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卢马先道:“鹿贼对我们监视得很严,稍有不慎,计划一旦外泄,我们马帮上下三百兄弟可都活不成了,所以佽老大格外谨慎,没敢多与人商议,望林将军理解。”
林言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的卢马再道:“实不相瞒,只有我们这一路人马会掉头杀回营地,其他攻城的队伍均不知情。但林将军也不用担心,佽老大说了,没有人愿意真的为鹿贼卖命,不过是迫于他的淫威,敢怒而不敢言罢了,所以,只要我们率先杀回营地,战场上有了变数,不管他们跟随与否,都绝不会再继续攻关,为鹿贼卖命……营地里的内应,是任、徐二位统领,他们向来与佽老大亲近,也早受够了鹿贼的暴虐杀戮,又刚好被编在另一队里,可做内应,故而佽老大跟他俩说了。请林将军放心,那两位统领按佽老大的要求,都一人亲手杀了一名鹿贼的人,纳了投名状,绝不会有任何变故。”
这番话听完,林言已信了八九分。
就凭着佽飞的种种谨慎做法,足以说明这并非一次诈降,而是一次精心谋划的、孤注一掷的反水。
但世道艰险,最忌讳的便是轻信于人。
林言并不急于下判断,再问:“你们为什么要冒着丢性命的风险,去杀鹿宴弘?”
“姓鹿的不是人!他杀了张老大!而且,张老大死后,手下的两百兄弟,鹿贼一个也没放过,全部给活活烧死了。如今在军营内,谁不想活剐了这厮……”
的卢马说这话时,目眦欲裂,不似作伪。
林言不为所动,冷笑回道:“就凭这?”
“这……还不够吗?”的卢马有些懵,“林将军你是知道的,我们佽老大最重情义,当初是他引荐大家伙跟了鹿贼。如今,姓鹿的把我们都不当人,动辄打骂,还亲口下令杀了张老大,佽老大如何能忍……”
“我问的是,杀死鹿宴弘后,佽统领想从我这得到什么好处?”林言打断问。
“这……佽老大没交代……我只听他跟大家伙说了句,林将军是干大事的人,一定不会亏待有功之人……”
“若佽统领果能弃暗投明,助我铲除鹿宴弘,我自然不会亏待他。”
林言没什么可再盘问的了。
他再转头询问洪天器:“洪将军,你觉得如何?”
“你认为呢?”洪天器反问。
其实他早信了的卢马的话。
只是事关武阳关存亡,干系太大,他不敢下定论。
林言点头道:“此事假不了,佽飞是铁了心要反鹿宴弘。”
“对对,千真万确,我绝没有说半句假话……”
的卢马心里一松,忙出声强调。
被林言呵止了,“要想你的佽老大活命,从现在开始,你最好闭嘴。”
的卢马忙捂住嘴巴。
他再与洪天器商议道:“天赐良机,洪将军可一定得把握住。”
“嗯嗯。”洪天器点了点头,可随即又摇头道,“这事太大,我也不敢做决定,得请示我兄长,请他来定夺。”
“本该如此。”林言道,“请洪将军将我的意思转告你兄长。天予不取,反受其害。鹿宴弘决意攻打武阳关,绝不肯半途而废,而鹿宴弘又是百战老将,驰骋沙场多年,绝不可小瞧,若我们再听凭他这么攻下去,后果恐难预料。如今,关下军队里竟发生了内乱,这是天意,我们一定要顺天行事,牢牢抓住这次机会,将关下贼军一举剿灭,永断后患。”
“嗯嗯,我一定会转告兄长。”
洪天器再也坐不住了,当即带上的卢马,要匆匆返山。
刚走出几步,的卢马忽然挣脱控制,返身到林言的面前跪下,咚咚咚磕了几个响头,“林将军,我们马帮几百号兄弟的性命,可都全握在你的手里了。我们掉头后,请你们也一定要随同杀来,否则,但凭我们这点人,是斗不过鹿宴弘的……”
这个保证,林言给不了。
武阳关与随州城之间的微妙形势,也不足以给外人细说。
他只有望向了洪天器。
洪天器把胸脯拍得巴巴响,“我早恨不得吃鹿贼的肉,喝他的血。如此天赐良机,岂会白白放过?”
…………………
洪天器走后。
林言当即叫来沈云翔,告知他事情原委。
沈云翔也断定佽飞反水假不了。
两人再是一番合议后,立即派人给平靖关上的宫敬尧传信。
具体该怎么做,林言没说。
若什么都说了出来,反倒暴露他的意图。
但他相信,宫敬尧若是够聪明的话,一定会率主力出关,偷偷靠近武阳关,只等关上守军出城,和关下的忠武军杀做一团,便趁机袭占武阳关。
林言再叫进来赵志勇等人,让他们悄悄准备一些民夫的衣物,随时准备混在搬运物质的民夫队伍里,一道上山。
天予不取,反受其害。
这话,其实林言是说给自己的。
……………………
按林言的部署,许沧州的勇武都留守关城驿,林季和赵志勇的义武、仁武两都则加紧准备,如何装扮农夫,如何潜藏武器,如何选择线路,如何奇袭关城背后……只等关上传来守军出城的消息,他们便可立即上山。
不管最终是自己的人马占了义阳关,还是宫敬尧占了,林言都可以接受。
只要能让他安心带着人马奔赴光武山。
然后,当义阳关守军出城的消息传来时,林言却临时中止了上山夺关的计划。
因为斥候带来的消息是,洪天宝只派出部分守军出城、追随佽飞等临阵倒戈部队杀向忠武军营地,仍有相当多的守军仍留守在关城上。
洪天宝本人也一直待在关上,并未亲自领军杀出。
洪天宝派出了军队出城,说明他并未识破自己的阴谋。
但他只派了部分军队。只能解释为,他很明智地没有完全信任自己,始终提防着自己。
林言暗叹一声,唯有按兵不动,继续打探关上关下的消息。
一直到入夜,他才得知了一些详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