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妘真平复心绪后,已是暮色黄昏。
她半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来吧。”妘真抬头,面容平静地对慕无虞和闻云弦说:“交易已经完成,按照约定,我该告诉你们如何寻得归墟。”
“从靠海的通石城向西进入谧海,前进一千二百二十四里,再向西北方向前进一百六十五里,你们就能找到归墟。”
妘真冷笑一声:“你们可要想好了,如此深入谧海,会碰见一波又一波的魔物。如果没有一定的实力的话,那就和送死无异。”
“那如果到了那里,就能看见归墟吗?”慕无虞问道。
妘真道:“那只是归墟所在,你们还得找到归墟入口。”
“归墟入口?”闻云弦微微皱眉,“那又该如何找到归墟入口?”
妘真沉默片刻,继续说道:“要打开入口就得有钥匙……归墟的钥匙是——”
她突然重重咳嗽一声,即使妘真立刻就用手捂着嘴,但从她指缝中仍然渗出鲜血。
“妘真!”慕无虞慌忙喊道,忙将险些从椅子上倒下的妘真给扶住,她焦急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闻云弦则是脸色微变,他眼眸一冷,警戒地环顾四周。
妘真接着慕无虞的手稳住自己,声音却虚弱了许多:“别看了,没人害我……是,是我被反噬了而已……”
慕无虞紧皱眉头反问道,“反噬?你是什么意思?”
她看着妘真气息弱了许多,声音焦急,“算了,你别回答了!先治疗要紧!”
妘真轻轻将手搭在慕无虞右手,止住她掏药的动作。
她声音平静,“不用了,我已经……不想苟延残喘了。况且湮族圣女都曾发过誓,如若透露归墟入口给他人,便会遭受极大反噬……”
慕无虞有一瞬间的怔然,感觉有一双手倏地攥住自己的心脏。
她微微动唇,声音晦涩,“你……你明知告诉我们归墟入口你就会死,为什么不早说!”
闻云弦眉头一拧,突然将手贴上妘真后背输送灵气。
不过片刻,他轻轻收回手,“你的经脉和丹田……”
“……已经全部破碎了,是吧?”妘真无力地将头靠在慕无虞肩上,“你们也不必内疚,我本来就想拼死用这条命去换骛已的命……而且能不能换到还另说。”
她半合眼,气息微弱:“而且即使不去杀骛已,我也没多少年的寿命了……之前有些话我没对你们说……”
“我对不起你们俩……是我只顾发泄自己的恨意,在二十年前将你们从湮族因缘藤上带走……从而完全改变了你们的命运。”
“如若你们出生在岱屿,被湮族其他人照养长大,肯定不是今日这样的情况……”
妘真看向两人,眼神明了,“一人彷徨只能靠自己,一人心中只有恨意……都是我,我的错……”
她气息越发微弱,“我没多少时间了……记住,在极盛的月下,用麒麟枝、月魂草、幽海蕊这些蕴含天地灵气的仙草之一,就能打开归墟在月影中的入口……”
说完这些,妘真叹了一口气,呼吸微不可察,“我欠你们,下辈子再还吧……我死后,麻烦将我与詹离葬在一起。”
她轻轻笑了笑,慢慢合上了眼。
长溪镇人口不多,哪家添了人丁,哪家又有谁走了,基本上全镇都会知道。因此“詹大娘”去世,很多知道此事的人都有些伤心。
因为“詹大娘”虽然嘴上不饶人,可是做人做事实在,偶尔也会提点别人几句,算得上是刀子嘴豆腐心。
詹大娘搬来长溪镇已经有多年,但她丈夫早逝,也无子女,算得上孤家寡人一个,幸而有刚到长溪镇看望她的“侄子侄女”操办身后事。
长溪镇外的青山坡下,一座写着“詹离之墓”的孤坟旁又竖起了一座新坟。
慕无虞坐在妘真房屋的院子里,只觉得暮色格外冷清。
妘真白天已经下葬,她和闻云弦也马上就要离开长溪镇。
自从第三本书在她脑海中出现,即使只有部分内容,也让她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她为了掩饰祁昭昭是魔心者,所以设计了一个不存在的陷害;为了想要找到归墟,所以找到了妘真。
又因为她和闻云弦帮助妘真杀了骛已,所以妘真连反噬也不顾、也要完成约好的交易。
最后妘真也因为反噬而亡。
慕无虞只觉得迷茫,凭她一个人,真的能改变祁昭昭等魔心者被世人仇恨、甚至被痛下杀手的命运吗?
即使真的改变了世人痛恨魔心者的现状,只要深渊还存在,魔心者就可以吸收、利用魔气,趋势魔物……
但如果……有像骛已那样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的魔心者呢?
那又会有多少无辜普通人遭受残害?
一环又一环的问题出现,慕无虞只觉得浑身无力。她一个人,究竟能做些什么?又能做到些什么?
……如果,如果深渊能被毁掉就好了。
这样的念头陡然划过慕无虞脑海,她瞬间就因为自己的大胆屏住了呼吸。但片刻之后,那念头却越来越强、仿佛在她脑中盘踞着生根。
闻云弦因为他养母的事情,所以想要毁掉封魔大阵,让深渊不再被约束。
那她为什么不可以想着毁掉深渊?
让一切祸事的源头——深渊,被毁灭。
慕无虞苦笑一声,这念头想一想,都会显得她好像自大无比……她一个人,凭什么去灭掉两神之战产生的深渊。
她低下头,盯着从院中石板缝隙中长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