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世兰见乌拉那拉氏要说话,抢在她前头道。
“福答应到底年纪小,心也善。被个奴婢欺辱了,竟也能大度放过。
皇上若是知道了,定也会赞你。”
年世兰顿了顿,又带着惋惜道。
“可是皇上若是看到你腕上的伤,也会心疼你。别说皇上了,连本宫此时看着也心疼呢。”
甄常在看着年世兰这一副偏帮着福答应的做派,忽然站起身来。
沈贵人因着位分比甄常在高,是坐在她对面的,此时急的也差点站起来。
只是沈贵人克制住自己,给甄常在使眼色示意她不要说话。
甄常在不去看任何人,只缓缓对着乌拉那拉氏行了礼,又对年世兰屈膝行礼。
“启禀皇后娘娘,启禀华妃娘娘,嫔妾以为,是人就难免犯错。
绘春一时慌乱,弄洒了茶水,烫到了福答应,此乃奴婢做事不谨慎。
万幸福答应并未受何伤,想来那茶水隔着衣料,不会烫伤皮肤。
不如皇后娘娘赏赐福答应一番以作安抚,再对绘春惩诫也就是了。”
这一番话说完,甄常在就静静站在原地等着乌拉那拉氏发话。
在座的妃嫔皆面面相觑,这甄常在日常不见多说话,今日怎么忽然说这许多。
年世兰眯着眼瞧了瞧甄常在,面上的神色变幻莫测。
看来这甄常在终于忍不住了,好在她脾性还如上一世般,好为人师,也胆子极大。
明眼人这么些日子早都看出来,皇后与华妃不睦,偏甄常在敢站出来说“公道话”。
福答应悄悄看了一眼甄常在,又赶紧低下头,似是怕被人瞧见。
乌拉那拉氏赞许的看着甄常在,说道。
“甄常在是个懂事的。人与人之间,难免磕碰,若只是因着磕碰便要打要杀。
阿弥陀佛,后宫皆为女子,更应互相容让才是。
本宫知道福答应受了委屈,本宫会赏你上好的烫伤药。
对了,剪秋啊,本宫记得前几日两广总督进献了一架鸳鸯和合屏风。
一会儿就叫福答应带回去吧。
至于绘春,做事如此不当心,便赏她十下手板子。
剪秋,你要看着行刑,万不可姑息了。”
原本还在战战兢兢的绘春大喜,忙不迭的磕头谢恩。
“奴婢谢皇后娘娘恩!奴婢定好好改过,绝不再犯!”
年世兰冷笑盯着甄常在,话却是对乌拉那拉氏说的。
“皇后娘娘既如此说了,臣妾只能替福答应委屈委屈也就罢了。
只是臣妾日后也得小心着了,这皇后娘娘身边的奴婢,
敢掐了小主,却不受任何惩戒,臣妾可怕的很呢。”
年世兰接着环顾四周,眼神冰冷,嘴角带着笑意。
“在座的各位,也要警醒着才是了,本宫记得,皇上赏给各位的一些常用药膏里头,便有一味活血化瘀的,你们可收好了。”
年世兰站起身漫不经心甩甩帕子,直言有事告退。
待回了翊坤宫,年世兰吩咐人给福答应送去了不少药膏,福答应自是感激不尽。
这夜是菀贵人侍寝,事毕,菀贵人躺在床上与胤禛说话儿。
胤禛道。
“朕总感觉你最近有心事似的,可是有人让你不快了?”
菀贵人手中攥了自己的一股发尾绕在指间,抬起头来,声音婉转清脆。
“四郎多虑了,嫔妾近日好的很呢。您赏的衣裳首饰,嫔妾都穿戴不过来。
您赏的玉器珍宝,嫔妾也看不过来。嫔妾每每想起四郎恩宠,都觉三生有幸。”
胤禛嘴角压着笑,故意虎着脸道。
“菀菀是越来越淘气了,快赶上华妃在朕面前的大胆了。”
菀贵人一骨碌自床上起来,跪坐在胤禛面前,小心翼翼道。
“皇上恕罪,嫔妾定好好改正。”
只是她那双眼睛闪啊闪啊,闪出的全是无辜与单纯。
胤禛伸了手将菀贵人拉进怀中,捏着她的小鼻子,宠溺说道。
“说你大胆,你果然大胆,都敢哄逗朕了。不过朕就喜欢你这副样子。”
菀贵人瞧着胤禛那双眼睛,似是在透过她的面容看着别人,她心下涌上莫名的酸涩,只是她从一开始就知道,此刻只将头轻轻偎进胤禛怀抱。
菀贵人心想,就这么陪着皇上也好。
从前她知道自己与已故的那位皇后极为相似,只觉许多事会方便。
自打去年与菀贵人相似的甄常在入宫,菀贵人忽然有了不甘和怨怼。
已故者也就罢了,这活生生的另一女子,若是分走了自己的宠爱
男子薄情又多情,皇上更是天底下不可能专一的男子。
难保今日喜欢她,后日喜欢别人。
如今好在后宫也就宠她和华妃多一些,华妃是菀贵人的救命恩人,也是她要效忠之人。
可是别人,菀贵人不愿她们分得皇上的宠爱。
人在无欲无求的时候,对什么都是无所谓的。
可一旦心中有了欲求,那所有挡路的,便都不该再存在。
七月初一,阖宫给皇太后与德太后二位太后请安。
年世兰经常给皇太后请安,倒是无事可叙。
因着后宫也还算平静,皇太后只是日常提点年世兰注意防范就是。
但久未见到的德太后,被两个宫女搀扶着坐在上首的时候,饶是年世兰见多识广,也还是小小惊讶了一下。
她从来不知道,一个人气血大失的时候,面容会枯槁如骨。
德太后看着下面妃嫔不一的面色,也知自己如今的样子可怖,她摸着自己的脸颊,努力想笑一笑,但她若是能在此刻看到镜子里的自己,只怕笑容会变哭泣。
端妃看着德太后的样子,不自禁攥紧了手中的帕子。
她从不知,一个女子,衰老起来这么快。
记忆里那个保养十分好的妇人也就三十几岁的样子,现下看着竟像是耳顺之年。
乌拉那拉氏带着众妃嫔给二位太后请了安,便坐在了太后下首。
“额娘近日气色似乎越发这太医院也是没个中用的太医,不如,让皇上下旨,在民间找了厉害的大夫,来为额娘诊治罢。”
德太后吃力的笑起来,慢慢道。
“皇帝孝顺,也曾私下找了许多民间大夫来为哀家看诊,可惜,哀家这病蹊跷。
如今,哀家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日渐虚弱。
哀家看着你们个个鲜亮好看的样子,便想起哀家年轻的时候。
哀家啊,也是好看过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