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伯忙摆手,“哎,哪里的话,你才是好福气,丈夫能干,孩子听话,这眼瞅着就要成亲了吧,家里这些日子可够忙的。”
“谁说不是呢,行,我也不多话了,这去河边洗完衣服还得跟当家的去城里走一趟呢。”
目送走那女人,白乐笙长出一口气,紧紧跟在陆伯身后回了那小屋子。关上门,这才放松下来,一屁股坐在凳子上,伸手轻拍着胸口,“妈呀,累死我了,大气儿都敢喘一下。”
陆伯见他此状,打趣道,“你那山里的野劲儿哪去了?不过和人打个照面就这般害怕。”
“那不一样,山里的一草一木,一灵一怪,我都熟悉的很,这人,我可是第一次接触,听说他们厉害的很,虽只有不到百年的寿命,却有着无限的法力,动动手指头就生灵涂炭。”
陆伯听后笑的更大声,“你这都是从哪儿听的歪理,这人啊,是这世上最脆弱的,却也是最强大的,最复杂的,最琢磨不透的,他们的魅力就在于,你虽然可以看到他的形,却永远看不透他的魂,有趣的很呀。”
白乐笙耸了耸肩膀随意应了句,“但愿吧。”
之后的几天日子里,白乐笙跟在陆伯身后在这小小的村子里,认识了许多的人,他们各有各的营生,各有各的不同,有脾气古怪的,有嗓门儿大的离奇的,也有温柔少语的,不管怎样,对他都是非常热情友善。
他还参加了一场婚礼,村里的婚礼虽不如大户人家来的有排场,却也是热闹的,新娘子戴着红盖头,由一顶小轿从邻村来,家中到处装饰的喜气洋洋,门口摆着几桌酒席,宾客们谈笑着,好不热闹。
白乐笙是第一次见这种场面,自然好奇的很,眼睛四处望着,什么都想多看两眼,陆伯倒是习以为常,与村民聊着天吃着酒,好不开心。
一切都很美好,正当白乐笙以为人世就是如此时,发生了一件让大家都没想到的事情,新娘子抬到家的当天夜里,安生许久的山匪突然来袭,直奔新婚小夫妻的院子,夺了新娘子就要走。
陆伯说一定是白天在路上,山匪已经打听好了一切,山匪是什么样的人,杀人不眨眼,挖心入家常便饭的恶人,这新娘子让他们夺了去还能好?
白乐笙从窗口看着,便要冲出去阻拦,被陆伯一把拦住。
“您干嘛,我去救他们。”
“你忘了,你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年轻人,我只是个年近古稀的老人,怎么打得过山匪?”
“那就这么看着?”白乐笙攥紧了拳头,怒瞪着陆伯。
“人世有人世的法则,我们不能破坏规矩。”
那夜,痛苦的哀嚎声响彻村落上空,新郎一家被杀,熊熊大火将房子烧为灰烬。
第二日清晨,村民们站在废墟之上,看到远处衣衫褴褛满脸是血,踉跄往这边走来的新娘子。没人敢靠近,他们在小声议论着,他们有人在说,“这新娘子已是不洁之身,怎么还有脸回来。”
有人在说:“这新娘子是不祥之人,害死新郎一家不够,还要来害他们。”
甚至还有人说,“这新娘子肯定是妖怪,不然怎么能从那可怕的山匪手里逃出。”
于是胆大调皮的孩子,拿起地上的石子往女人头上砸去,几个身体强壮的大娘上前将那女人捆了,扔到人前,还不忘每人朝她吐了口唾沫。
原本看起来无害、淳朴、善良的人,转瞬化为噬人骨肉的恶魔,他们吵嚷着,将那可怜的女人扔到废墟之上,一把火烧了。
女人在火里痛苦的哀嚎着,求村民们放她一条生路,她只是个无辜的失去丈夫的可怜人,但无人愿意听她说的话。
站在远处的白乐笙,看着这一幕,一脸的惊恐和愤怒,陆伯看他的反应,大抵便猜到发生了什么,拉着他三步并两步回到家中。
从桌上拿起茶壶给他倒了一杯茶,示意他坐下,自己则坐到对面,“是你救的她吧,那群山匪呢,都杀了?”
白乐笙没有回答,当然也没有否认。
“你犯了修行人的大忌。”
“那群人,不配活着,外面那些也……”
“你住口!”陆伯一巴掌拍在桌上,把白乐笙吓的一激灵,原本想要说的话,也生生咽了下去。
“这世间,人有人道,妖有妖道,鬼有鬼道,万物皆随其法,你用你的规则,站在力量的至高处,审判他们,轻易索取性命,你又何尝不是那让人惧怕憎恶的恶魔?”
“可是他们……”
“人世疾苦,各有各命,冥冥之中都有定数,你的帮助超出了他们的认知,又何谈善果,把你的善意先收收好,看明白,想清楚,再来说,”陆伯说到这,长叹了一口气,摆了摆手,“罢了罢了,你这孩子太愣,我是带不了你了,离这不远有座仙山,名曦山,山神尧大人是个好说话的,这个时节,如释先生应该在,你去找他,说不定可解心中疑惑,在那之前,你不可在人世停留,捅了这么大的娄子,上面怪罪下来,我也是要跟着担责任的。”
“陆伯,这不关您的事,我一人做事一人当。”
“好了,你赶紧去吧,我也差不多收拾收拾要离开这里了。”
白乐笙悻悻的从屋里出来,抬头便看到已经化为鬼魂的新娘子,正站在院子里等他。
见他出来,便飘飘下拜,“小女子莲青,谢过公子救命之恩。”
“我……”白乐笙突然不知该说些什么,命是他救的,死也是因为他,他实在是心虚,担不起莲青的叩谢。
陆伯开门见到姑娘,自是明白缘由,没好气儿的瞥了眼白乐笙,“看你干的好事儿,她的命格因你改了,入不了轮回不说,甚至连冥界都去不成,成了这世上真正的孤魂野鬼,都怪……”
“莲青愿永远追随着公子。”没等陆伯说完,姑娘便把话接了下来,“莲青命苦,家父欠债,将我卖与他家为妻,新婚之夜,又被贼人掳了去,丢了身子不说,还害的丈夫一家灭门,原本就打算自我了断的,幸得公子救命,开导一二,现下身子虽已殒了,但心里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