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绮山一路紧赶慢赶, 终于赶到了定国公府,她没有走正门,而是从旁边的巷子里翻墙进去。
此时定国公府的仆人得了赏钱, 正喜气洋洋地讨论着与他们家郎君定亲的小娘子, 和给女方准备的聘礼。
苏绮山下颌紧绷, 没有逗留,翻墙的动作越发快, 径直来到了萧鹤轩住的院子。
那个定亲的人此时正坐在院子里,懒洋洋地晒着太阳, 听见动静也没有看,反而说了一句, “苏将军对这种偷鸡摸狗之事越发熟练, 翻墙翻得倒快。”
苏绮山没有接他的话茬, “听说你定亲了?”
“苏将军消息灵通, 我刚定亲你就过来了,成亲那日你可要来参加呀, 喝上一杯喜酒。”萧鹤轩面带微笑,坦然地说。
“你明知道我是什么意思。”苏绮山哑着嗓子, 无力地说。
“苏将军说笑了,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 怎么会知道你说的是什么意思呢?”萧鹤轩无辜道。
“你定亲了,那我们之间呢?”
“我们之间能有什么?苏将军可不要胡言乱语, 传出去让我未来的娘子伤心。再说了, 苏将军的心上人不是秦五郎吗?听说你们伉俪情深,琴瑟和鸣,都快要谈婚论嫁了,说不定还要在我前头, 那我得好好祝福你。”
他滔滔不绝,说出来的话不留情面,刺痛着苏绮山。
苏绮山听到他的前一句话先是生气,然而后面他却说到秦五郎,如同一盆冷水浇灭了她的怒火,留一地狼藉。
她闭了闭眼,“我不信你真的对我没有感情了。你到底想做什么?不然连累无辜的其他人。”
她的话顿时让萧鹤轩火气上涌,“苏将军现在知道不要连累无辜的人了,当初对我可不是那么想的。我想做什么?呵!”
他压下怒气,戏谑地上下打量着她,目光带着三分凉薄,三分讥诮,四分漫不经心,“以苏将军的性子,与你做寻常夫妻怕是无趣得紧。身形样貌倒好,可惜在你这样的人身上。不若做个露水情人,贪一晌之欢。”
“呜呜呜,他说她无趣,我要哭了。不敢想象苏将军会是什么心情。我听了难受,心都揪起来了。”
“好伤人,萧郎君跟姜郎君完全不同,竟能说出这样的话。”
“露水情人是什么意思?”有人疑惑地问道。
“根据字面意思,结合上下文的语境分析,恐怕是天亮之后就会消失的情人吧。”有人分析道,他说起来也挺不好意思的。
有人冲他挤挤眼,“这位郎君别害羞,男欢女爱本是人之常情。”
“你们有没有发现,苏将军说她不相信萧郎君对她没有情意时,萧郎君没有反驳。”
“确实,他只为了她的另一句话生气。”
“这么无理的要求苏将军肯定不会答应吧,毕竟她也是个将军,有自己的尊严。这话称得上冒犯了,要放在别处,定会被人打。”
“我看萧郎君并非真心实意,也就气一气她。”
“不过,三分讥诮,三分凉薄与四分漫不经心是什么眼神?好复杂。”
——苏绮山定定地看着他,半晌没有说话。
直将萧鹤轩看得心里发毛,他也觉得自己先前的话太过分了些,正想说自己开玩笑的,让她不要当真,又或者嘲笑她连个玩笑都开不起。
却听到她说:“我答应你了。”
这一句话让萧鹤轩振在了原地,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两人站在这庭院中,隔着几尺的距离对望,注视对方的眼睛,却看不到内心。有什么无形的东西在他们之间竖起了道道城墙。
少顷,萧鹤轩不甘认输,开口回答:“苏将军都愿意,我再拒绝岂非不识好歹。我还怕苏将军思想太过保守,不肯答应呢。”
“不是吧?苏将军真真真答应了!”
“她图什么,这不胡闹吗?”
“萧郎君已经订婚了,怎么能在婚前做出这种事?”
“对女方不太好。他俩是被冲昏头脑了吧?”
“苏将军先前说的没错,不应当将无辜的女子扯进来。”
“可最开始时,萧郎君又何尝不是无辜的?”
“话说秦五郎如今不知道怎么样了,他好像从苏将军离开长安之后就一直闭门不出吧。”
“问世间,只有情之一字最为伤人。这些可怜的痴女怨男,唉!”
“不行不行,我坚决不接受这种事情,怎么能在成婚之前呢?况且他已经有了婚约。”
接下来的一段是男女主进行床笫之欢,作者并没有用过多的笔墨描写过程,只寥寥几笔带过。
重点放在了男女主的心里描写和情感变化上。
所以尽管这段写的是那事,却并无香艳之感,反而他们内心的纠结,让读者看得不知不觉间涕泪满面。
——他们做着最亲密的事,心与心的距离却越来越远。
苏绮山想,如果这是他想要的,那就给他吧。她做好心理准备,到了这一刻仍是感到陌生。她觉得自己活该,却因为他肆无忌惮的伤害而感到难过。
她无比清楚地认识到,面前的人在她看不到的地方长成了另一个模样。他对此事如此熟悉,轻车熟路,是不是也同许多女子这样亲密过。
她后知后觉,不可自抑地感到难过。
萧鹤轩以前在边关的时候,专门向人请教过此事。他想讨她欢心,因为迟迟没有用上而懊悔,怕唐突了她一直没敢开口。谁知道现在用在了这种地方。
他为什么鬼迷心窍地说出那种话?她又为什么如此轻易地答应他的要求,是不是也跟那个人做过一样亲密的事?
她自己答应的,他又没有逼她,为什么现在又做出不情愿的样子,露出哀伤的表情给谁看?
他有那么不堪,让她如此抗拒吗?
有人看着看着,感觉到脸上凉飕飕的,抬手一摸才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被冷风一吹,更像冻成冰了。
比起直接针锋相对,让人揪心的画面,这样亲密,却因为误会让彼此距离得愈发遥远的情节更令人心碎。
——从那次之后,两人进入了一种更诡异的关系,在社交场合碰到时,通常不看对方也不说话,只在背地里趁人不注意的时候偷偷看上对方一两眼。
在一次狩猎中,圣人遇到叛贼刺杀,苏绮山一边击杀反贼,一边关注着萧鹤轩,因为分心,被贼人砍中了肩膀,顿时血流如注,幸好及时被太医诊治,包扎了起来,没有流太多血。
可是因为伤势太重,她需要静养,也不能走动,一走就会牵扯到伤口。
萧鹤轩坐立难安,假装随意地去苏府探望她。
他一进门就没个好话,“苏将军不是大名鼎鼎,武功高强吗?怎么会这么轻易地被人伤到了?这武功高强,怕有些名不副实吧。”
苏绮山因为受了伤,心情不好,听了他的讽刺后,努力平静地说了一句,“我们什么时候能好好说话,不再互相伤害。”
“怎么?苏将军觉得难听吗?觉得难听可以闭着耳朵不听啊。”萧鹤轩嘴上不饶人,目光在她苍白没有血色的脸上巡睃。
其实他看见了那一刀她本是能躲开的,却因为一直关注着他,没能及时反应过来。
真是不要命了,在那样危险的时刻竟然分心。
“好惊险呀,苏将军竟然受伤了,还好没出什么大问题。”
“萧郎君嘴太毒了,苏将军受伤了他都不能关心两句吗?”
“可能因为之前受伤太深,他已经习惯了用嘴毒掩盖自己的真心,你没看他其实很担心她的伤势嘛。”
——苏绮山平复了心绪,又问了他一句她曾经说过的话,“你到底想要什么?”
“我想要你死。”他气道。
“好,如你所愿。”苏绮山从枕下抽出一把匕首,割向自己的颈部。
萧鹤轩瞬间吓了一跳,赶紧去拦她,他不顾锋利的刀刃,徒手去握。
刀刃刺破了她颈部的皮肤,也割伤了他的手指。
见伤到了他,苏绮山紧忙松开。
萧鹤轩怒气冲冲地一把夺过匕首,“你疯了?”
“我早疯了,因为你。”苏绮山坦然注视着他。
萧鹤轩的怒火一下被浇灭,沉默地看着她脖颈上的血迹,有他的也有她的,混合在一起分不清。
“我恨你。”他说。
“我知道。”她喉咙艰难地动了动。
“你毁了我的一切,我的人生,我的性格,我的理想和信念,还有我的感情。”他不再看她,目光转向窗外,喃喃自语。
“对不起。”她向他道歉。
“你知道吗?当发现真相的那一刻,我真的想要你去死,你好狠心,怎么捂也暖不了。我堂堂一个人,竟成了替代品。我多想听你说一句我跟他是不一样的。”他低沉地说。
“你跟他除了长相之外,没有任何相似的地方,这是我早该说出口的话。对不起。”
“你问我想要什么,我其实没什么想要的,你的道歉也说过了。”
萧鹤轩是想报复苏绮山的,可恨意宣泄多了,两个人都变得神志不清起来。
他看着手中夺过来的那把匕首,才恍悟过来,这一切该结束了。
“吓死我了,我还真怕苏将军自杀。”
“明明互有情意的两个人却走到今天这一步,让人不得不唏嘘感慨。”
“确实很不清醒,寻常人哪至于把事情闹到现在的地步,大家都是有话直说的。”
“平常人也没有他们惊心动魄的经历啊,这阴差阳错的巧合跟误会,让许多话难以说出口。”
“萧郎君觉得这一切该结束了,他的意思是要原谅苏将军,然后跟她在一起吗?那他的婚约呢?”
“应该会退了吧,他们俩都有夫妻之实了,在一起顺理成章,而且旧的那册也是那么写的。”
“赶紧结束吧,终于快看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