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8章 不能同生,但能共死

没有胰岛素的情况之下,薛云也不知道有何办法抑制这个病,幸好御医开的这个白虎人参汤据说有效。

消瘦,多尿,易口渴,容易饿,这个病确实麻烦,薛云想了一下叮嘱道:“你这病除了药,还得忌口,不能吃甜食,忌辛辣,荤腥,以后就以清淡素食为主。”

慢性长期的疾病,以清淡素食为主就没错,忌口总是好事。

马周笑了笑,疲倦的点点头。

“你先休息吧,改天我再来看你。”薛云起身道。

“我不累,一天天已经躺够了,如果你不忙的话,陪我说说话也好。”马周说道。

薛云点点头,重新坐在床边的椅子上。

“你今日才到长安?”马周问道。

薛云点点头。

马周笑了,他就知道,薛云听到他病重,肯定第一时间就会来看自己,心里也很感动。

“你们出去玩吧,我陪你们薛叔父聊聊天。”

“唉!这大半年我一直在养病,也没在陛下身边,想不到陛下尽然先走一步。”等儿女离开,马周这才叹息一声道。

“生老病死,人之常事。”薛云皱着眉头道,李世民已经死了,他也不想再提李世民服用丹药的事情。

马周轻轻颌首道:“虽然我在家养病,陛下与太子看重,朝中的消息还是经常派人来告知,你不在长安,我给你介绍一下吧。”

“你好好休息,这些事情以后再说也不迟。”

“无妨,我精神好得很,只是身体弱一点而已。”马周笑着道。

薛云拉了一张棉被垫在马周背后,让他靠着舒服一些,这才静听他的介绍。

“别的就不说了,我给你介绍一下如今朝中官职变动吧,先皇殡天,陛下继位,朝中不少人都得到了提拔。”

经过马周的讲解,薛云了解到,原太子左庶子于志宁担任了侍中;少詹事张行成兼侍中;检校刑部尚书、右庶子、兼吏部侍郎高季辅兼中书令。许敬宗担任礼部尚书。

长孙无忌加大尉同中书门下三品;李勣担任洛阳留守,开府仪同三司、同中书门下三品。

另外一个托孤大臣褚遂良只是封了一个河南县公,官职中书令升无可升。

除此之外,李治还启用了刘洎,提拔他为黄门侍郎。

岑文本和马周一样,已经病了大半年了,或者说他和马周其实已经病了很久,只是这大半年已经无法坚持上朝。

李世民的心腹重臣房玄龄病得更久,幸好补药多,还拖着。

马周讲解了一会就显得很疲倦,喝了药就睡下了。

薛云鼓励了一下马周的儿女,叮嘱他们有事可以来找自己,随后就回家去了。

薛云回家又拿了两支老参,前去看望房玄龄。

两年前还富态的房玄龄,如今也形如枯槁,看得薛云心里一酸,两人虽然交流不然多,却也相互佩服。

“房公,你要好好保重身体啊!”薛云拉住房玄龄的手道。

“你回来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房玄龄精神一振,拉着薛云的手笑着说道。

“唉!这些年一直在外,都没有探望房公,还请不要见怪。”薛云歉意的说道。

“我一直想亲口谢你,幸好还来得及。”

“您说得哪里话,我带了两支老参过来,你好好修养,定然能够康复。”

“我一直强撑着,就是等你回来,遗爱他们,拜托你多多关照。”房玄龄摇摇头道。

“遗爱就是我兄弟,照顾他是应该的。”

“如此我就放心了。”

房玄龄微微转动脑袋,见到屋里没有外人,用力拉住薛云的手道:“陛下殡天,你要小心长孙无忌,此人看上去心胸开阔,其实睚眦必报,老夫与他多有争执,日后定然会报复他们,思来想去,也只有你能护住他们兄弟了,以后他们不听你话,随意打骂就是。”

薛云眼神不由一凝,他对长孙无忌确实不怎么了解,不过他相信房玄龄不会骗他。

如今朝廷之中只有两个开府仪同三司,权力以长孙无忌为首,李绩次之,不过李绩在洛阳,只能牵制,不容易干涉到长孙无忌。

除了他们两人,文官之中就是中书令褚遂良,于志宁,武将则是自己和程咬金。于志宁和程咬金年龄大了,长孙无忌想要大权在握,定然要针对自己。

薛云慎重的点点头。

房玄龄咧嘴笑道:“能等到你回来,我就放心了,也该去陪陛下了,免得他路上寂寞。”

听出了房玄龄语气有些不对,薛云不由一愣。

卢氏坐到床边,帮房玄龄整理了一下衣服,温和的笑着道:“他估算着你就这一两天回长安,已经停药三日,只喝一点参汤。”

“房公你…”薛云震惊的看着房玄龄。

房玄龄双目有神,坐起来道:“给我更衣!临终之时有子义陪着,是老夫的荣幸。”

“阿耶!”房遗直双目含泪,声音颤抖的喊道。

“哭哭啼啼成何样子!”房玄龄呵斥道。

卢氏已经拿出一套新衣服,开始为房玄龄解衣。

薛云看出房玄龄有些像回光返照,心情沉重的想要上前帮忙。

“子义你歇着,让大郎来就行了。”卢氏摇摇头道。

看着独目的卢氏,薛云很是佩服这个女人,他摇摇头道:“遗爱是我兄弟,他不在家,我帮忙也是应该的。”

卢氏没有再拒绝,笑了笑,轻轻点点头道:“有劳!”

房玄龄已经骨瘦如柴,换好衣服之后,喘息着躺下,眼神逐渐失去了光彩。

“陛下,臣来陪你了!”

听到房玄龄嘴里呢喃的话,薛云心里不由有些感动,这种君臣之情实在太难得了。

“阿耶!”随着房玄龄脑袋一偏,房遗直失声痛哭起来。

“唉!”薛云叹息一声,正要出去叫人,突然发现卢氏向地上倒去。

薛云一个箭步上前,扶住卢氏,本以为卢氏是悲伤过度,薛云震惊的发现,卢氏嘴角居然流出鲜血,手里一个小巧的瓷瓶掉落地上。

“不用麻烦了,黄泉路上寂寞,我去照顾他。”卢氏笑着道。

“啊娘!”房遗直这才反应过来,扶住卢氏惊呼。

“咳咳!”卢氏每咳一声,嘴里就流出一丝鲜血。

愿意同生共死的女人,如何让人不钦佩,薛云这才发现,卢氏早有准备,身上是新衣服,花白的头发也是梳得一丝不苟。

卢氏没有多久就与世长辞,薛云帮着把他们夫妻并排放在床上,这才起身告辞。

“薛郎,出了什么事吗?”看出薛云心情不好,李玉燕关心的问道。

“梁国公夫妻归天了。”薛云解释道。

“啊!怎么如此突然,他们夫妻都走了。”李玉燕惊呼道。

薛云简单介绍了一遍房家的经过。

李玉燕感动的说道:“生不能并生,死乃可同死,他们夫妻感情真是让人钦佩。”

“嗯,房公夫妻重情重义,实在让人佩服。”薛云点点头道。

“薛郎,虽然我也佩服梁国公,但是他断药为陛下殉葬,恐怕还是有自己的算计。”独孤金凤迟疑了一下提醒道。

薛云眉头一皱,不解的问道:“怎么说?他算计什么?”

“房公病了几年,一直没有治好,说是病入膏肓也不为过,既然已经药石无医,还不如为先皇殉葬,不但能落下好名声,还能庇佑后人。

当然这只是妾身猜测,不一定是真的。”独孤金凤说道。

薛云心里咯噔一下,顿时明白,独孤金凤推测多半是真的,房玄龄选择这个时候断药,死在这个时候为李世民殉葬,有了这个名声,以后谁都不好针对房家。

只能说好算计,薛云先前还心里感动,佩服不已,如今只剩下佩服,一点都不感动了。

自己也被算计了,不但答应帮着房家兄弟,还做了见证人,偏偏因为房遗爱的关系,自己真不能置身事外。

房玄龄死了是一件大事,虽然这还是李世民丧期,前去吊唁的人也不少,李治甚至亲自去宣布追封房玄龄为太尉,谥号则由礼部来定。

薛云自然要也去送了一份礼,好好安慰了一下房家兄弟。

李世民的昭陵位于咸阳附近礼泉县东北部的九嵕山上,距离长安一百多里,灵柩运了三天才运到,随后下葬封陵。

昭陵是掏空山体修建的,从贞观十年开始修建,如今已经一十二年有余,主体基本上是完成了。

薛云发现,昭陵居然有多条通道,虽然他们这些大臣只在外面,没有进去,薛云也能想象到,里面肯定非常宏大,毕竟是修了十多年的皇陵。

房玄龄墓位于九嵕山下,背后的高山上就是埋葬李世民的昭陵,房玄龄的谥号文昭,算是文臣最高谥号,李世民则尊号是唐太宗,谥号是文武大圣大广孝皇帝,庙号太宗。

纵观山下,这和后世旅游所见可完全不同,薛云眼神陡然一凝,他突然想起那个导游曾经介绍过的一些话。

昭陵是规模最大的皇陵,不止是因为掏空了山体,主要是包括李世民妃子,女儿和大臣的陪葬墓。

可以说这是一个墓葬群,前前后后多个皇帝修缮,持续了一百多年才完全结束。

正是因为如此浩大的规模,唐亡之后,这里就成了盗墓贼最喜欢的地方,好像还有军阀发动民夫来挖。

“陛下,臣请用巨石,三合土,火山泥封死整个山体和墓道。”薛云一脸慎重的对李治说道。

李治一愣,随即摇摇头道:“你不用担心,早就做了布置。”

“臣的话虽然大不敬,但是陛下可曾听闻项羽攻咸阳的事情,先皇千古一帝,当受万世敬仰,即便千万年之后,臣也不希望他与先皇后殿下受到骚扰。

封死整座大山,即便上山的道路也无需保留,山下在围绕着浇筑成一个整体,如此一来,也就万无一失了。”薛云劝说道。

“如此动工,花费巨大,恐怕父皇在天之灵也不会同意。”李治为难的说道。

薛云明白,他不是担心李世民不同意,而是怕群臣反对,拿李世民说事情。

“陛下一片孝心,先皇只会欣慰,至于劳力和花费,陛下也无需担心,劳力可从倭岛抽调俘虏,钱财更是小问题,倭岛那边有源源不断的金银开采出来。”薛云劝说道。

用巨石把通道堵死,同时用三合土加固,即便是泥土的地方,薛云也希望用混泥土浇灌,把整个陵墓凝固成一个整体。

山体修整陡峭,不留上山道路,山下加厚一圈,只要不动用炸药,即便上万人来挖掘,没有几个月也别想弄开。

当然,防盗是最麻烦的,毕竟盗墓贼办法很多,所以薛云觉得,可以让人多修一些致命的陷阱,故意留一些假通道,他就不信如此条件下,还能被盗。

薛云不想不想李世民陵墓被盗,主要是怕那些陪葬品被损坏,运送进陵墓的陪葬品足足五百辆马车,还有李世民那一个玉石做的棺材,里面稀世珍宝可以说极多。

这还只是李世民的陪葬品,长孙皇后那边肯定也不少,只不过当年薛云没有亲眼看见。

如此重地,怎么防备都不为过,至于外围那些大臣陪葬墓,只能自求多福了,反正薛云是不会陪葬在皇陵边上的。

薛云心里已经下定决心,回去就立一份遗嘱,死后安葬到秦岭之中。

想到陵墓问题,薛云觉得可以让人修建自己夫妻的陵墓了,而且他得叮嘱下去,薛家不修建家族陵墓,子孙死后自己找地方埋。可不能自己死了被子孙拖累,然后被盗墓贼光临,骨头都弄得乱七八糟,说不定还有人在墓里拉尿。

用火山灰做的混泥土来封墓是最好的办法,而且不能太张扬,薛云在心里默默的盘算着。

在薛云的劝说下,李治觉得采纳他的建议,很快召集工匠和群臣,吩咐要把整个皇陵封死,通道也封死,以免千万年之后,有人打扰他父母的安息。

占据大孝的名头,没人反对,毕竟李治也说了,尽量用内库的钱财。

聪明人不少,就像房家,第二天就提出来,捐献钱财用于帝陵修建,只不过要求房玄龄夫妻的墓在外面加封一层。

薛云提议之后,李治对他又亲近了不少,毕竟如此为皇帝考虑,忠心耿耿的大臣太难得了。

遗憾在长安时间太少,陪葬李世民的那些名画书法没有机会得到拓印版本,不过没有关系,如今大唐还有几个厉害的高手,可以请他们动手画一些仿品,就像工部尚书阎立德,匠作监大匠阎立本两兄弟,褚遂良也是有名的书法大家,自己开口,怎么也能弄来几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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