼安耳中,祁幼安很想插话……但实际上她只能喂鸡喂鸭,装作对她们私底下聊天不感兴趣。
但宋泽兰一出来,她便丢下盛谷子的破碗迎上去,“媳妇儿……”
宋泽兰也有话要说,她笑着将一柄菜刀递给祁幼安,“安安,你捉只鸡宰了,娘要给你煲汤补身子,挑肥的。”
“幼安能行吗?”宋母从里面走出来,笑呵呵道:“还是我来吧,幼安这孩子心地善良,怕是下不去手。”
前世今生,祁幼安手上沾染的敌人性命数都数不过来,杀鸡对她来说就是小菜一碟,她拒绝把刀还给宋母,“娘,我会杀鸡,您在一旁瞧好就是了。”
她目光巡视一圈,选中了一只正在低头刨食儿的半大儿母鸡,凝神屏息咻的一下就把菜刀掷了过去。
菜刀锋利,只寒光一闪,鸡头就掉在了地上,而母鸡好似尚未死透,翅膀还在扑棱着,鲜红乱溅。
祁幼安笑眯眯看向她媳妇儿,邀功的话到了嘴边,又给咽了回去,“不……不是这么杀的吗?”
宋泽兰后退的脚步顿住,回以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安安,你再不把它摁住,待会儿这里就是命案现场了。”
“兰儿,净口无遮拦什么话都说,什么命案现场,我瞧着挺好的,换作是你,这会儿估摸着连鸡毛都碰不到呢。”
宋母倒是乐呵呵上前抓住垂死挣扎的鸡,拿到墙角处放血。
看着有人替自己撑腰,祁幼安又嘚瑟起来,冲宋泽兰挑了挑眉,“某些人嫌弃我,其实背地里自己连根鸡毛都抓不住呢。”
宋泽兰不想被她笑话,断然不肯承认自己曾满院子抓鸡一无所获,羞红着脸颊朝她勾了勾手。
祁幼安全然不知危险降临,呲着大牙来到她跟前,“怎么了媳妇儿?”
宋泽兰迎上她欠扁的笑容,没有出声,反倒侧眸看了眼她娘的方向,祁幼安顺着看过去,只看到她丈母娘的背影,不禁又问了句,“怎么了?”
宋泽兰微抿唇角,嘴上说着没什么,手不动声色伸向了她腰间,揪着软肉掐了下去,痛意传来,祁幼安刚要张嘴呼叫,便被她羞恼地制止了,“别出声……”
“……”
祁幼安幽怨地闭上了嘴,她才慢
慢松开,略有些不自在地瞥开了眼,“劳烦小将军把地面擦洗干净。”
这个角度,恰好让祁幼安清清楚楚看到了她晕染绯红的耳垂,却也不等祁幼安夸赞可爱,她便转身向外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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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幼安没有喊她回来,倒是宋母听着脚步声扭头询问,“兰儿,你干嘛去?”
这会儿并无病人上门,不止宋母好奇,祁幼安也好奇,两双眼睛齐齐看着宋泽兰,宋泽兰却是头也不回,“给小将军抓两副药。”
祁幼安瞬间就忆起昨日里那又味道又苦又奇怪宛如毒药的汤汁,“……”
她打了盆水,拿着抹布匆匆将青石板上未干涸的血迹擦去,便去大堂找宋泽兰。
宋泽兰还在专心配药,她蹑手蹑脚绕到柜台里,从身后一声不吭抱住了宋泽兰的腰。
好在宋泽兰余光瞥到她进来,并未有惊慌,只停下手中动作,侧眸笑道:“安安你来做什么?还怕我下毒报复你不成?我倒不至于如此小肚鸡肠。”
祁幼安知晓她媳妇儿不喜在医堂里跟她拉拉扯扯嬉笑玩闹,在她媳妇儿脸颊上落下一吻后便乖乖松了手,规规矩矩站在旁边,说的话却分外欠揍,“我知道,毒死了我你就只能守寡,你不舍得。”
“……安安你莫不是讨打?”宋泽兰嗔了她一眼,“是,我舍不得,所以还是毒哑你算了。”
身后便是存储多种药材的百子柜,宋泽兰转身拉开其中一个写着名为□□的抽屉。
这哪儿是毒哑?分明是要命,祁幼安连忙按住她的手,“媳妇儿不闹了,我有正事要跟你说。”
宋泽兰神色微怔,却不过片刻就猜到了她想说什么,好笑道:“说吧,我听着呢。”
丢下话,她又继续抓药称重,漆黑如墨的秤杆衬得她纤细修长的手指更为漂亮,白净细嫩宛如美玉无瑕般赏心悦目。
祁幼安视线落在她的手上,欣赏了会儿,才低声说出自己追过来的目的,“媳妇儿,你方才同娘说了什么?有没有说我是乾元君,我们可以拥有自己的孩子,没必要收养别人家的,万一再收养个白眼狼怎么办?祁昊宇已经让我很厌恶了。”
“自然说了,总不能让我娘误会,届时费口舌解释她还不一定信我。”
说到这里,宋泽兰温雅淡然的语气里多了些哭笑不得,可惜她娘不大相信,怀疑她是为了逃避□□找的借口。
祁幼安点点头,肉眼可见的开心,“那是不是可以不用□□了?”
看着她眼中喜悦,宋泽兰不动声色勾起唇角,放下手中戥子称走出柜台,来到诊桌旁坐下,“安安,我知你不喜,可我的医术总要传承下去。”
“这个我懂。媳妇儿你医术这么好,一定不能失传了,到时候就让咱们得孩子跟你姓,随你学医不就行了?”
祁幼安笑容里透着狡黠,“我好像听见娘说,宋家医术不传外人,咱家孩子岂不是最合适不过了?”
“安安说的是,可是大将军与娘那里……”
宋泽兰欲
言又止,但眸里明显氤氲着欢喜,祁幼安想也没想立马拍着胸口保证,“我说可以就可以,娘亲不是老顽固我劝劝就行了,祁朝燕那里随她怎么蹦跶,不理会她就行了。”
“我信安安,不过口说无凭,不如立字为据?”
说着,宋泽兰便起身将祁幼安推到座位上坐下,然后开始磨墨。
拿起笔的一瞬,祁幼安压着翘起的唇角,故意撇了撇嘴佯装不高兴道:“嘴上说着信我,我看你是一点儿不信我。”
宋泽兰笑意不溅,自顾自道:“安安,你就写上我们第一个孩子无论是乾元坤泽,皆随我姓氏,跟我学医继承我的衣钵。”
“知道啦。”
祁幼安用尽平生认真,一笔一划写下承诺后,又在最后署上自己的大名。
她先自己拿起端详一遍,确认无误后才吹干墨迹递给宋泽兰,“媳妇儿,你可要收好了。”
宋泽兰没有再看,小心叠好放入衣袖中,“安安,你去我房里睡一会儿,药熬好了我给你送过去。”
如同冬日里一盆冷水兜头浇下,祁幼安整个人都不好了,“媳妇儿,看在我表现还不错的份上,能不吃药了吗?我觉得我已经好了,浑身上下没有一点儿毛病。”
“不行……”
宋泽兰刚说了两个字,话音未落,便听到外面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她抬眼向外看去,祁幼安不由担心,连忙低头双手合十祈祷道:“老天保佑,可千万别是来看病的,坏我好事,我会哭死的。”
“……”
宋泽兰闻言,又羞又无奈地看了一眼,“安安,别胡说。”
“我哪有胡说?如果这么着急是请你过去看病,那肯定是得了很严重的病,你若去了,估摸着又要和昨日一样很晚才回来。”
祁幼安话音未落,疾驰的骏马就已经停在了门前。
一人翻身下马,看清他长相的瞬间,祁幼安眉心跳了跳,“张吉?”
宋泽兰与张吉有过几面之缘,也认得他,“许是张将军找你有事。”
说话间,张吉已经小跑进来,他先向二人问好,然后又对祁幼安道:“人都已到齐,就等您过去了,大将军要您以乾元君身份示人。”
他眼神隐隐透着激动,祁幼安知道他在激动什么,无非先前一直以为自己是大将军的废物女儿,没想到自己会分化成了少见的上品乾元君。
她不冷不热地应了声知道了,转而看向她媳妇儿。
宋泽兰微微颔首并未多言,俯身替她解下腰间佩戴的香囊,“安安,还有一味口服药丸在我房里,我这就去取。”
“媳妇儿,我跟你一起。”
祁幼安不舍得浪费任何黏着她的机会,伸手挽住了她的胳膊,满眼的期许,让宋泽兰无法拒绝,“好。”
两人刚走出几步,身后张吉突然叫住了她们。
他面带微笑说道:“大将军说了,少夫人若是愿意,也可随小将军一起去。”
若是让她媳妇儿参与进来,岂不是什么都瞒不住了?兴许她媳妇儿还要跟她抢入宫的轿子……祁朝燕安的什么心?明明昨夜已经答应了自己!
出尔反尔的小人!
祁幼安神色霎时沉了下来,她想装作听不见,身边人却顿住脚步,略带诧异的回头,“我?张将军,这是否有些不妥?我只是一介乡野大夫,对带兵打仗一窍不通,也没什么傍身武艺,若是各位将军聚集是为商讨要事,我恐是难以掺和进去。”
她说着,又忽而莞尔轻笑,“不知可需要端茶送水的?这个我倒是可以胜任。”
张吉连忙摆手,“不不不,哪敢儿劳烦少夫人,大将军召集是为了让我等见见小将军,镇南军和祁家军里大多数将军还不曾见小将军一面。”
“若是这般……”宋泽兰笑意微敛,轻蹙着眉头似在思忖着什么,侧眸看祁幼安时又带上了柔婉笑意,“安安,我就不去凑热闹了。”
祁幼安总觉得她媳妇儿凝视她的目光久了些,但她媳妇儿不去,她的确能放心了,“好,我忙完就过来找你。”
宋泽兰点点头,牵着她回后院,却是刚进闺房就撒了手,“安安,你有事瞒我。”
“咳咳,”祁幼安吓了一跳,慌忙去关上门,“媳妇儿你小声点儿。”
宋泽兰嗔了她一眼,来到床边坐下,不言不语,却颇有兴师问罪的意味。
这还是祁幼安第一次被她用这般平静的眼神看着,头皮发麻,但也只能傻笑着贴上去,然后再试探着慢慢将人搂在怀里。
好在她媳妇儿并未抗拒,倒让她心里有谱了些,“宋姐姐,我知道你聪慧猜得到,所以才没说。”
“……”
宋泽兰没想到这个份上了她还在嘴硬,但到底是看在‘聪慧’的面儿上消了气,“安安你少拍马屁,祁大将军的心思我早先略知一二,眼下众人聚集会见小主子,意图再明显不过,我何须再问?你休想装傻糊弄我,我指的是你有其他事情瞒我,若单是造反一事,你怎会不愿意我同去?”
她声音一贯轻柔,从怀里传出来又显得闷闷的,听起来似委屈又似撒娇,哪怕祁幼安知她温柔坚韧不会在自己面前示弱,还是禁不住软了心尖儿,“媳妇儿你只要相信我不会害你就好了,祁朝燕没安好心,你去了也是平添烦恼,倒不如一切交给我,你只管行医,做你自己想做的事。”
“安安……”
宋泽兰只觉千言万语哽在心头,她以前确实把行医看的很重,她的性命都可以放在救人和钻研医术之后,但她的安安不一样,两世才求得圆满,早已和她的毕生心愿一样重要了。
煽情的话说不出口,她微微摇头,压下纷乱心绪笑着从祁幼安怀里退出来,“好了,我信你,莫让张将军久等,吃了药你就快出去吧。”
“再等会儿也不碍事。”
宋泽兰还没来得及站起身,祁幼安就又把她抱住了,“媳妇儿,我要确定你没事了才会走。”
“安安……你
磨磨蹭蹭莫不是不想吃药?”
宋泽兰勉强让一只手得到自由,摸索着打开床头的抽屉,又摸索着抓住装药的小瓷瓶塞到她怀里,“再不走待会儿再给你熬两碗药,可比这个药丸苦太多了。”
“宋姐姐熬的药再苦,我都甘之如饴,别说两碗了,二十碗我也肯喝。”
为了哄媳妇儿开心,祁幼安昧着良心说甜言蜜语,可惜宋泽兰并不买账,还很是坚定推开了她,“快走,昨天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祁幼安笑容登时尴尬起来,“小月告诉你了?”
小月对宋泽兰这位少夫人打心底喜欢,向来忠心耿耿,晨间洗漱那会儿宋泽兰问起祁幼安可有好好吃药,她就把昨天发生的事儿绘声绘色讲了。
宋泽兰性子好,没跟祁幼安计较,眼下她自己送上门来,倒是不怎么客气了,“我见你在房中待的实在烦闷了,想尽办法又给你重新调换了药方,一片好心,你倒好,说是毒药。”
不给祁幼安解释的机会,她又凉凉道:“我倒也该知足了,毕竟不及裘媚儿受的冤屈,凭白无故就被扣了下毒的罪名关起来。”
她对裘媚儿都有些淡淡的同情了。
祁幼安心虚,想说些什么挽尊,可惜支支吾吾半天,只丢下句药确实挺难喝的就落荒而逃了。
仓皇的背影恰好被宋母看到,她转头又看到自家女儿不慌不忙从卧房走出来,不禁纳闷道:“兰儿啊,小将军这是怎么了?不会是你欺负她了吧?”
宋泽兰也觉祁幼安慌忙溜走的模样好笑,轻勾唇角笑着道:“对,被我吓跑了,她说我的药难喝,是毒药。”
“哎呦,幼安这傻孩子,药怎会不苦呢?”宋母闻言乐了,“兰儿你快把人喊回来,可不能不吃药,按时吃药才好的快。”
宋泽兰微微摇头,“这次算了,大将军把她叫走了,一时半会儿不会回来。”
“啊,那这鸡……”
宋母顿时为难了,看着快要处理干净的母鸡问道:“要不娘做好你给幼安送过去?”
宋泽兰不敢告诉她祁幼安被拉去商议谋反大事去了,这可是冒着诛九族的风险,周围必定严防死守,恐不会让任何人靠近或者中途打扰。
她思索片刻,笑道:“还是别了,安安若赶不上便是她没这福气,咱娘俩吃。”
宋母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但宋泽兰没有给她开口的机会,“娘,莫不是安安不在我就不能吃了?”
“胡说,一个鸡而已,怎么就不能吃了?”
宋母一脸嗔怪,“娘这么做还不是为了你?我对幼安好,也是盼着她对你好……”
祁幼安确实没口福,莫说吃鸡了,连午饭都没时间吃,一直忙到黄昏才闲下来。
偏生宋泽兰还没有回来,她也不敢久歇,坐下喝了口水,便匆匆去医馆接人。
到了地方,马车尚未停稳,她便迫不及待跳下去,直奔大堂里。
人未至,声先到,嘹亮的一嗓子‘媳妇儿’,让
正在扫地的宋泽兰抬头望过去,就看到她像大狗一样朝自己的方向扑过来。
笑意自唇边散开,却又在刹那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宋大夫神色肉眼可见的慌张起来,“小心水盆……”
她突然看到地上的大半盆污水,可惜话音未落,疾风般的小将军就精准踩了进去,水花四溅。
上一秒祁幼安还不解她媳妇儿在说什么,下一秒透心凉的脚就为她解惑了。
她稳住身形,尴尬地把脚从水盆里捞出来,“……晚了,媳妇儿,我就只顾着看你了。”
宋泽兰哑然失笑,丢下扫把上前扶住她出去,“瞧你冒失的,也不知在急什么。我的鞋不合你脚,你先回马车上把鞋袜脱了,待会儿我拿双袜子过来你先穿着。”
“屋里有些暗……”祁幼安委委屈屈的给自己找借口,“也急着见你,你说今日早些回来的,结果天黑了连你的影子都没见着。”
“……是我的错,”宋泽兰微抿唇角,神色略有些羞赧,“今日清闲,我想着得有几日不过来,顺手把这里洒扫一下,一不留神到了这个时辰。”
外面的太阳几乎落山,屋里光线也在不知不觉间变暗,而宋泽兰这时才意识到,她不露痕迹瞄了眼身边人,正对上祁幼安谴责的眼神,“……”
片刻的沉默,宋大夫眼睫轻颤,恍若无事般又撇开了眼,“安安,马上就好了,你在马车上等我一会儿可好?”
她转头的刹那,祁幼安趁机在她脸颊落下一吻,然后才一本正经回道:“不好!明天让月儿过来接着打扫,咱俩回去,这都什么时候了。”
说罢,不等宋泽兰开口,她当即将人打横抱起,大步跨出了门。
猝不及防的,双脚就离了地,宋大夫又惊又羞,“你又这般!”
她双手抓着祁幼安的胳膊不肯放松,语气却放得更软好言商量:“安安,放我下来我自己走,你受了那么重的伤,虽说伤口长好了,但身子还没补回来……”
可惜祁幼安充耳不闻,她白净的脸上尽是得逞的坏笑,一口气把宋泽兰抱上马车,才放开手,“好媳妇儿,不许下来,我去后院跟咱娘打声招呼就走。”
宋泽兰碍于六子在场,不愿再跟她拉扯,“你也别去了,让六子去。”
“好勒少夫人,我这就去。”
六子把马鞭往腰间一别,干脆利索跳下马车,却又被宋泽兰叫住,“你告诉我娘,就说大小姐童心未泯玩水湿了鞋袜,不方便亲自过去道别。”
祁幼安闻言笑容不由一僵,“媳妇儿,这不好吧?”
宋泽兰没有理会她,带着淡淡笑容朝六子挥了挥手,“快去吧六子,你家大小姐等不及了。”
谁是大小王六子还是分得清的,又是一声好嘞,便头也不回的跑了。
祁幼安在后面叫他,他也权当没听见,“……”
马车里,祁幼安依靠着软枕,生无可恋地捂着脸,“媳妇儿,你绝对在报复我。”
“怎会?”
宋泽兰倒是心情极好,轻勾唇角抬起她的脚放在自己膝盖上?_[(,不紧不慢替她脱了湿漉漉的鞋袜,“我瞧着将军府下人不少,待会儿下了马车,小将军可怎么入府呢?”
“不用你管。”
祁幼安想要把脚缩回来,却被按着脚踝不能动,拿开挡脸的手,就见自己那滴着水的鞋在小窗外晃悠,似乎随时都会脱手落下去。
“媳妇儿你……”
她傻眼了,不敢相信这是她媳妇儿会做的事,反应过来就要伸手去抢,宋泽兰却是避也不避,浅笑嫣然松了一指,“安安,你且猜猜你抢的快还是我丢的快。”
堂堂小将军,哪怕穿着湿鞋,也绝不可能打赤脚的,为了脸面,祁幼安心不甘情不愿低头,“媳妇儿,你赢了,把鞋还我,身体养好之前我不抱你就是了。”
宋泽兰也不喜她在人前抱自己,但又贪恋她的怀抱,对于这个结果,犹豫片刻倒也接受了。
她把鞋子放在一边,祁幼安立马拿起来不管不顾抱在怀里,气得她想笑,将祁幼安的袜子也扯了下来丢给她。
祁幼安也没嫌弃,都揽进怀里,那提防的眼神,让宋泽兰心累,拿起备用的毯子搭在她脚上便开始闭目养神了。
马车摇摇晃晃出发,她也没睁开眼,一直到途中祁幼安吩咐停车,她才放弃佯睡,看着穿鞋的人儿,“安安?”
祁幼安一惊,抬头迎上她探究的眼神不由心虚,“媳妇儿你没睡着啊,我下去有点儿事,马上就回来。”
宋泽兰掀开车帘,看到了王老大夫的家,忽然想起祁幼安说她的补药是毒药,眼神顿时变得微妙起来。
“媳妇儿,不是你想的那样,是……是避子药……”
祁幼安忍着莫大的羞耻说出口,宋泽兰听到这话儿也没好到哪里去,脸颊发烫,咬着唇瓣强撑镇定摆摆手,示意她赶快下去。
王老大夫年纪大,惯爱早睡早起,早早就关门了。
祁幼安站在门口敲了好一阵子门,他的小孙儿才打开房门,他跟在身后,看到祁幼安诧异的厉害,“小将军?你……你都能下床了?”
祁幼安点点头,侧身挤了进去,“王爷爷,你给我把把脉。”
“让老朽给你把脉?”
王老大夫以为自己耳背了,他打量着祁幼安,眼里掩不住的惊叹,“小将军莫开玩笑,宋大夫医术可比老朽高明,你身体不适找她不就行了?上次老朽都以为你活不成了,她竟也能把你救回来。”
“我找您,自然是觉得您最合适。”
祁幼安借着昏暗的灯火,来到桌边坐下,然后又自顾自撩开衣袖,露出光洁的手臂搭在脉枕上。
王大夫慢吞吞来到对面坐下,满眼狐疑,忽而神色又变得难以言喻起来,“小将军,您莫不是有了身子不敢让宋大夫知晓?”
祁幼安差点儿一口老血吐出来,桌子一拍,“胡说八道,老头儿你一大把年纪了还为老不尊,让你把脉你就把脉,脑子里想的什么东西,龌龊!
“咳咳,那容老夫为小将军瞧瞧。”
王老大夫老脸一红,也没那么多事儿了,慢腾腾伸出手,并拢三指搭上祁幼安的手腕,“小将军是觉哪处不适?我瞧着小将军脉象和缓流利,不徐不疾……”
他话未说完,便难掩震惊地看着祁幼安,祁幼安猜他号出来了,压着上扬的唇角故作平淡道:“我想让您给我抓一副避子药,目前刚成亲还不是很想要孩子。”
“恭喜恭喜,将军府可算是后继有人了,”王老大夫收回手,布满皱纹的脸上满是笑意,他打心底里赞叹:“宋大夫可真是个福星。”
他说罢,起身从身旁站着的孙儿手里取过油灯,便要去给祁幼安抓药,却是走了两步,就意识到祁幼安找他不是为了抓药这么简单,“小将军别卖关子了,宋大夫那里又不是没有避子药,您有事直说便是。”
王老大夫经历的事儿多,不用祁幼安示意,他就让自己孙儿出去了。
只剩下他们,祁幼安才直言道:“王爷爷,我希望您能作证我早在十五岁之时就分化成了上品乾元君,是某些心怀不轨之人为了抹黑将军府故意传出我是没有分化的废物。”
她顿了顿,加重语气道:“我母亲也希望您能帮我澄清流言,莫让佑宁城百姓再误会下去。”
听她说完,王老大夫已面露愁苦,“小将军,老朽……老朽……唉,大将军实在太看得起老朽了,既然是大将军吩咐,老朽尽力吧。”
目的达成,祁幼安便也不打算逗留,当即又站起了身,“王爷爷,时候不早了,快给我抓药,媳妇儿还在外面等着你。”
“要老朽说,还抓什么药,眼见为实,宋大夫有孕在身不比老朽磨破嘴皮子作证强?”
王老大夫叹了口气,倒也还是给祁幼安抓药了。
这个法子根本就行不通,怀孕显怀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儿,驿站里那群阉人怎会有耐心等几个月?
况且,祁幼安也从未打算让宋泽兰趟这浑水,她跟王老大夫说了句时间来不及,就拿着药走了。
回到马车里,祁幼安看到她媳妇儿,又开始羞耻了,将药包放在角落里,便乖乖坐下不吭声了。
宋泽兰独自平复许久,看到药包那一瞬也甚是羞涩,两人一路安静回到了将军府。
芳华院里早已准备好饭菜,她二人回来那边便催着过去,祁幼安匆匆换了干净鞋袜,便带着宋泽兰过去了。
宁芳被困在将军府里出不去,已经很久没见过自家儿媳了,见了面儿,拉着宋泽兰虚寒问候,把祁幼安都撇到了一边。
祁幼安早就饿的不行,等了一会儿便迫不及待拿起筷子催促:“娘亲,我饿了,咱先吃饭吧,再不吃菜就该凉了。”
宁芳正说到兴头上,闻言没好气瞪了她一眼:“现在知道饿了?中午的时候老娘给你们备了几桌好酒好菜,怎么不滚出来吃?”
宋泽兰眸色诧异,有些心疼,“安安,你今日不曾用午饭吗?”
祁幼
安摇了摇头,硬装出几分委屈,“是祁朝燕拒绝的,哪有我说话的份儿。”
“该,谁让你听她的,又不是没长腿,她不让送饭进去你不会走出来吃吗?老娘不信她敢拦着你!”
宁芳嘴上不饶她,心里却是疼她的,拿起筷子给她碗里夹了一大块肉,又给宋泽兰夹了同样一块儿肉,“兰儿也饿了吧,快吃吧,吃完你们早点儿回去休息。”
祁幼安吃的狼吞虎咽,一连扒了好几口饭才停下来,看的宁芳瞠目结舌,顺手将自己的饭也挪到了她手边,“不就一顿没吃么,你怎么跟饿死鬼投胎似的。”
桌上并无多余餐具,宋泽兰猜测祁朝燕不会过来用饭,便也不再拘束,笑着抿了口汤才说道:“娘,许是安安要长高了。”
“啊?”祁幼安茫然地从饭碗中抬起头,却见她娘亲高兴的合不拢嘴,对着她媳妇儿连连点头,“兰儿说的是,这分化成了乾元君,身量可不得往上窜么。”
“哦……”祁幼安终于反应过来,也不再沉浸干饭,凑她媳妇儿耳边低道:“宋姐姐,我再长高点儿,抱你就更不费吹灰之力了。”
“……”
宋泽兰耳尖不由发烫,若不是碍于婆母在场,她定要问问这人是否魔怔了,竟是最先想到这个……
她不动声色嗔了祁幼安一眼,祁幼安却笑的美滋滋,低头又开始扒饭。
宁芳饶有兴趣看着小两口互动,但没高兴太久,忽而神色讪讪给宋泽兰盛了碗汤,“兰儿,娘实在对不住你,我把幼安是乾元君的事儿告诉祁朝燕了……”
几乎在一瞬间,祁幼安深知自己大意了,她居然忘了她娘亲也是领圣旨的一员,来不及咽下口中饭菜,一声娘亲喊的含糊不清,却也万分急切,像是大火烧了屁股。
宁芳倒是听见了,但她正跟儿媳道歉呢,看都没看她一眼,继续对宋泽兰说道:“但娘真的是逼不得已,前几日府里突然接到圣旨,说是你与幼安姐妹之情,要把你迎入宫中为妃,幼安另许五皇女为妃,你俩是不是姐妹之情我还能不清楚吗?我着实担心祁朝燕一声不吭任由那些宫里人把你带走,只得把祁幼安是乾元君的事儿告诉她,幼安是将军府的独苗,我了解她,她舍不得放弃唯一的乾元子嗣。”
宋泽兰心绪万千,她从未想过祁幼安是为自己而谋反,下意识侧头看向身边人,祁幼安察觉到她的目光内心哀嚎不断,脸都快埋碗盆里去了。
静默下来,宁芳终于察觉不对劲儿了,看了看她二人,神色愈加讪然,“那……那个兰儿啊,幼安跟你一样什么都不知道,是我擅自告诉祁朝燕的,你要怪就怪我吧。”
宋泽兰这才回过神,忙起身道歉:“娘,您言重了,我怎会怪您和幼安?您和幼安皆是为了我好,幼安瞒我,也是不想我担心,我都知晓……”
她话未说完,祁幼安就把她拽回了座位,宁芳愣了愣也跟着摆手,又埋怨又好笑,“这是几日没见,又拿娘当外人了?”
“不是的……”
宋泽兰红
了脸,话还未说全乎就被祁幼安故作霸道搂进了怀里,“娘亲,你再调侃宋姐姐,这顿饭怕是吃不了了。”
宁芳倒觉得她这般更让自己这脸皮薄的儿媳害羞,可说出口定然又成调侃,看着笑的欠欠的祁幼安,她似笑非笑,虚虚扬了扬巴掌,然后端起粥碗夹了几筷子菜出去了。
祁幼安笑的前仰后合,不明所以的宋泽兰从她怀里抬起头,发现屋内就剩下她二人了。
她更羞了,想也没想又埋首在祁幼安怀里,“都怪你,好端端的你非要接话。”
“怪我怪我,”祁幼安努力忍着笑,把她从自己怀里拉出来,“娘亲不在,媳妇儿你就别害羞了……”
祁幼安哄了好一会儿,才把媳妇儿哄好,两人吃过饭,出来的时候看到宁芳在外面跟一众人唠嗑。
只是不等她们上前,宁芳就笑呵呵带着人离开了,美名其曰饭后散步。
祁幼安得了她媳妇儿眼神警告,才忍着没有笑出来,即便如此,还是令她媳妇儿不满了。
从芳华院里回来,宋泽兰便没再理会她,让小月也带着自己在平安院里溜达。
夜明星稀,清风徐徐,时不时一阵桂花香拂面而来,渐渐的她忘了‘冷落’祁幼安的初衷,却也任由祁幼安趴在窗前望眼欲穿。
直到深夜,小月忍无可忍,拖着疲惫酸软的两条腿推着她回房,“少夫人您再不回去,大小姐的眼神都能把奴婢杀死了。”
祁幼安并不否认,冻人的眼神从小月身上移开,转而幽怨地望着宋泽兰,“一个破院子,有那么好逛吗?”
她眼中的谴责过于强烈,宋泽兰却好似看不见,忍着笑点了点头。
倒是小月看不惯,气呼呼道:“大小姐您管得也太宽了,少夫人逛个院子您也要生气,小心奴婢告到夫人那里,让您吃不了兜着走。”
“……”
祁幼安不怕挨揍,倒是怕她媳妇儿看笑话,片刻沉默,她抬手扯了扯松散的领口,神情愈加幽怨可怜,“宋姐姐求你了,快点儿去沐浴吧。”
那一瞬间晃眼的皙白,让宋泽兰顿觉脑袋嗡响,她做梦都没想到祁幼安会如此无赖,堂堂乾元君,竟然连□□这种事都做的出来。
小月也在这一刻反应过来,捂着脸颊往外跑,“奴婢让人送热水过来。”
她这一嗓子更是让宋泽兰害臊的不行,嗔怪又无奈地朝祁幼安走过去,“今晚你不用再想了,早点睡吧我的小将军。”
“啊?”
祁幼安懵了一瞬,脸色瞬间垮了下来,“媳妇儿不可以,我坚决不同意,药都喝了,总不能让我白喝了吧?”
雪白的寝衣衬得她脖颈纤细无瑕,精巧漂亮的锁骨宛如匠心雕琢,再往下的若隐若现宋泽兰不敢多看一眼,克制着微微发颤的手将她领口整理好,才如往常般淡然说道:“没有你说不的份儿,只准你欺负我还不准我欺负你么,天底下哪有这种道理?”
她说罢,转身准备去隔间的浴室,祁幼安却以为她要
与自己分居,忙扯住她的衣袖,可怜兮兮道:“媳妇儿我错了,我不闹了,我乖乖上床等你还不行吗?万里挑一的上品乾元君甘心做你纾解雨露期的工具人,难道你不动心吗?”
宋泽兰任由她摇晃着自己胳膊,眼眸含着笑意看她软声撒娇,直到厨房里送热水过来,她才把自己的胳膊解救出来,压着心中羞意瞥了眼里间,“愿意等就等着吧。”
祁幼安当即就会意了,激动之情不言而喻,“宋姐姐,你真好。”
她飞快地在宋泽兰脸颊落下一吻,便兴冲冲奔向床榻了。
将祁幼安的兴奋看在眼里,宋泽兰轻咬唇瓣,有些后悔答应她了……
漫长的等待,祁幼安抱着被子在床上滚来滚去,从兴奋期待到百般无聊,但却无一丝睡意。
中途不知下床挑了多少次噼里啪啦的灯火,宋泽兰才姗姗来迟。
看见她的一刹那,祁幼安眼睛都亮了,忙掀开被子跳下床,“媳妇儿,你可算来了。”
宋泽兰微抿唇角,心里有些话犹豫着该不该说,就被她吹了灯火火急火燎地拉上床。
大红床幔悠悠飘落,好似尚未落地,祁幼安就已经将她媳妇儿推倒在床榻之间,随之是绣着大红喜字的锦被将二人裹在其中。
清清凉凉的薄荷花香淡淡化开,看似干净无害,却始终有着乾元君的霸道,轻而易举地让柔弱的坤泽君失了反抗的能力。
宋泽兰被困在这一方小天地避无可避,耳边皆是她灼热的呼吸,信香不自觉被勾起,清冷幽凉,好似初春时枝头绽放的第一支梅花。
鼻尖生凉,细嗅之下又带着几分冬去回春的暖意,令人沉醉其中。
这是祁幼安第一次与坤泽君的信香‘交锋’,且对方还是自己此生挚爱的坤泽君,她抵抗力甚为薄弱,在几息之间便着了道。
理智不再,痴迷占有的念头占据上峰,脑子里就只剩下乾元君标记的本能。
尖利牙齿抵上契口带来的轻微刺痛,终于让浑身滚烫发热的坤泽君摆脱信香影响,搂抱着她腰肢的手骤然松开,慌乱地掐上她腰侧软肉,“安安,哪有一上来就要结契的?先等等,我不想就这么被你稀里糊涂的标记了。”
好在祁幼安并非处在情热期,疼痛唤醒心神后便忙收敛了信香,撑起身子拉开距离,“媳妇儿,我……我现在能控制住了,你别怕,我没想这么快标记你的,最起码也要等到你雨露期最后一天,这样能让你在府里多待几日。”
宋泽兰微微摇头,咬着唇瓣半晌才将紊乱的信香平复下来,“我答应你近日不出门,只问你一件事,若你回答令我满意,我……我便任你处置。”
她面色酡红侧过头,青丝遮掩的契口随之暴露,微微凸起的白皙晕染薄红,看起来娇怯怯的,像极了此刻羞涩动人的本尊。
祁幼安终于明白过来,她媳妇儿并非不愿让她标记,而是趁此机会谈条件,不由好笑,“问吧,一定包你满意。”
深知祁幼安的猴急,宋泽兰生
怕再犹豫一会儿又没了开口的机会,纵觉愧对祁幼安也问了出来,“若是五皇女自曝坤泽身份,以利相诱说服大将军逼迫你娶她为妻,你可愿抛下荣华富贵随我乡野结庐平平淡淡过一辈子?”
祁幼安的笑容凝固在脸上,她有点儿小伤心,宋姐姐居然不信任她,可随即又想到她媳妇儿忧虑至此,定然也跟她脱不了关系,是她没能让自己的媳妇儿安心……
“自然愿意,不过在离开之前,媳妇儿你能容许我先去把她脑袋拧下来吗?”
祁幼安皱着眉,故作生气道:“为了祁朝燕手里那点儿兵,一而再再而三背后算计我,根本不考虑我的感受,她是当我好欺负吗?”
旖旎尚未散尽,宋泽兰却被她逗得笑了起来,“都要拧人脑袋了,怎会是好欺负的?”
“媳妇儿你这是在帮别人说话吗?”祁幼安哼哼着说道,“你可是我媳妇儿,只能站在我这边儿。”
她想了想,又补充道:“无论对错都要站在我这边儿,我也会不分青红皂白袒护你。”
宋泽兰唇角压弯,轻抚上她的脸颊,“安安,倒也不必如此袒护,还是要讲些道理的。”
她微凉的指尖轻轻拂过,撩动心弦,祁幼安伸手握住,一字一顿,“宋姐姐,你知道的,我只心悦你……”
“嗯,我知道……”
微微摇曳的床幔遮住了落入窗的白亮月光,宋泽兰看不清她的脸,却无比确定她正注视着自己,眨也不眨的眼睛里也该是盛满了蛊惑人心的深情。
宋泽兰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长夜漫漫不可辜负,她纤弱无骨的双手主动攀上祁幼安的脖颈,如墨羽小扇般的眼睫轻颤着,缓缓闭上眼睛吻在了祁幼安唇上,“安安,标记我……”
没有被标记的坤泽君每个月都会经历一段时间的雨露期,期间若不服用抑制的丹药,就要遭受痛苦难捱的发热。
哪怕是乾元君的信香也只能让坤泽君得到短暂的纾解抚慰,并不能彻底结束雨露期。
宋泽兰想要祁幼安在雨露期到来前彻底标记她,祁幼安却爱极了她不复冷静克制的模样,一直诱哄着她,直到雨露期过去才标记她。
乾元信香没入契口的一瞬,宋泽兰不禁瑟缩了下身子,双手却更为用力抱紧了祁幼安的腰肢。
结契会让乾元君与自己的坤泽君更为心意相通,祁幼安明显感知到了她媳妇儿的不安,抬眸撞见一滴泪珠顺着眼角滑落鬓间,顿时心疼坏了,“媳妇儿对不起,你也咬我,咬回来就不疼了。”
整整四日不曾踏出房门,迷乱不堪的记忆宋泽兰根本不敢仔细回想,她羞恼祁幼安不标记她,也不准她吃药压制,迷迷糊糊的脑袋听了这话也没再客气,在祁幼安肩头轻轻咬了一口,“真的……真的不要了,安安,我好困……”
祁幼安也早已餍足,这次没二话就放过了她,翻了个身将她揽入怀里,温柔拭去她眼尾那抹湿润,“睡吧媳妇儿,别怕,我会一直陪着你……”
这几日关起门来不
分昼夜,祁幼安也不知现在是什么时辰,瞧着窗外雾蒙蒙不似天亮,便闭眼小憩了一会儿。
她在此起彼伏的鸡鸣声被吵醒,宋泽兰还在她怀里安睡,温婉清雅的面容难掩倦意疲惫,看的她心虚不已,只是上扬的唇角却怎么也压不住,说不出的得意愉悦。
祁幼安欣赏了好一会儿她媳妇儿的盛世美颜,才小心翼翼下床,在不惊醒她媳妇儿的情况下,帮她媳妇儿擦洗身子换上干净寝衣,然后才放心睡觉。
怀里抱着独属于自己的坤泽君,祁幼安睡得很是心满意足,一觉醒来已经到了下午。
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听着助眠的雨声,祁幼安迷糊了一会儿,眼看着又要两眼一闭睡过去,宋泽兰不得不放弃装睡,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子,“别睡了安安,我们起来去给娘请安。”
祁幼安瞬间就清醒了,睁开眼看到她媳妇儿含笑的眉眼,忍不住又收紧了怀抱,“媳妇儿,不去没关系,娘亲肯定知道你受累了。”
宋泽兰好不容易压下的羞意又涌了上来,“你不去算了,我自己去。”
她从祁幼安怀里挣脱出来,看样子是动了真格,祁幼安也连忙爬起来,“去去去,咱先吃点儿东西,媳妇儿你肯定饿了。”
宋泽兰默认了,看着她匆忙穿衣出去,才揉着腰慢腾腾坐起来,腰酸软无力,双腿更是不受控制地打颤儿,饶是下床的时候她早有防备,还是跪在了地上,疼的眼泪都快出来了。
不想被祁幼安发现她这么娇气,她咬咬牙又回到床上,若无其事倚靠在床头假寐,听到祁幼安进来的动静,眼睛也不睁开,“安安,我瞧着外面雨下的不小,不如等雨停了再给娘请安吧。”
方才雨势不是也这么大吗?
祁幼安有些疑惑,却也没多问,她乐见其成,“好啊,吃完饭你再休息一会儿。”
宋泽兰微微颔首,忽而又想到了支开祁幼安的法子,她抬眼看向祁幼安,“安安,裘媚儿那里……你不回去看看吗?顺便告诉明小姐,药服用完了可以去医馆拿,我娘知道该抓什么药。”
“裘媚儿确实不安分了,昨日席兄派人传信说裘媚儿给送饭的丫鬟塞了一支金簪,让她想办法把裘袅袅引过去,”祁幼安冷哼了声,“裘袅袅敢帮她可别怪我不客气。”
“袅袅应该不会帮她,我瞧着袅袅更在乎明小姐,上一世也不曾听闻她掺和到西越与东启的战事中,”宋泽兰凝眉思索片刻,又道:“不过她既然能去找袅袅帮忙,兴许姐妹情深也说不准,你不放心就快回去盯着吧,我这里没什么事儿,不用你担心。”
祁幼安昨日便吩咐人盯着裘袅袅了,她倒没什么不放心的,只是她身体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也希望尽早解决裘媚儿,便同意了,“也好,我很快就回来,待会儿小月会送饭过来,你多吃点儿。祁朝燕去军营了,近几日不会回府,你若无聊可以让小月带你到处逛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