胀痛感
“别动。”
喉头轻滚, 他擡手按了开窗键。
白棠的心脏都要跳出嗓子眼,无措中莫名涌起一种亢奋,浑身的血液都在奔腾。她全身的肌肤迅速红起来, 发热, 发烫, 挥发出一种特有的瑰丽甜香。
冬末春初的风自带几分缱绻湿意, 勾乱她的发丝, 撩过鼻尖, 分开了呼吸交缠的黏腻。
腰上的控制消失, 关闻西后脑勺靠着椅背, 不知道什么时候合上了眼。
抓着结实上臂的手松开,白棠轻轻撑着,小心从他腿上下来。
他衣摆下有什么挺翘的东西蹭过她的手心, 只是那么轻轻一下,凹槽和棱角都分外清晰,不是金属扣的质感,似乎还有点湿滑,留下暧昧的触觉。
她还没反应过来那是什么, 旁边人已经调整了坐姿, 拿了份文件置于腿上, 遮挡了她想探究的目光。
白棠握住手心不断摩挲,那点轻微的湿润太可疑,那个位置……除了变形后的……鼠蹊部位……
她惊惶地睁大眼睛,不断否定内心错觉。
怎么会?
梦是梦,现实是现实, 她能够分得清。
关闻西不会这样做,他那张正经的脸就不会做出这种事, 还不如她耐不住会霸王硬上弓的可能性大。
但,好像……也不是不可能。
偷瞄了眼,眼神专注于纸面文字的人,白棠用手掩住了上扬的嘴角。guwo.org 风云小说网
那厚厚一沓黑色文件夹,好像要看很久,白棠逐渐意识涣散。
一定是昨晚那梦占据了原本的睡眠时间。
车窗缓缓合上,男士大衣盖在了少女身上。
关闻西靠窗扶额,鼻息叹气,刚刚差点就……心急了。
懊恼过后就是平静,关闻西专注地看着窗外。
想象和现实还是有所差别,当她真的坐上来时,只觉心脏瞬间开始跳动,然后以直线式加速,压倒性地摒弃了他的理智,只剩下冲动。
残馀的香味萦绕在鼻间,让他想起她软嫩的手心。
回神,关闻西手忙脚乱地点了根烟。
两口下去却因为吸得太猛被呛到剧烈咳嗽,眼廓微张,眼皮泛起细细麻麻的胀痛感,想伸手去捂,烟灰却落到了腿上,他又急忙去掸,但没来得及,空气中快速弥漫起布料被烧焦的味道。
空气循环系统自动开啓,渐渐带走了空中弥漫的焦灼。
这场兵荒马乱最终以西装的报废结束。
望着下摆处那个烟头大小的窟窿,关闻西无奈地扶住额头,白棠简直就是他的克星。
车子在云城大学的停车场静静等待,等着白棠悠悠转醒。
睁开眼,入目就是男人手捧文件夹的侧影。
起床气的加持,白棠头次任性干扰了他的工作。
她就想看看,是什么抢走了他的专注。
皮质的文件夹触手生温,翻开内页的纸张,厚实温热,拈过指尖的触感微糙,像男人的指腹,好像带有他的温度。
“这是法文吗?”
“意大利文,跟法文有百分之八十的相似。”
一堆符号,看也看不懂。
“还你。”白棠塞到他怀里,“我走了,下周见。”
“下周见不了了。”
开门的手顿住,白棠转头,“为什么?”
“下周出差。”说完下车去帮她拿行李。
奇了怪了,自从她认清自己对关闻西的感情之后,他就老是出差,还每次都是异国差事,一去就十天半个月,连过年都没得歇。
要不是知道关厉东身体不好,白棠都要以为她表哥是故意支开关闻西的。
“多久?”
关闻西思量着,把行李箱拉杆拉开推到她手边,才说:“说不准,估计下次见我都春暖花开了。”
“啊——”白棠毫不掩饰脸上的情绪吗“这么长时间呀!”
是呀,这么长时间。
是足够她对他丧失兴趣的时间。
也是足够她被人追走的时间。
可他答应了白雪松,接受了这个‘考验’——‘三分钟热度’的白棠会喜欢他多久?
“想我可以给我打电话。”
白棠嗯了一声,短促带怨,显然还在烦闷中。
关闻西轻笑,点了点她光洁的额头,可惜白棠没有擡头,没看见他眼里浓烈的眷恋。
说是春暖花开,可如今都六月初了,在英国待了三年的楚心悦都回来,关闻西都没回来。
上个星期,放五一假,白棠忍不住去质问关厉东(当然她还拉上表嫂楚心悦护身),“关闻西到底什么时候才回来?”
看在楚心悦的面子上,关厉东态度还不错,“你又不是没电话,自己问他呀?”
华盛顿和中国完全日夜颠倒,这里白天八点,华盛顿晚上八点。刚开始也是经常通话的,不是早八点就晚八点,都是以白棠的时间为准,可美国那边的关闻西不是在准备早会就是在酒会应酬。
关闻西有空时,云城这边都是深夜,他绝不肯打扰她的睡眠,渐渐电话都留在上午的课间休息,其他时间白棠也舍不得打扰了。
多想见一面。
清新的雨后空气从开了一角的窗户钻进教室,不再躁闷的气味给了白棠暂时的慰藉。
她今天有点倒霉。
一直很想吃的那家小锅米线没有开门,吃午饭时咬到了舌头,在教学楼遇到了回校领毕业证书的林周,浪费了些口舌。
还有,她关闻西已经一整天没有理她了。
现在是课间十分钟,同学们都在忙自己的事情,学习或者聊天,没有人会注意靠窗的角落。
白棠把手机打开,依旧是空空如也的消息。
微信的置顶聊天框像沉寂的海,最后一条是三个多小时前白棠发的,再往前,连续十多条都是她发的琐碎日常。
大片的绿色聊天框占据屏幕,看着格外刺眼。
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从昨晚上线后,关闻西就再也没出现,明明平时他再忙都会抽空回复她的。
心里更加烦躁,白棠按灭手机扔回书包,疲惫地趴在课桌上叹了口气。
安婷将一瓶冰可乐摆到她桌角,瓶身上沁出的水珠缓缓流到桌面。
“宝贝儿,叹什么气呀?” 安婷侧坐着和白棠聊天,掩着唇压抑着激动,“我告诉你一个惊天好消息,当然,是对我来说。”
“什么啊?”白棠依旧兴致缺缺,满脑子都是关闻西在忙什么,居然都没时间理她。
安婷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地在白棠耳边说,“奚怀谷给我求婚了!但我没答应。”
求婚两个字成功吸引了白棠的注意力,她猛地擡起头,把安婷都吓了一跳。
“为什么呀?你不想嫁给他?”
“你恋爱糊满脑了,”安婷笑着轻轻戳了下白棠的小脑袋,“我才多大呀!青春美少女一枚,怎么能这么轻易就被他拴住呢。”
老师突然敲响了讲桌,歪七扭八的学生们纷纷坐正,等待老师继续上课。
冰可乐在桌面留下一圈水渍,白棠想着安婷刚刚说的话。
她得想办法拴住关闻西。
位于云城西北角的闻棠园,占地将近三百坪,翠竹环绕,小桥流水,是一座带有闽南和苏杭风格的庄园。
主屋有三层楼高,延展而出了匠心独具的左右抱厦和抄手游廊,四周遍植甜香清远的桂花和娇艳无香的海棠,巧妙地穿插成了一片片缤纷动人的景致。
这是关闻西的私人园子,平常只有两位负责人和一组安保人员,住在后面的副楼精心照料着。
闻棠园被维护得窗明几净丶花木扶疏且绿意盎然。
关闻西一身宽松白色丝质上衣,黑色长裤,左手盘的小叶紫檀念珠散发着淡淡木质檀香,修长玉白大手戴着手套,轻柔地掀过了一页陈旧泛黄却隐隐透金晕的佛经。
这是最近在苏富比拍卖会上拍回的明代董其昌手抄《金刚经》,以楷书为体,布局疏朗匀称,用笔轻灵,珍贵非常…t…
关亦南将黑色的保时捷停在空地的车位上,下车经过一片修葺得十分美丽的花园——这花园出自关重北之手,这个最小的弟弟尽得了二伯母养花的天分,为了额外的零花钱,三年来,他每个月都得特地飞到云城照顾这一片园子。
“二哥!”
关亦南笑着推开雕镂云纹的楠木对门,“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
关闻西以指尖虚空地临摹着董大师的一笔一画,微擡眸见关亦南得意的模样,顿了一顿,慢慢合上古本《金刚经》,仔细收回防潮的金丝楠木匣子里。
关闻西指尖轻轻敲击着太师椅扶手,“不是在电话里说路上堵车吗?我还以为你晚点才会到。”
“这不是赶着来给你送点心嘛!”从拎着的漆器食盒里,端出香甜的栗子酥和雪白的玉带糕。
栗子酥内馅松软外层酥得掉渣,玉带糕则是白如雪丶薄如纸,甜似蜜,一放进嘴里能瞬间融化在舌尖。
关闻西一样各咬了一点,随即放了回去。
他浓眉轻蹙,端起白毫乌龙一口口喝着,试图冲淡那残留在味蕾上的甜腻。
“卧槽,这么甜,给我喝一口。”关亦南厚颜无耻地夺过那杯茶,也不介意关闻西是否刚喝过了,凑唇就吸了两口,“嗯,清爽多了。”
关闻西没好气地瞪他一眼,走过他的身边,抄起一旁桌案上未看完的书,顺便拎走小金丝木笼子,走到最靠近院子的藤椅落座,跷起长腿,随手将书翻开。
小金丝木笼里的蝈蝈依旧没逃过关亦南魔掌,他搬了圆凳在关闻西的跟前坐下,将瓷杯隔着块锦垫,搁在一只什么描金缠枝莲花之类,被它的主人拿来充作边几的古董匣箱上,擡起眼,看看他的堂哥正翻着书,淡然的表情看不出什么情绪。
“我说,你这一院子物件儿,什么时候能派上用场?”
“提亲的时候。”
“什么时候提亲?”
关闻西的沉默震耳欲聋。
蝈蝈偏偏这时赶来凑兴,两叶前翅摩擦,憨叫声响。
关亦南手里的小杆子逗得更起劲了,“大嫂从英国回来了,上个月白棠拉着大嫂去大哥办公室逼问你的消息。”
合上书,关闻西问:“大哥说了?”
“没说,但白棠已经寻摸出味了,对了,白爷爷要见你,大哥还让我替你去华盛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