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虎把碗放下。
“阿妈,我要出去赚钱。”
“如果妈说不行呢?”
……
“你不认我这个儿子,我也不会看着你去死。”
……
“妈拦不住你,但是你答应妈,别去北边,不管你以后成就怎么样,永远不要去,不然妈不瞑目。”
赵秀倔强的目光里带着祈求。
“能告诉我原因吗,妈。”
赵秀抿起嘴唇。
轻轻摇头。
她了解赵虎的性子,还有那一家人的无情,说了,只会害了他。
怨就怨吧…
赵虎牵强地咧了咧嘴,“妈你不会死的。”
“阿虎,没有人不会死,妈也不例外。重要的是,活着的人,该怎么好好活下去。”
这么多年,这个韧性十足的女人,第一次在两个孩子面前表现出悲观的态度。
这番话却也有了几分遗言的意味。
赵萍萍再也忍不住,捂住嘴巴呜咽落泪!
赵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撑着桌子站起身,挤出一个笑容。
“吃饱了,出去溜达溜达。”
“去吧,妈给你留门。”
听见这句话,转身向外走的赵虎脚步猛然顿了顿,随即大步离去。
背影佝偻,略显狼狈。
赵秀看着这个和她一样要强的儿子,悄然叹了一口气。
从小被人说是没有爹的野种,她知道他一直咬着牙不吭声,怕她听见会难过。
这些年看着她操劳,一直都觉得自己做的太少,他的脸上也不止一次出现内疚的神色。
她知道这些年,他的压力很大。
她给赵萍萍碗里夹了一块烧肉,“快吃。”
看着含泪扒了两口,又停下的赵萍萍,她也不再勉强。
犹豫了片刻,她轻声道,“萍萍,如果我让你去守着你哥,你愿不愿意?”
赵萍萍怔了一下。
随后摇摇头。
“不行。”
赵秀满脸惊讶!
这个一向不怎么发表主见,从来都是妈妈哥哥说什么、她就做什么的姑娘。
此刻神情格外的坚决!
“哥不在家,我必须留下来照顾你。”
………
“只能去京城么?”
“嗯,我要五万一个月,一次结一年。”
“我值这个价。随便什么测试都行。”
“谢谢,我等你消息。”
后山双神峡。
左峰峰顶。
夜月当空,山风凛冽。
吹的人睁不开眼。
赵虎站在崖边,四周的风沙打着旋擦在脸上,仍是不痛不痒。
“系内多么温馨的目光。”
“高我坚毅望向前路。”
“叮嘱我跌倒不应放弃。”
“无法解释怎可报尽亲恩。“
“爱意宽大是无限。”
“请准我,说声。”
“真的爱你。”
手机铃声响了一遍又一遍,没有接听。
一道宽阔身影打着手电光,寻着铃声摸上崖顶,一眼就看见了崖边的赵虎。
远远看着那道萧索的风中身影,赵问棋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今天的事对他的震撼也很大。
“胖子,有烟吗?”
年轻人转过身来,眸子里藏着一丝倦意,唇边一圈青冉冉的胡茬子。
小半天时间,好像老了好几岁。
胖子点了点头,走上前,掏出一包烟,“有。”
接到手里,是老一辈八闽人常抽的地区烟,粗枝富建,呛人得很。
防风打火机被山风吹得东倒西歪,用手遮挡着勉强点着烟,嘬了一口。
“胖子,你说这人是不是有意思?”
“平时不觉得怎么样,偶尔还烦得很。”
“现在出了点事,我这心里,还真不踏实。”
他摇头笑了笑,“不像男人。”
赵虎斜倚崖壁,嘴唇粘着烟,脸上挂着笑。
站在他身边的胖子,却清楚地看见,他那只夹着烟,从来四平八稳的右手。
在抖……
“说出来没骨气,我要是知道我阿妈这样,三角洲那群烂仔给我那一袋钱我一定拿。”
他深深吸了一口黄色过滤烟嘴,张嘴说话时白烟直往外跑。
赵问棋眉头一蹙,这种话会从赵虎嘴里说出来,可想而知他现在心里有多乱。
他沉声道,“虎子,我这还有五万多存款,都转给你,你先拿去给赵妈交住院费,赵妈会没事的。”
“钱的事我帮你一起想办法,但是这时候你可不能…不能寄希望于如果啊。”
胖子想说自暴自弃,但是话到嘴边又不忍心,换个角度想想,如果他赵问棋的死鬼老爸或是老妈患上癌症,他未必能比赵虎好到哪里去。
赵虎拍了拍胖子厚实的背,“我知道,谢谢你,胖子。”
胖子小心翼翼抬起头,看见那双出乎意料平静的眼睛,愣了愣。
有些惊讶。
他很快反应过来。
“你有计划了?”
“活人总不能让尿憋死。”
……
赵虎点了点头,自顾抽烟,没有细说。
胖子看他这副样子就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却不戳穿他。
他了解这个发小。
赵妈对他有多重要,现在的他就有多内疚。
赵虎需要一个方向作为精神寄托。
哪怕这个“方向”是赵妈极力反对的“北上”。
“既然你有决定,我也不画蛇添足了。”
他想了想,微笑道,“虎子,我给你起一卦吧,就当给你算算运势。”
赵虎神情一滞,挪开夹烟的手。
“你对这个还有研究?”
胖子嘿嘿一笑,其实是手痒了,他还从来没给人当面起过卦。
他从兜里掏出三块圆币,递给赵虎,在手电光的照射下,这几枚材料不详的圆币,竟呈现出血红色,内方外圆,正面四边篆有“文甲王龟”四个字,好像随着血色扭动一般,煞是奇异。
“这…”
赵虎眸子微张,看不出来圆币的材质。
胖子反倒扭捏了起来,轻轻搓着手,嘿嘿一笑。
“这个…我刚学不久,要凭三言两语给你算,怕算不准,所以得借一下你本身的愿力。”
卜卦所谓愿力,便是求卦人身上的“因果”,和“精神念力”相结合,很常见,几乎每种卜卦方式都有这种说法。
“很简单,你心里想着你要做的事,然后把这三枚龟甲币同时抛下,一连六次,抛完我用易数一算就好。”
赵虎掂了掂手里的圆币。
这是龟甲?
“我试试。”
他把快烧到头的烟叼在嘴里,两只手包住龟甲晃了晃,叮叮当当的敲击声异常悦耳,随后抛了下去。
胖子看了一眼,有字的是正面。
两正一反。
少阴。
赵虎看向他,他点点头,示意赵虎继续。
赵虎捡起龟甲,一连又抛了五次。
三正,老阳。
一正一反一正,少阴。
三反,老阴。
三正,老阳。
一反二正,少阴。
胖子看着一次次掉落地面的红润龟甲币。
大拇指在那双与体态极不相符的修长手掌指节间快速跳动。
嘴里念念有词。
“少阴、老阳、少阴、老阴、老阳、少阴……”
啪!
胖子掐着指头,猛地一握手!
面色大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