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剑出,万般无相。
十四境的剑气于这人间,天生就是强大的杀器。
即便牧箫于能初妆的距离相距几十米。
但这剑气却如同锁死的追踪弹。
让那女子避无可避。
十一境的贺无念,在这样的剑气下,奄奄一息。
十一境的陆嘉,在这样的剑气下,瞬间消亡。
只有九境的能初妆,又怎么会特别。
女子的身体如同断了线的风筝,坠落尘埃。
但和另外两人不同。
她是月族。
从一开始,她就知道牧箫手中有着这样的杀器。
但她依然还来了。
便是为了历劫。
这是她心心念念的死劫,又怎么可能没有半点准备。
只是,她终究错过了一些事情。
比如,十四境的剑气,远没有想象中那般简单。
十三仙府。
十四合道。
合道之后的境界,与十三境天差地别。
十三境或许还有人间烟火气。
但十四境,一切行为出招,早就不能以常理度之。
所以,十三境可以被世间的法则束缚。
但十四境只活在自己的法则之中。
可以击败他。
却无法用其他的法则限制他。
能初妆在被击中之前,扔出了手中月镰。
她是月族中千年以降最杰出的天才。
她战法双精。
十三岁就成为了月族十三月之一的明月女。
那个天机榜简直可笑。
良玉榜上那些人,包括第一的韩谷莺,她都没有放在眼里。
如果不是那个破榜只排人族,她的名字定然出现于榜上。
只可惜,没机会了。
或许这就是她的死劫。
是她此生的终点。
但是,又何尝不是对方的呢?
轮转·旋月舞!
吃我这决死的一击吧。
宁州少主。
说过的。
我是你躲不掉的劫。
我死了,又怎么会让你独活?
剑气用出去的刹那,牧箫手中的镇纸便只是普通的镇纸了。
唯一的不同,或许是针对镇纸是天狐剑仙的手工艺品。
别说。
白狐狸手中好东西就是多。
等过两天,好好磨磨,说不定能从她手中再哄出一两件好东西呢。
牧箫思维电闪间,抬眼一看,便发现了旋转而来的月镰。
这疯婆子!
月族轮转的高阶功法,旋月舞,是带着必死之念发动的招式。
武器脱手,代表视死如归。
月镰是每一个月族伴生的武器,一般都不会轻易脱手的。
牧箫脚踩天狐步,瞬间离开场地。
但那飞舞的月镰根本不管这些,尾随牧箫而去。
长街之上,陆续苏醒过来的民众和儒生观摩了刚才这电光石火间的战斗。
那一剑,好强大。
但那一抹镰刀的风韵,也让他们侧目。
天下间,竟然还有这样的功法。
对了,那个女子呢?
他们看向刚刚女子坠落的地方,长街青石板路面上,不见女子的尸身。
淡白色的月光微粒升腾,精美的如同倒流的天河。
场中诸人看得呆了。
若世间有美景排名,此景当列其中。
“咳咳!”
崔青鱼咳血出来。
牧箫问心刀下,没有要去他的性命,完全是牧箫留手的原因。
在牧箫心里,他留崔青鱼一命,有很多原因。
比如,对方的身份。
比如,对方的天赋。
比如,对方的本性。
但或许连牧箫自己都不清楚,从天狐梦境中出来后,他的心中早已烙下辛敏忠的影子。在他心中,在自己的生死之事外,对于这片土地,不再如同局外之人。
那么,大陆上的天才,只要本性不坏,没有做过伤天害理之事,在他这里,就难免会手下留情。
可即便如此,崔青鱼的伤势也是极重。
他没有昏死过去,主要还是他自身意志强大。
这时,他发现有人影遮住了天光。
逆着光,他看不清来人的相貌。
但是他认出了对方。
瞬间皱紧眉头的崔青鱼不顾伤势,出声道。
“红杉,外面这么乱,你赶紧回家去。”
女子一身布衣钗裙,罗列补丁。
不施粉黛的容颜却有着不符合年龄的淡定从容。
她半跪下来,拿出身边的小箱子,打开之后,里面是医家的配套设备。
“兄长还是留着力气多撑一会儿才好,不然昏过去的话,红杉很难抉择的。到时候是把兄长扔在长街之上等死,还是直接给兄长火化,免得被他人糟践了尸身。”
崔青鱼不再言语了。
妹妹如此搭话,那么他再多说什么也是无用。
他微闭双眸,等着妹妹救治。
他知晓妹妹的能力,他现在的伤势,对方足矣治疗到让他可以自我行动。
崔红杉素手轻捻,箱子中的银针一根根飞出,然后一一扎向崔青鱼。
“兄长一家之主,妹妹本不该出言置喙些什么。但今日情景,妹妹亲眼旁观,虽不清楚来龙去脉,但以少主的修为,杀兄长只在一念之间。可少主却显然留手了。”
“反观兄长,不仅不出声感谢先前少主救命之恩,反而出手攻击少主。言行之间,非是妹妹心偏外人,只是单以事实论,兄长所作所为,不感觉羞愧吗?”
崔青鱼睁开双眼。
看到跪坐在自己身侧以灵力施针的妹妹,嘴唇动了动,没有说话。
虽然已经落魄,但妹妹却依旧继承了崔氏女最让人无语的性格。
这血脉中无法抹去的传承,让崔青鱼甚是无语。
“兄长不回话,是自觉无理,不知说什么是好了吗?”
崔红杉虽然再施针,但表情也好,情绪也好,都没有太多的起伏。
即便,她此时正在挖苦自己的兄长。
表情依旧淡然。
崔氏女在云陆,可谓享誉盛名。
除了她们的美貌之外。
最让人诟病的就是性格。
记仇,睚眦必报,嘴毒,冷傲。
所有能让男子无语反感的性格,都在崔氏女的身上得以完美的展现。
如果云陆是个电视剧。
那么崔氏女可以完美的出演各类女反派。
但同样的。
这样的性格,也让很多自视甚高的男子,生出了必须要征服的想法。
于是乎,云陆不知何时起,传出过这样一句话。
娶妻当娶崔氏女。
不知道是哪个喜欢自虐的家伙传出来的。
崔念如因为她的特殊定位和天生病体,还是崔氏女中比较可爱的另类。
而崔红杉。
她具有崔氏女绝大部分的特点。
是典型的崔氏女。
这么说吧,崔郁蒸放在崔氏女中,那都是白莲花级别的圣女。
“红杉,如果你是来救兄长我的,就安静的救治便好。如果你是想来气死我的,大可不必。这反而浪费了妹妹你的体力,不如给为兄一刀,为兄去的快些,少些痛苦,也算不枉你我兄妹一场。”
“可恨妹妹体弱,拿不动刀,不然妹妹觉得兄长所言,倒也可行。”崔红杉有条不紊的施针,但嘴是真没闲着。
“世人常感叹,崔氏女最是以貌取人。以前我还对此嗤之以鼻,但今天,兄长我不得不怀疑我的坚持是不是错的。妹妹怕不是看那牧箫长得俊俏,才心生外向的吧。”
“兄长也知道自己所坚持的是错的,那便说明还有救。一个人最怕的就是毫无自知之明,还死不悔改。看起来一以贯之,感动的自己都要为自己歌功颂德了。却不知道自己所言所行,在旁人眼中那般可笑!”
“红杉!”崔青鱼突然出声喝止,“过分了!”
“天地君亲师,这是我儒家的根本。若是连我都不为师长出声,我还有何颜面,生于这天地之间。”
“所以说,兄长心中,天地君亲师,哪个最大呢?这么看来,兄长所言所行,是觉得你的那位老师,过不了因果之罚?”
崔青鱼沉默了。
看到崔青鱼又不说话了。
崔红杉清冷的面容上露出一抹嘲讽的笑意。
“看来,兄长的出发点,也并没有多么正义。”
“兄长以公谋私,妹妹以貌取人。兄长啊,你我还真是天生的兄妹呢。”
……
少主府中,那剑气来的决绝,以至于周枕云匆忙间外放的灵气罩瞬间被击破。
人间十二境,不需要放开打,一招一式,其实就足以荡平数十里。
即便有灵气罩缓冲。
这一刻的少主府,也坍塌大半。
乱瓦斜垣,断壁残寰。
此时的崔念如所在的房间,整个屋顶都没了大半。
流转的阵法依旧,周枕云抹了下嘴角的血渍,跃入半空。
她回头看了一眼一脸苍白凝重,却还在坚持布阵的崔念如,略微心疼。
师尊我或许不是个合格的师尊。
但是,今日有我一剑在,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你的。
“藏头露尾之辈,敢现身一战?”
周枕云说话间,已经开始集聚剑意。
对方之前的一剑之威,已经看出对方修为境界的高低。
同是十二境,同是剑仙境。
她没有半分优势。
相反,这都变成了劣势。
“小女娃,我受人所托,今日非是杀你。你且让开,我不与你为难分毫。”这时候,高进的身影在天空闪现,剥去伪装,他一身素白长衫迎风而立。
有些花白的头发,让他看起来更加沧桑。
看起来修为不精,入十境的时候年纪过大了。
修行者驻颜有术,不假。
修行者可以返老还童,亦不假。
但驻颜驻的是入十境时的颜。
而返老还童除了特殊功法以外,只能在踏入十五境之后才能办到。
周枕云挑了挑眉。
看来这人修为不咋地。
以头发颜色评价对方修为。
这脑回路,也就是周枕云了。
换个人都不敢这么想。
修为再怎么不咋地,对方也是十二境。
最主要的是,你还不如他啊!
人间十二境,掌生死,祈祸福,看姻缘,断星象,谓之司命。
跨过野蛮生长的无生境,司命之境,便可以掌握自己的生死,算是对飞升之后力量的第一次正式掌握。
这个境界的积累,其实是八境问道之后的总结,为之后十四境合道做准备。
不同的道,在这个境界,展现的力量强弱也很分明。
周枕云在十二境之后,没有专一于自己的剑之道,涉猎庞杂,反而让她的前路模糊不清。
世间修行,终究是殊途同归。
世间修行,最忌讳者便是贪多。
可她依旧如此。
“你要杀谁?”
周枕云横剑斜眉,扬声问道。
高进并指如剑,虚指废墟中的女子。
“她!”
周枕云都不需看,便知道是谁。
“那便没的商量,看剑吧!”
说完,长剑凌空,漫天流云汇集,恰如叠嶂而起的层峰,有泰山压顶之势。
“可惜!”
周枕云的剑仙境剑法,是实打实的。
这样的剑境,却也不是谁都可以达到的。
剑境修心,因何而执剑,因何而拔剑,这是萦绕每一个剑修的终身命题。
剑修拔剑为何,不需要多高尚的理由。但需要一颗持之以恒,不曾动摇的心。
周云年纪轻轻,就踏入剑仙境,这就是天分。
但这样的天才,他今天要亲手斩之,自然可惜。
怪只怪,你站错了位置。
高进起手掐剑诀,有剑自天来。
人间剑修三百万,每个人的剑意都不同。
“小女娃,还没有本命剑吧,今天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做本命剑!”
“天外,斩!”
那自天而降之剑,陡然间放大百倍千倍,如同天外流星,直直的砸向人间。
这样的威能,只怕剑砸下来,没的不只是周枕云。
整个宁州城,都要一同烟消云散。
周枕云脸色苍白。
说实话,周枕云还真的没哟经历过如此大战。
在她有幸的三十六年间,即便行走天下,求取更加典籍时,也没有这般生死。
今日,是她的劫难。
亦是,宁州城的劫难。
顶着压力,周枕云继续集结剑势。
“我于层云间,看淡流云白狗,不过浮生。”
“今日,我以浮生命,挡你天外剑!”
“剑起!”
“此剑名为:苍狗叠云!”
“如儿,今日师尊,为你挡一死劫!”
说完,周枕云以身化剑,迎着那下坠的长剑而去!
……
长街之上,追逐良久的牧箫终究还是被月镰追上。
月族以命祭出的绝杀,以牧箫的修为,终是躲不掉。
或许,正如能初妆所言。
她是他的劫。
这是早已注定的结局。
月镰的镰尖刺穿了牧箫的胸膛,即便被牧箫的灵力所阻,再难寸进。
但只是如此,依旧去了牧箫大半的性命。
牧箫想要以言灵之术止住伤势。
但是那刚起的气运之力还未凝结,就被月镰疯狂的吸取,化作虚无。
月族历劫而存,最是气运的克星。
相持片刻,牧箫费劲最后的力气将月镰击飞。
但他本人,也直接从空中坠落。
被月镰所伤的胸口,无法被愈合,流淌的鲜血,刹那间,染红了身下的土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