垒土为城这一个多月,大唐的人都没有闲着,平壤附近的村庄都被清理了一遍,能用的东西都收刮了,也派人向东南方向的山区追杀过,如今的平壤,已经成了一座孤城。
李绩用兵,最注重稳妥,他不像李靖能把所有的兵马,用得犹如一个人一般灵活,但是李绩最喜欢以多打少,以势压人,用精良的装备去攻击敌人。
即便有一段两百米的土墙超过了平壤,他也没有急着发动进攻,只是用投石车向城里砸。
城外的大军制作了许多石弹,一百多架投石车不紧不慢的砸,距离城墙最近的一片区域,已经成了废墟,城墙都变得坑坑洼洼。
还有平壤的城门,如今已经成了木条,如果不是高句丽人用石头和泥土堵死,都可以直接入城。
其实不止高句丽人绝望,百济人也有些癫狂了,他们本想支援高句丽,谁知道新罗死死的拖住了他们,这与先前商量由他们拖住新罗,完全不一样。
“怎么样?可有平壤的消息传回来?”百济武王扶余彰问道。
“回父王,没有消息,唐人封锁非常严密,我们的人根本过不去。”扶余义慈摇摇头道。
“还有多久能击败金庚信!”扶余彰皱着眉头问道。
“这…”扶余义慈一阵迟疑,他也不明白,一向软弱的新罗,这次怎么就如此难打,整整两个月,死了上万人,都没有退缩的意思。
扶余彰心里烦躁,他很明白,儿子这个表情,意味着根本无法击败新罗,更不用说支援高句丽了。
“父王,如果高句丽败了,唐人会继续南下吗?”扶余义慈小心翼翼的问道。
“肯定会的。”扶余彰捂着胸口坐下说道。
扶余义慈脸色一变,急忙问道:“父王,我们怎么办?高句丽都打不过,我们能打退唐人吗?”
本来他们对高句丽挺有信心的,毕竟已经多次打退中原的大军,没想到这次被摧枯拉朽一般击败,只能占据平壤死守。
大同江被截断,高句丽剩下那些人,想要撤退到南方都没有机会,这让百济上下都开始害怕了。
扶余彰咽咽口水,摆摆手道:“不用担心,这次即便唐人占领了高句丽,他们也不会对我们动手。”
“为什么?”扶余义慈脱口问道。
“因为他们需要时间稳定高句丽的地方,他们攻打高句丽,肯定不止是想要一片废墟。”扶余彰分析道。
“原来如此!”扶余义慈松一口气道。
“你那么高兴做甚?你高兴得太早了,今年唐人不对我们百济动手,明年呢?明年也不会动手吗?别说大唐我们打不过,还有新罗在一边虎视眈眈,那些新罗人就是中原的一条狗,他们会帮着主子咬我们。”扶余彰没好气的呵斥道。
“我…”
“为父老了,没有能力抵挡唐人,也没有能力带领百济走出困境,以后就要看你的了。”扶余彰说道。
“父王,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扶余义慈迷茫的说道。
“你去倭岛吧,五年之后,如果百济还存在,你再回来。”扶余彰疲倦的说道。
“没有其它办法吗?”扶余义慈问道,他实在不想离开百济,渡海去倭岛,完全是人生地不熟,而且那是别人的地盘。
“没有办法,我们这个地方,除了海外,根本没有退路,也没有躲藏的地方,除非老老实实的投诚,想要击败唐人是根本不可能的。”扶余彰摇摇头道。
扶余义慈一滞,就连睿智的父亲都没有办法,他又能如何呢?
辽东半岛夏天雨水多,这给平壤多了一些喘息时间,不过面对李绩布置的围困,毫无破局的办法。
到了八月,平壤三面城墙,都被土墙堵起来了。
“呜!呜呜!”巨大的号角声响彻云霄,听到这声音,已经麻木的高句丽人,眼神中多了一丝色彩。
这三个多月,大唐不急着进攻,只是佯攻,高句丽人感觉就像脖子上架着刀,不知道何时刀就落下来。
三面号角都在响,听声音就很多,这是总攻开始了,反而让守卫松一口气,毕竟等死的滋味太难受了,还不如早点拼死。
大唐高级将领,右武卫将军牛进达,洺州刺史程名振,右武卫大将军薛万彻,突厥将领左领军将军契苾何力等人领兵攻城。
年轻一辈的中级武将,右卫中郎将薛万备,安西都护府司马薛仁贵,右骁卫大将军刘大俱之子,都尉刘仁愿,游击将军王大度,中郎将刘仁轨,右领军卫中郎将程务挺等人亲自冲杀,一举杀入平壤。
高句丽已经做好了破城的准备,囤积大军于城门附近,而且做好了防御,双方展开激烈对抗。
在大唐精锐的武器盔甲面前,高句丽人显然有些不够看。
“杀!”程务挺怒吼一声,带着陌刀队猛的向前挥刀。
陌刀,通长一丈,双面为刃,是斩马刀改良而来,以前是精铁反复锻打而成,如今则是用钢材锻打淬火而成,一刀下去,人马惧碎。
高句丽的木盾在陌刀面前,犹如纸片,根本没有丝毫抵挡作用。
陌刀手身披重甲,手持陌刀,轮流上前挥刀,每挥一刀,就有一排敌人倒下,在这种巷战之中,才是最大的杀器。
高句丽人为了躲避投石车和弓弩的压制,无奈选择巷战,岂不知这才是大唐军队最厉害的地方。
仪刀,陌刀,横刀,障刀。大唐四种制式刀,无论是哪一种,都比高句丽的武器锋利,尤其是最精锐的十二卫府兵,佩刀基本上都已经换成了钢制。
高句丽士卒纷纷被砍翻,至于那些在屋顶想射箭的,不等他们出手,连弩就到了他们头上。
“杀!”盖苏文领着最精锐的士卒,冲向大唐骑兵。
这家伙别看官大,武艺也非常厉害,一手一把刀,每次都能砍倒一名骑兵,虽然大多数没有死,只是落马,但是也受伤不轻。
“杀!”薛仁贵手持方天画戟,杀向盖苏文,他不认识这家伙,不过那是高句丽的将领,需要他第一时间解决。
李绩调薛仁贵来参加最后一战,只是想让他混功劳,但是他没有想到,薛仁贵到了战场,就是一个人性猛兽,一路横推,根本没人能阻挡他的脚步。
“当!”的一声响,盖苏文只觉得右手臂发麻,无力抬起,心里不由一惊,他本身就以勇武著称,高句丽没人比他力气更大,所以他用双刀,因为他觉得一手一刀,能更快斩杀敌人。
对面这个看不见脸的大唐将领,虽然是双手持武器,但是能把自己震得武器差点脱手,这是从来没有遇到过的事情。
来不及多想,眼看对手方天画戟又劈过来,盖苏文急忙侧身躲避,根本不敢再招架。
薛仁贵从来不看对手是谁,除非是大兄薛云,否则他的武器,就不会在敌人没有倒下前停止。
“死!”吐气发声,这是薛家功法,配合着猛烈吐气,能发挥更大的力量。
“噗!”一匹战马被薛仁贵砍成两截。
刚刚滚落到地上的盖苏文被马血淋了一身,惊骇的看了一眼薛仁贵,能一招砍断战马,即便是他也难以做到,对手居然显得轻松。
见到对手向人群中跑,薛仁贵大怒,轻轻一夹战马就追杀了过去。
眼见薛仁贵穷追不舍,盖苏文也发了狠,停下脚步,眼神凶悍的看向薛仁贵。
这时候他手臂已经恢复了力量,抢过一匹战马,坐到马背上,双手挽了一个刀花,紧握武器,严阵以待。
砍杀几个挡在前面的敌人,薛仁贵冲到盖苏文面前,一招刺出。
有了防备,盖苏文不与薛仁贵硬拼,尽量用巧劲,一时之间,两人战得难分难舍。
要说比耐力,薛仁贵就没有怕过谁,一招接一招,力量和速度丝毫不减,杀了一柱香的时间,就杀得盖苏文大汗淋漓。
关键还是盔甲,薛仁贵的盔甲,那可是薛云让人精心制作的,比起大唐最好的明光铠,防护还要周全,重点部位甚至进行了加厚,如果是重武器,还会有所顾虑,最不怕就是刀的劈砍,见到对手不正面硬接,他心里早就有了算计。
盖苏文速度不慢,每次拨开方天画戟,都想砍对手,只不过对手武技相当厉害,方天画戟看似笨重,在对手手中却非常灵活,总是能快速的格挡。
好不容易看到对手砍空,露出破绽,心里一喜,急忙挥刀砍过去。
对手居然用胳膊架住,这让他有些惊讶,不等他撤回,反手抓住了刀背。
虽然看不见面容,盖苏文知道对手肯定在笑,心里一惊,知道中计了,破绽是故意露出来的,看似全力一招落空,其实已经趁机松开了武器。
空手入白刃,这是武将都会的,但是薛仁贵不同,他与尉迟宝琪熟悉,学会了尉迟家空手夺兵器的绝招,抓住刀背的同时,手腕一扭,用力一拉就把盖苏文的刀夺了过去。
盖苏文不松手不行,不松手就要被别人拉过去了。
战马交错而过,薛仁贵身体一拧,反手一刀劈出,这是脱胎于回马枪的招数,可以用在任何武器上,因为战马速度快,所以要求使用者身体素质极好,毕竟才对拼一下,一般人需要回气,来不及回身砍。
这一下回身极快,身体素质差的,可能没砍中别人,自己的腰都扭断了。
盖苏文根本来不及躲避,感觉劲风袭来,只能向前一伏,尽量泄去力量。
“噗!”盖苏文一口鲜血喷出,不敢停留,伸手猛的一拍战马,催促战马快跑。
薛仁贵调转马头,见到敌人逃跑,掂量了一下手中的大刀,手腕一抖,投掷了出去。
撒手锏可不止是能用锏,刀也是一样,只要长期练习就是,跟着薛云他可没少练,无论是刀还是枪,都能进行投掷。
长刀向前飞去,插进敌人身体,见到敌人落马,薛仁贵抽出眼见障刀,紧跟着杀了过去。
一招叶里藏花,薛仁贵弯腰一刀,斩向敌人脖子,紧接着伸手一抓,一颗头领,就抓在手上,随手挂在得胜勾上面。
杀了敌人一员将领,薛仁贵心情大好,继续杀敌,冲锋的时候,顺手又夺了一支长枪。
木制长枪在薛仁贵手里,轻若无物,抽得虎虎生风,方圆一丈,敌人纷纷倒下。
薛仁贵不知道自己杀的是谁,毕竟巷战的时候,盖苏文也不会带旗子,但是高句丽人知道啊,他们心目中的第一勇士,就这么没了,还打个屁啊!只恨不得长一双翅膀,飞离平壤。
盖苏文一死,高句丽最大的主站派没了,剩下的人哪里还有战心,等到下午,大唐还没有展开第二波进攻,高句丽的大臣就绑了高建武一家,送到阵前。
没有办法,大臣的身家只有自己一家,最贵的就是性命,这国家是大王的,自己可没有必要陪葬。
但凡有点希望,也舍不得家业,但是现在一点希望都没有,平壤城已经破了,还不投降等到啥时候。
看着骨瘦嶙峋的一群高句丽大臣,李绩还是有些佩服他们,居然吃糠咽菜,守了半年,换成一般人,恐怕早就坚持不下去了,毕竟没有援兵。
佩服归佩服,放过是不可能的,李绩立即开始接手高句丽,毕竟大唐不是要一个废墟一般的辽东。
有高建武在手,后续的事情就好办多了,而且超出李绩预料,高句丽人早就没了战心,只要能给他们吃饱饭,让他们跪着喊阿耶都没有问题。
接到拿下平壤,活捉高建武的消息,李世民大喜,一面昭告天下,长安欢庆,一面指示李绩,按照安西都护府的办法,清理高句丽。
李绩并不意外这个旨意,毕竟安西都护府做得相当成功,于是把高句丽的贵族,官员,富人,全都抓得干干净净,送去幽州挖煤,高句丽的那些士卒,经过挑选,只有两千入眼,编入军中,其他人早就饿得连大唐民夫都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