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不良人衙门占地很广，尤其是中间的高塔最为显眼。外人都以为那个塔才是不良人衙门的办公所在，其实不然。不说制使大多各自在各自辖区，司长们的公署也都是在一些偏殿之中。
就算是四大都指挥使，他们轻易也没有进入塔内的权利，他们的办公场所，是原来的天王殿、大雄宝殿、法堂和藏经楼，正好在中轴线上，周边是各都下辖的机构。
“大帅竟然要进塔？这小子到底有何特别？”白陌喃喃道。
······
袁杰见高天赐承认罪名，他定定的看着高天赐的眼睛，给高天赐看的内心七上八下，脸上又只能强壮镇定。
许久之后，袁杰突然哈哈大笑：“不错，这第一关你算是过了。不良人有不良人的规矩，底细干净的，衙门反而不要，你可知道是为什么？”
其实刚刚他就已经想到了什么，此时袁杰这么一问，他心中彻底证实了一个想法。
“不良人衙门，都是吸纳有案底之人，本来是必死之人，衙门给了重生的机会。既能效忠朝廷，又能重获新生，必然更加忠诚。”
高天赐刚才也是被袁杰突然拿出证据，给震慑住了。
自从他反应过来，衙门并不是真想杀他，很多事情一瞬间就想明白了。
他手下郭庆就因为犯案被前制使捞出大牢，然后吸纳进不良人。后来杨珍春、黄亚军、秦之彤皆是郭庆替前制使拉进来的。
虽然不知道何天到底犯了什么罪，但他自己都说了，是一篇文章得罪了朝廷。
他前世也在史料的细枝末节中，听过不良人这个称呼，上面是这么介绍的：
唐代官府征用恶迹者，充任侦缉逮捕的小吏，称为‘不良’，俗又称之为‘不良脊烂’，其统管者称为‘不良帅’。
这个‘不良脊烂’中的脊烂，指的就是因犯罪而受过杖刑，所以后背有伤。又有因为曾为非作歹，被人背地里戳脊梁骨，指指点点的意思。
大洛的不良人，显然比他印象中的不良人，权利要大得多。但相同的是，成为不良人都有相同的门槛，那就是身上背着罪案。
高天赐的回答让袁杰很是满意，在性命存亡之际，还能保持这份沉稳，可见心思缜密。
能有这样的下属，做上司的自然高兴，但口中还是不忘敲打：“你只说对了一半，你们能忠诚最好，不能的话，你之前的罪证便是你的催命符，懂么？”
高天赐当然明白，这就是天山童姥的生死符，能治你病，也能要你命······
“属下明白，属下愿为局座，为大帅效犬马之劳！”高天赐恭敬的抱拳。
袁杰脸上满意的神色一闪而逝，板着脸说：“身为不良人，乃是陛下鹰犬，心中当时刻不忘效忠陛下。”
高天赐来到这个世界后，早就习惯了察言观色，袁杰刚才满意的神情早就被他捕捉到了，于是立马又是一记马屁拍了上去：
“属下是衙门的人，属下只知道效忠局座，效忠大帅，效忠陛下哪里轮得到属下？”
袁杰心中好笑，暗道此子滑头，板着脸训诫了一句：“在本司手下做事，要多做少说，时刻记得，秉公执法。我不良人衙门权利虽大，但责任更重。”
“咱们衙门之所以被陛下倚重，是因为大帅驭下严格，同僚恪尽职守，下属用命报效。谁敢穿着我们的衣服，做出有辱衙门的事情，惩罚自然比其他衙门要严重的多！”
他这话说的高天赐心中凛然，因为这一点他已经领教过了，前制使不就死的不明不白？
“属下记住了。”高天赐立马正经回答，袁杰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开始介绍起不良人衙门的职务与结构：
“不良人最底层是无制服者，称为待考，顾名思义就是有待考核。这个级别一般都是在制里，平常干一些杂活，在各制的辖地，协助衙门办案与监察地方。”
“办案中出色者，实力强者，可以转为不良人提拔进司，当然，也有个别制能力出众，整体提升为不良人。”
这些高天赐明白，他们六制就是这样，跟真正的流民的区别，只有每月微不足道的半两银钱不到的月奉。
“衙门最基层官职乃是制使，管辖一制，同时兼着为衙门吸纳人才的任务，人数不定，但一般不超过二十人。待遇嘛，与三法司捕头相较，高出七成。每月三两银子，粮五石。”
高天赐闻言咂摸咂摸嘴，心说比三法司捕头工资还高，充分说明了不良人衙门的地位。
但即便如此，只有区区的三两银子，五石粮，可见大洛的官奉有多低，不出贪官就怪了。
袁杰自然不知道高天赐心中想法，自顾自的介绍道：
“制使之上便是司长，每司下辖六制，司长待遇，与九寺寺丞基本持平稍高。”
九寺五监都是大衙门，最高长官是寺卿，其次是少卿，然后就是寺丞，也就是说，司长待遇相当于正六品到从五品的样子，听起来也不高，比他想象中的差远了。
“司长之上便是都指挥使，每都下辖四司，都指挥使待遇，相当于六部侍郎，并且有食邑。”
我靠，寺丞到侍郎，从五品到正四品甚至从三品，这一下跨度这么大的吗？
更重要的是，六部侍郎并非都有食邑，除非有爵位在身，看来都指挥使是个质的飞越啊。
转念一想，整个大洛就一个不良人衙门，整个衙门只有四个都指挥使，就已经涵盖监察天下之权了，这么一想，哪里是一个侍郎可比？如此说来，这待遇反倒是低了。
“那大帅呢？”高天赐下意识问道。
袁杰眉头一皱，脸色不善道：“你还想当大帅？”
高天赐一个激灵，立马认识到自己话说错了，连忙道：“不敢，属下只是一时好奇。”
好在袁杰没有在这上面多做计较，他郑重的提醒道：“衙门内，除了官职，不良人也是有划分的，分为普通不良人、白袖、红袖、蓝袖、金袖。”
“从制里提升到司里，或者整制划入编内的不良人，就是普通不良人，银饷为制使的一半。”
高天赐一听，好家伙，他这个制使月银才三两，一半就只有一两半。他手下现在都是待考，本以为提升为正式不良人就有好日子过了，结果这不良人的待遇····
也太让人没有奋斗的欲望了吧······
袁杰没明白高天赐为啥眼中突然出现了一抹失望，他继续道：“司里的精英，称为白袖，服饰上在右臂有白色条纹。”
“红袖是都里精英，一般都是都里直接统领，偶尔会下派协助咱们办案。蓝袖在红袖之上，在都里也是少有的存在。至于金袖，只有大帅能够亲自指挥，身份隐秘，非大案要案不会出面。”
说到此处，袁杰郑重的嘱咐道：“他们都很好区分，服饰右臂会有相应纹绣。你要记住，他们都是为衙门立下不世功勋的，以后若办案遇到了，一定不能怠慢。”
高天赐点头，说自己记住了。
他明白，这些人就相当于前世的士官，这金袖就相当于一级军士长，在部队中，连军长师长都要给与尊敬，他们虽然没有衔位在身，却是实实在在的兵王。
听袁杰介绍完，高天赐犹豫了一下，问道：“局座，彭家庆的案子属下虽然办的不大合乎规矩，但确确实实是打掉了一个贪官。属下有错，可六制的弟兄们可是实实在在出了力的，不知道·····”
袁杰看高天赐搓着双手，笑的有些猥琐，他也古怪的笑了笑：“你是想让他们转正，成为真正的不良人？”
“请局座成全！”高天赐有些激动。
袁杰笑着摆了摆手，说道：“我没什么不能成全的，这事儿能不能成，还得看你。”
高天赐闻言一愣，随即会意的在怀中摸了摸，然后将东西递了过去。
袁杰没有伸手，看见高天赐递过来的银票，他笑的更古怪了，口气却有些玩味：“你这是在公然贿赂我？”
“局座这是哪里的话，属下第一次见局座，礼尚往来，礼尚往来，这都是孝敬局座的。”高天赐脸不红心不跳，一副谄媚相。
袁杰嘿嘿一笑，收下了他的孝敬。
“嗯，你的心意我明白了。”袁杰把那两百两银票收好，这才再次开了口：“不过他们能不能转正我说了不算，还得测试你的实力，一会跟我进塔，测试如果合格，六制自然转正。”
卧槽，王八蛋，你骗我银子？
袁杰见高天赐一副死了爹的表情，疑惑道：“怎么？你不愿意孝敬了？”
“哪里，要不是属下囊中羞涩，这些还拿不出手呢。”高天赐还能说什么，只能打落牙往肚子里咽，心说这司长也没有表面上看的那么铁面，骗贿赂这手玩儿的溜啊。
在袁杰的带领下，两人出了一司四署，往高塔的方向走去，一路上不良人纷纷抱拳，袁杰点头回应，倒没了刚才初见高天赐时的冰寒。
可见，刚才那一面都是装的，高天赐也是中了下马威的套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