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 章 解约?

祝夫人脸上的笑意浅淡一层,目光中多了几分审视的意味。她于是放下茶杯,任祝夫人打量。奇异的气氛在茶室中随着清淡的茶香酝酿,隔壁包厢椅子翻倒的声音更显得刺耳。

祝夫人下意识一颤,随后醒过神,僵笑一声:“哪里不接受?”

阮卿卿十分平和,甚至面庞含笑:“都不能接受——我们一条条来?首先是第三点。”

攻守顷刻异位。

第三点说的是“五年内不能回国”这一点。

祝夫人毫不犹豫:“我可以加钱,而你不可能回国。男人旧情复燃的可能性高得离谱。”

“我必须回国,不是钱的问题。”

“为什么?”

“我要定期探望母亲。”

“哦,艾梦乐女士……”

两个人,对艾梦乐女士身处精神病医院的事都心知肚明,于是她们默契地沉默两秒。阮卿卿是沉默且惊疑,祝夫人是沉默且审视。

半晌,祝夫人挑明了说:“我以为你不会愿意探望她,毕竟她害得你高三那年状态不好,被迫复读。”

阮卿卿只是微笑。她也惊异于自己下意识说出口的话,远走高飞不再理会母亲,其实对她来说是当前最好的选择。可怎会如此?她依旧挂念着母亲?还是因为羡慕江云歌的母亲,想抓住那点星点的温暖回忆?

“好吧,”祝夫人没犹豫太久,艾梦乐对女孩来说是牵挂,而对她来说,也能是很好的筹码,她很快做下决断,“我们会定期将艾梦乐的信息情况告知你,包括且不限于短信电话视频直播,这样可以吗?”

“好,下一点,”阮卿卿一副认认真真商讨合同问题的架势,“那家私立大学不行。”

祝夫人眉尾一挑,笑道:“怎么不行?好歹也是美国top20。”

“那家私立大学的艺术学院每年都有教授渎职的事,闹得挺大,已经几乎上中国留学生群的黑名单了。”

“那美克斯大学?”

“……”一所完全没听过的大学呢。

一阵沉默,祝夫人咳嗽一声,道:“那你期待去什么学院呢?”

阮卿卿思索片刻,试探着开口:“方索美术学院?”

祝夫人愣住,随后拿起手机去查,查明白后,脸上的笑意愈发深沉。阮卿卿无辜地看回去。

她对“给你五百万和我儿子分手”这种戏码接受良好,但祝夫人后续乏力,发配出国似乎该配个好一点的学校?

她现在待的首美是国内的top1。被发配去世界的top1的学院,并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更何况,国内的top1是两所,而世界的top1是四所,四舍五入就是平调。

祝夫人忽然笑出声,缓缓鼓掌:“很好。”

阮卿卿:?

“合同作废,我早说过这没用,偏偏老头子说你会同意离开他,”祝夫人扬起她瘦削的下巴,嘴角压抑不住的上扬,“五百万纯粹当见面礼,我希望你能继续待在泽之身边。他一直挺寂寞,也没人能陪他,只靠着对江云歌的执念拼搏管理公司,就为了她的一句‘你还是毛头小子’!”

祝夫人显然认为这句话十足荒唐,笑了一阵才继续说:“江云歌不喜欢泽之,她喜欢小鲜肉,喜欢唱歌,喜欢拍那些(她的面容又有一瞬间的扭曲)伤风败俗的MV。聂泽之回过头,会发现你才是他的良人。我也……希望他能有一个能陪伴一生的伴侣,希望他的伴侣不仅仅是一个同床异梦的联姻对象。”

阮卿卿愣愣地眨了下眼。好吧,不论祝夫人的话真心也好假意也罢,她的的确确是聂泽之的继母。

“抱歉,”她迅速提炼出重点,浅笑道,“事实上,我和聂先生的合同很快就到期,时间一到,我就会离开他。”

祝夫人眼神微眯:“我家老头的意思,是要你签合同,现在就离开他。”

她微微前倾身子,试图给女孩以压力,“而我的意思,是要你继续待在聂泽之身边,长长久久,当他的情人——当聂家的情人,不会亏待你。我知道你不可抑止地爱着他,我能帮助你,你不会付出代价,他也收获爱情。”

“谢谢,”阮卿卿哭笑不得地站起身,“合同我不可能签,学校真的不太行。我大年初五就走——夫人可以麻烦老先生这几天多使唤聂先生,最好把他关在聂家老宅,那样子合同也就约等于提前结束。”

祝夫人惊怒不已,起身拍桌:“你对他真的一点感情都没有吗?像战败者一样狼狈离开,你就永远只是小三!”

阮卿卿没有对此话做出回应。她只是签订合同的乙方,并且确认过甲方乙方都是单身,小三就小三,她背负的虚言骂名难道还少?

她拿起支票:“不好意思……所以这还能拿吗?”

祝夫人意识到她真的不在意,瞬间泄气:“……拿吧拿吧,说过是见面礼。”

阮卿卿离开茶室。

到达大厅时,她看着外头下起雨。天气预报说过可能会有雨夹雪,但她看着昏沉沉的天和湿滑的地面,一点雪的痕迹都看不见。宁安市上次下雪是三年前。

不过终归是要打车,不可能像上次一样走路回去。冬风能将她冻成冰块。

手机打车十分方便,她窝在能完全遮住她的沙发上叫好滴滴,等候车来。车在离她一分钟远的地方。

她听见聂泽之和江云歌交谈的声音,在通往地下停车场的侧廊响起,她疑心自己听错了。茶室可不是约会的好地方。

没等她分辨出更多,想得更透彻明白,电话拨来,滴滴车主问她在哪。

雨似乎大了一分,她冲入雨幕中,上车。上车时忍不住的浑身发抖。或许是因为她抿的那口茶,她看着后视镜,自己面色发白。

司机甚至来不及责怪她把车弄湿,关切问:“你需要去医院吗?”

“……不用,谢谢。”

她没有带雨伞,新安路临时修缮,她只能在路口下车。雨夹雪,天气十分糟糕。但红色大衣还算暖和,连衣帽也足够宽大,阻隔她和雨雾,她其实不觉得冷,只是未知的寒意钻入骨髓。

她不应该发抖,她刚拿到五百万的见面礼——好吧,她其实不在意这五百万,母亲的住院费用已经交够十年,她自己对物欲也无甚要求,五百万只是数字。

但她浑身发抖,原因不明。

有时候身子的发抖不是因为寒冷,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兴奋。

沿着因为临时修路而泥泞的人行道往大门走,刷卡通过大门,在保安诧异的目光中往屋门口走。在尚泛绿意的树前,她停下脚步。

雨水在树冠聚集,凝结成水珠,淋漓地往她的帽子上砸,“砰砰”作响。风呼啸而过,寒流让其他的行人都裹紧身上的衣服。

而她岿然不动,木愣愣地站在树下,看着。

看着舟舟撑着一把纯黑质地的雨伞,身姿挺拔,如松柏一般站在门前。阿姨站在门内,同样撑着一把伞,含笑和舟舟说着什么,说话声遥遥传来,听不分明。

没等她分辨,阿姨就看见了她,急忙冲过来给她遮雨,抱怨道:“您怎么雨伞也没撑,就在雨里站着?快进屋暖暖身子。”

雨伞不大,阮卿卿把伞往阿姨那里推一点,笑道:“没事,我有帽子。”

“头发都湿了……”阿姨嗔怪地瞪她一眼,随后带着她往屋里走,只和舟舟再略微颔首,道,“我还要照顾小姑娘,东西我会转交的。”

舟舟笑意温和:“好,那我先走了,你那天一定要来。”

阿姨连忙道:“一定一定。”

舟舟转身就要离开,可忽然想起什么,又回身看她。目光对视,片刻迟疑。

她完全僵住,舟舟是否会问她为什么出现在这里?虽然早就做好心理准备,但被当面点明,还是会感到窘迫。

雨幕没有停歇的意思,舟舟轻轻呼一口气,白雾在寒风中吹散无踪,声音温和低沉,如春风化雨。

“大年初四,你能来吗?我那天结婚,希望你能来祝福。”

雨水寒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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