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云歌便被这种态度堵着,节奏被打乱,一时间说不出话。她下意识正襟危坐,凝视着她的“姐姐”,毫不掩盖自己的疑虑。
“阮卿卿——姐姐,如果你只是要钱,哄得聂泽之以为你对他情根深种,那也实在是过头了。”
阮卿卿看着她的姐姐。她没什么更多的感受,她只觉得困,人失去追求目标,失去精神支柱后似乎很容易困,她现在觉得江云歌的话没有意思,只是催眠。她其实挺想回床上躺着。
但亲姐姐大年初一不辞辛苦过来搭台唱戏,她如果不陪着喝彩两声,就无聊到乏味。
她内心有小小的恶魔,终究还是想找些乐子,索性挑明了笑道:“所以,你有更快挣钱的方法?”
“对、对,”江云歌努力找回她的节奏,定定神,从限定新款包里拿出名片,扔着交过去,“这是聂老先生秘书的电话,你可以去联系他。聂老先生一直想和你商讨,你出国留学的相关事宜。”
“我不想出国留学。”阮卿卿叹气。
“没有姐姐不想的余地,”江云歌扬起尖诮的下巴,“趁着刚分手,你还能捞点好处,等到过几个月,聂泽之结了婚,把你抛到脑后,那时候你可就什么都捞不着了。”
“我只是不想出国留学。”阮卿卿扶额。
“你要尽快决定,出国留学的话,聂家能包下你的所有学杂费,毕竟聂老先生不希望这次联姻再出现意外,”江云歌毫无动容地下命令,“你应该也知道,有人扒出你的旧地址,去那里堵你——”
阮卿卿荒谬得笑出声:“地址不是你透露的?”
江云歌昂扬声调,理直气壮道:“那种地址,我有什么记的必要?”
阮卿卿只盯着她:“两次的地址,真的都不是你透露的?”
江云歌开口前犹豫一瞬,“……不是。”
茶烧开了,两个人都没有倒茶的意思。事情都说开了,社交礼仪无法继续虚伪保持。
阮卿卿觉得没意思,同父异母的私生女姐姐享受着外甜内苦的豪门大小姐的日子,然后以高高在上的姿态斥责她这个“私生女”。现在咬死不承认,大概是——
“怕被录音?怕被人知道?”她笑道。
江云歌仿佛才发现沙发坐垫里埋着针,蹿得站起身子,紧接着意识到自己露出的破绽,咬着牙,瞪大眼睛就想说话——
“我不录音,没意思的,你怕什么?坐下吧。”阮卿卿只是微笑。
江云歌咬着后槽牙,愤愤坐下,并后知后觉,节奏已经脱离掌控。
她的“庶姐”似乎对被曝光身份地址并不在意,于是她要担心自己被共沉沦。
“我确实没有曝光你的地址,”江云歌斟酌着话语说(她还是担心录音),“敏希姐已经报警,那个爆出你地址的人已经查了IP,今天大概要麻烦警察加班,去对他进行劝诫。”
阮卿卿:“哦。”
江云歌或许确实没有在高楼里浑水摸鱼,提供阮卿卿的身份资料。但是,在人数足够多的情况下,只要蝴蝶煽动翅膀级别的推波助澜,就已然能引诱群众的恶意。
更别说,江云歌从来不能掩盖住恶意。厌恶她吸引聂泽之的目光,厌恶她的私生女身份,厌恶她……不需要更多理由,江大小姐有什么事不能做?甚至不会脏了自己的手。
“总之!”或许是阮卿卿的语调太过冷漠,江云歌咬牙,几乎有口不择言的意思,“名片给你了,建议也给了,听不听是你的事,你要负隅顽抗我也能当是看猴戏!”
“嗯……”阮卿卿歪歪头,“很精彩,要我鼓掌吗?”
言下之意是把江云歌的一番话当做猴戏看待,气得江云歌又瞪她两眼,杀气毕现,眼神中颇有“你也只能得意到现在了,且等着”的意思。
阮卿卿摊摊手,说实话,她从来没有得意过,聂泽之似乎喜欢她,这是什么值得得意的地方?
她从来没在意过。她只在意聂泽之像舟舟的脸,还有足够治病的钱。
但江云歌不理解,她们已经没什么好聊的。还能聊什么?
江云歌显然也发现这一点,拧着脸就恶狠狠地说:“你小心点,大年初四后不要让人看见你流落街头——”
江云歌还想说什么恶毒的诅咒,电话响起,她下意识想划掉,看着电话屏幕上的提示,神色却猛地一变,揉揉脸。阮卿卿竟从她的脸上看到紧张。
“妈~……对,今天是大年初一,不宜出门……哎呀,但我去的是聂泽之家啦,聂泽之家还不是我家?四舍五入就是没出门……好的好的,今明天忙不算什么,一直忙到明年正月都没事!我现在回来,妈你等我半小时。”
挂断电话,江云歌站起身。质地上佳的红裙平滑垂下,有如花瓣翩落。布料反射的浅淡光晕竟有几分潇洒浪漫的色调。
没等阮卿卿真心实意感慨这身衣服的好质地,江云歌也自觉找到真正能痛踩“庶姐”的点,扬扬手机,朝她笑,高傲又刻薄的语调:“好啦,也祝你的母亲在精神病医院新年快乐啊。”
还能说什么呢?她只能说,如果易地而处,她只会拒绝这场荒谬的联姻。
阮卿卿目送着甘心联姻的红玫瑰红裙翩跹,披好纯白皮制大衣出门离开。她无心辩驳,无心披露身份真相,毕竟她只想离开,而一个寂寂无名的阮卿卿要离开,终究比江家大小姐离开要容易得多。
迟来的正确早就变成错误,而错误酿造二十年,也比青涩泛苦的正确来得美味。江云歌继续当她的江家大小姐吧——
电话铃响,她微微泛凉的手指尖随手一划,唐夫人温和到近乎无机质的声音,从听筒中响起。
“阮小姐,抱歉,昨天事情比较繁杂,没能接收到你的消息。这样,明天早上九点半,临桂大酒店大厅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