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尘卷· 9
就说神界的神都是些单纯的吧？
自龙君扑过来后，他用头上如玉般的龙角轻轻蹭了自己的脸颊，而藏於衣下的龙尾小幅度摆动着。
在这密林古树中，云夷像是误入了巨人国。
“小云夷，我没事。”
龙君人族形态本就偏幼态，这般咬字，宛如人类幼崽牙牙学语，但音节有略显奇怪，不过还是怪可爱的。
在神界那会儿，云夷是见过龙君的本形的，是条白龙，沐浴在阳光下的白色透明鳞片闪闪的，闪着柔和的光
且他不经常在神界出没，像是一个很宅的小龙，更喜欢窝在苍云海……
苍云海？！
似乎其中一个界门就在苍云海，所以……龙君到底干过什么？跟神族其他小朋友打架？
敢情当初问会被拴几年是认真的？！
“小云夷，龙族还有点事要处理，我们回苍云海玩吧？”
怀中暖暖的，像是抱住了一个小太阳。
看着龙君圆圆的眼角微微弯起，云夷……毫不犹豫地点了头。
都说龙喜欢亮晶晶的东西，龙君在苍云海下边屯了很多金银珠宝，珊瑚玛瑙，各种闪闪发光，好看的东西。
带云夷过来时，也有几个苍云海的原着居民过来行礼，大多是海鲜……啊呸，海族。
海族像是有些怕龙君，许是因为血脉压制。
恭敬地问候一声便狼狈溜走，活像多呆一秒就会被拍死一样。
苍云海天际茫茫，云轻雾淡，折射波光。
海边时不时会有很多小贝壳，海螺。
“苍云海为神界界门所在，与五界海域相连，所以也会有子民祈愿。”
龙君捡起一个海螺，放在耳边，听了听，那偏圆的眼睛眨了眨，然后摇了摇，若无其事地丢进海里，海浪将这只海螺带远，只剩浪声哗哗与白浪花花。
随即，又捡起几只海螺，循环往覆，直到听到了某一只，龙君眼睛一亮，举着海螺跑过来，邀功似地让她听。
云夷倾身，将耳朵凑近。
里面传出温柔的话语，带着虔诚与祝福。
“愿龙君安康喜乐。”
云夷见这小白龙欢喜，嘴角微弯，也不拆穿他。
“龙君是很好的神明。”
显而易见的，这小白龙开心地尾巴在地上扫着，那处沙子四散，很快出现一个小坑。
龙君眼角微弯，笑起来时嘴角小牙若隐若现，后退时直接踩进自己刚“挖”的小坑里。
被云夷眼疾手快地拉住后，顺势扑了过来。
小脸蹭了蹭自己的脖子，痒痒的，头上的龙角玉白，上端一点微红，而现下却像是浮了层红霞。
云夷忽然发现，这小白龙似乎很喜欢跟自己贴贴？
嗯？小孩子都这样的吗？
她小侄女也是这样。
龙族向来藏不住话，就好比现在。
“小云夷，我喜欢你，我们在一起吧。”
依旧是那奇怪幼稚的咬字发音，可云夷对上小白龙的眼睛时，那透明瞳孔中的纯白瞳成针状，带着点侵略性。
啊这……
忽然觉得抱着的小白龙有点烫手。
所以是该松手还是不该？
她似乎打不过这里的土着神明？
只惚了一秒——
耳垂微烫，被濡湿，舌尖舔舐，摩挲皮肤那点微痒被滚烫覆盖，小牙与皮肤相触，密密麻麻刺激着感觉神经，那贴近唇瓣时散发的微热呼吸尽数落在脖间。
这一刻，云夷总算知道为什么这小白龙喜欢跟自己贴贴了。
她忽地摁住这小白龙的肩膀，把人……龙摁了回去。
“等等！”
嗯？！竟然摁回去了？！
好险好险……
见其瞳孔不变，只浮现一层疑惑，随即后知后觉地问了一句。
“弄疼你了吗？”
“啊不，不疼，啊呸，不是……”
云夷尚没反应过来，便又被扑了个满怀，耳边响起陌生的语言，脑中自动匹配其翻译。
“那继续……”
是极具侵略性的一句话。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就不能好好听人说话？！
耳上一痛，云夷没刹住手。
“继你妹！”
“咚——”的一声响起……
耳朵那点疼痛传到大脑，云夷敢确定，出血了。
看着面前瞳孔变回了原来模样的小白龙，头上鼓起了一个大大的包，然后……被律拎在手里。
沈默片刻，律出声问。
“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
很平静，不仅没有疑问，也没有其他情绪。
紧接着他把手中的龙君放下，给了个温馨提示：“尽量小心点，外界杀意和云夷受伤出血的话，我会过来查看情况。”
话落，这神便要走，只留了一句：“你们继续，事后我再来。”
这一刻，云夷知道，律也不是透过她的眼睛时时刻刻关注着她的情况的，可以说，真的很保护个人隐私，触发机制竟然是这样的啊。
而律……真的走了啊！！！
不是，这真的不管吗？
不知道这是保护她什么的神就这么走了，云夷开始给白染传消息。
几乎是刚传出去，白染就过来了。
拿了菜刀就怒气冲冲地冲了过来。
於是，这菜刀就架在了小白龙脖子上。
“老家夥，欺负我家云夷，嗯？能耐了？还没被尊上拴够？”
这小白龙像是没有意识到问题所在，压根没理会脖子上的菜刀，看向云夷。
“小云夷喜欢尊上？我不介意，我也喜欢，我们可以三个在一起。”
三观碎一地的云夷楞楞地看过去，目光有些惊恐。
好家夥，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给你行的！我这辈子就在意三个人，你一老家夥就敢占两个？！”
白染也是炸了，抡起菜刀就砍。
菜刀落下，只一声脆响，便碎了。
白染也是给气的。
“老家夥，皮真厚！”
“那是鳞片。”
龙君眨了眨眼。
“……”
云夷拉住要暴走的白染。
“小云夷，我会继续喜欢你的。”
小白龙摊开手，出现在手中的是一耳饰。
血红色的，在阳光下闪着璀璨的光，那半透明的饰品像是滚烫的。
云夷没接。
“你没给其他人送？”
白染楞楞地看着这耳坠。
云夷更加疑惑了，到底是什么东西，竟然能让怒火中烧的白染消气。
“由心血凝结而成，以神魂蕴养，在他们龙族，送出这个，代表收心，是束缚，也是交心。”
感觉太沈重了，云夷摇了摇头，何况，妈妈粉不想变女友粉。
“你该送你喜欢的人。”
“我喜欢小云夷。”
“……”
陷入了僵局，云夷看向白染。
白染一脸无所谓：“收呗，省得他去祸害别人，你要知道，龙族一般不止一个配偶，真正有名分的更是少之又少……事先告诉你，龙君情史丰富，在你之前有不少……生灵，大多都保持着鱼水之欢的状态。”
三观再次被冲刷的云夷：“……”
这个世界真是开放，一种她难以想象的开放包容。
“……”
话说，这算道德绑架吗？收了心里过意不去，不收他去祸害被人？
看着面前真就一点高的小白龙。
“……”
这该怎么判？
“小云夷，真的不要嘛？”
看着这略有委屈的小白龙，云夷……云夷觉得，这小白龙真的很有心机。
看这样子是筹谋已久。
云夷看着一边的白染，自己的两难似乎没有被看出了。
“那个，龙君，我可能不太想跟你做……这样的事。”
词穷的云夷无比愤恨，为什么感觉她才是那个保守的古人。
小白龙楞了楞，似有所悟。
“亲情，爱情，友情……不管以何种方式，陪伴为首，此物送出，只表达……希望你能陪陪我。”
云夷这下真的：“……”她怎么那么龌龊？身为人族的白染都觉得没什么……她真的追不上这个世界的包容程度。
“好，那之后，我跟龙君就是亲人了。”
云夷松了一口气，弯腰接过其小手中的血红晶体耳饰。
滚烫的……
“只戴一边？”
印象中，耳坠应该都是戴两只的……不过，可能是搭配自由，她要包容，只戴一只也很亮眼。
“小云夷另一只耳朵没有耳洞，如果愿意……”
“不愿意！别咬！”
好家夥，敢情刚才是在给她打耳洞？！谁家耳洞是这样子打的？！
真不觉得暧昧吗？
“……”
白染给云夷清理了一下耳垂，上边有个很小的口子，但现在好的差不多了，也不觉得痛。
各种术法往耳朵上叠，云夷觉得……这怕是要脱一层皮。
而一边龙君还虎视眈眈地盯着自己的耳朵。
可惜，白染也只叠了各种清洁术法，势必要把口水灰尘一起去除掉。
戴耳坠？不可能，玩去吧老家夥。
这个不能看脸分辨年龄的时代，云夷虽然不看脸，但还是很容易忽略面前人的年龄。
就像是白染，谁能想到她三千三。
两相对坐，见其仍盯着自己，云夷心里有些茫然。
“龙君，我只是一个普通人，普通的不能再普通，你到底喜欢我什么？”
“小云夷……”
“上大号说话。”
感情变质，云夷再也不能直视一个小孩儿对自己说这种喜欢。
为什么会有小孩儿拐老阿姨？
龙君似乎听懂了，倏地变回了原先的模样。
是白染很熟悉的一个状态。
“是感觉，你身上没有欲念，很干净，而且……其他生灵大多都喜欢从我身上得到些什么，你不同。”
“呵，老家夥别骗我家云夷了，你丫也跟我说过这话。”
白染面无表情地拆穿，盯着对面的男子。
收了尾巴，只留龙角，白玉般的角与那头银白色的长发极为亮眼。龙君脱去了幼年形态的稚嫩，有着成年的慵懒肆意，尤其是眼尾，虽是偏圆，却狭长了不少，目光长久放在一个人身上时，还能窥见一丝侵略性。
又因是白龙，皮肤本就白，嘴角那点小牙依旧，确实分明了不少。
手中耳坠滚烫，像是影响到了云夷大脑处理信息的能力。
奇了怪了，脸盲也能治？
而白染：老家夥风韵犹存，贼心不死，看起来又纯又欲，但还是情场老油条。
露出一些本形特征也算是一种尊敬，对云夷的。
为了照顾世界观不同的云夷，神界禁止乱七八糟的生物乱爬。
这条，也写在神律中。
新增的，在第五千多条。
小白龙也是，原形虽然不丑，但很容易踩到云夷……别问白染怎么知道的，被踩过，这不长眼的老家夥！
“……”
聊了两句，云夷觉得，不能深究这些神明背后的故事……
海风拂过，浪声哗然。
“小云夷是自祂消失后唯一一个愿意哄我的，不带任何目的。”
这声被海浪冲刷，消失在风中。
可惜，早已离开的云夷却听不到了。
只一恍神，苍云海边出现了两个人影。
“尊上，罪缘清算，愿自请填阵。”
龙君望着沙滩上的海螺，粼粼波光中，其下又有多少冤魂。
他没告诉云夷的是，没有生灵给过他祝福，那些海螺中，藏的都是咒骂与怨恨。
太脏，太难听。
他是掌管欲望与暴虐的神，龙族早就没有他的容身之处了。
“尊上，我请求，降神罚於龙族，诛灭其罪孽。”
“……”
自那之后，云夷再也没有见过龙君。
耳上的洞也渐渐愈合。
“白染，我要是离开了，龙君会不会难过？”
坐於崖台，只闻竹叶萧萧。
她被祭於荒山之事大概只有律和她知道。
“你当真了？耳饰上的血晶，他给尊上也送过……好了，龙性凉薄，别管他，没准老家夥正在后悔呢。”
白染以为云夷被那老家夥骗了，开始上眼药水。
“他这几天都没来找我玩。”
手中龙血耳饰微凉，不似先前亮丽，云夷心中有些怅然若失。
“被尊上拴着呢。”
白染翻了个白眼。
“他又犯事了？”
“不然呢？”
白染这司空见惯的语气着实把云夷逗笑了。
龙君还真是……小孩子脾性。
不过……也好，等他出来，自己大概就不在了吧？
到时候托白染告诉他，自己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