粗重的呼吸声响彻二人的耳畔,声音刺耳而响亮,如同行将就木的铁匠在有气无力地摆弄着手中的鼓风箱。
苏阳快速地转身,试图在黑暗之中寻找那黑袍之人的身影。
龙珠的红光摇摆,扫荡着房间的每一个角落。
“沉睡如此之久,突然苏醒,应该身躯十分孱弱才对……”
一圈扫视完毕,苏阳将龙珠放下,喃喃自语。
只是他话音刚落,却忽然见眼前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扑鼻而来的腐朽气味浓烈非常。
那是白色的,脱去皮肉的手掌,一只玉镯还佩戴在他的手腕之上。
砰!
来不及反应,那白骨手掌就抓在了一旁端木雨的肩头,随即飞身而起,将其裹入弄弄的黑暗之中。
玉笛滑落,掉在地上,苏阳弯腰一把将其捡起。
“刚刚他从哪里来的。”
龙珠浮起,将他不安的脸庞点亮。
苏阳忽然抬头,放在这镇邪密室的穹顶之上,窥见几个深深的孔洞。
那是手指抓进石头的痕迹,那长眠之人竟然刚刚一直趴在自己的头顶。
这画面令其不寒而栗。
“老龟,灾厄缠身之人,也能有神智吗?”
苏阳一边向前追去,一边向老龟询问。
之前那宝鼎门的两名弟子,皆是神智全无。
那少女还是中了自己一剑,吃痛之下,方才最后将占据自己身体的东西赶出。
但他见眼前这人的行为举止,只觉其心思缜密,与常人无异。
“一般是没有的……”老龟喃喃自语,随后道:“但有一种情况,却存在这种可能。”
“什么?”苏阳问。
“他与那灾厄势均力敌,互相妥协……”
“最后,合二为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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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阳追了一路,脚下竟然又涉了水。
他似乎已经偏离了墓道的范围,再次一头栽进黑暗之中。
一人一龟一龙珠,在黑暗之中宛若一个迷失方向的萤火虫一般,茫然没有头绪。
只是能感受到的是,周围越来越冷了。
“此地阴寒彻骨,若是老龟我所料不错,他定然是将那女娃娃带到极阴之地,行献祭转身之术,好延续他已经断绝的生机。”老龟双目之中精光闪闪,如此言说道。
人之将死,乃敢涉险,那黑袍之人想必也是大限将至之时来此大墓,怎料困在此处,又遇到灾厄缠身之大难。
不过绝境之下,这灾厄竟然成了他再活一世的希望。
想必他假死之时早已寻到了那处地方,只待后来者来此。
老龟见苏阳迷茫的模样,忽然笑了一下。
“那女娃娃与你萍水相逢,又样貌丑陋,你又何必救她?”
“这玉笛是个宝贝,不如你将其带在自己一人行动,也免得别人再分了这大墓中的机缘。”
苏阳被其说的一愣。
他缓缓转过头,与老龟四目相对。
细算下来,自己与端木雨相识不过数日,若按常理来说,确实没有必要涉险。
“话是如此没错。”苏阳缓缓地道。
“但若没有她,我或许连古墓的方位都不知道,即使知道了方位,也进不了那青铜大门。”
扪心自问,若是没有端木雨牵扯那孟朝的注意力,自己断然难以抓住时机进入门内的。
如今的自己,显然还不是那孟朝的对手。
“可是!”老龟又说道,这会他的语气变得有些焦急。
“你别忘了,你的梦里,还睡着一个快死的人。”
“你可是欠了她不值一条命。”
小红……
苏阳刚刚伸出去的脚步忽然停下。
梦川之中,安睡于高台之上的红色身影,正灾厄缠身。
“两个时辰……”
“若是找不到,我便离开!”
思绪从梦川之中归来,他长呼一口气,如此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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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木雨的肩头渗出鲜血汩汩,嘴角都有些颤抖。
眼前的黑袍之人褪去了他破败枯槁的长袍,竟然露出一身的没有血肉的白骨。
怪异的气息扑面而来,双眼如同死人一般浑浊空洞。
端木雨用尽全力将自己肩头的经脉封锁,避免失血昏迷。
做完这一切,她仿佛丢了全部的力气,倚靠在一旁湿漉漉的石头上。
玉笛遗失,虚弱至极。
她雾气朦胧的双眼,紧紧盯着眼前这个怪物,竟然从他的小腹里窥见一枚放着灰白冷光的圆丹。
结丹境!
端木雨忽然有些绝望,手中不自主地在怀中摸索到一枚红色的符纸。
她的目光之中闪过一丝决绝与倔强。
若到事不可为,也断然不能遂了此人心愿。
清脆的木牌晃动,在其昏昏欲睡之际。
依稀看见了两个模糊的自己。
宝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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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阳手中的玉笛忽然有了一些反应。
倒底是传承通灵之物,两相感应之下,倒是很快确定了方位。
“若是那人不可敌,你又当如何?”老龟抬眼问他,只是语气没有那般焦灼。
相反,他的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苏阳略作沉吟:“他刚刚在我头顶,却舍近求远,定然害怕我身上的某些东西。”
“不是仙人骨,便是龙珠,如此便以这两物作为依仗,见机行事吧。”
老龟闻言不置可否。
苏阳心中也没什么底气,说到底这皆是外物,只是自己去救那端木雨还有一些其他的理由。
除了二人一路扶持之外,最重要的一点,还是其对于朝廷的态度。
之后自己定然是要去江州找自己师父的,造反这件事情,自然人数要多多益善。
再者,天巫传承悠久,在神仙国或许有其独到的影响力未曾发现。
若是合适的话,将其笼入反抗朝廷的队伍之中,岂不美妙。
当然,最关键的还是苏阳看重她的性格与自己甚是投契。
日后能与她以朋友相交,也是好事。
顺着玉笛的感应,苏阳很快便来到一处地方。
黑暗之中,俯首见巨大的石锥成林,抬头又见锋芒如雨。
远望去,真如匍匐在地上的洪荒巨兽正张开大嘴,等待着食物走近他的口中。
苏阳脑海之中忽然想起“请君入瓮”这个词语。
“在那里!”
那人选择的位置并不深入,只是一个转身,便看见了倚坐在石头上的窈窕身影。
只是奇怪,却不见抓她来此之人的身影。
苏阳小心翼翼地走近跟前。
端木雨瞬间惊醒,差点没将手中的红符捏爆。
兴许是丝线松动。
掩面的薄纱忽然缓缓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