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王氏远远看见丈夫此等惨状，惊惧之下直接吓破肝胆，“啊”的大叫一声，昏死过去。
一旁，被捆成粽子的杨小二虽然没有昏死，但此时全身颤抖如同筛糠，黄色液体顺着裤腿流在地面上，空气中骚气弥漫。
徐良大惊，他让高天赐审案，却没让他杀人，也没让他砍人双腿啊。
那张富明显冤枉，经过洛水县和都衙两次拷打，自己好不容易救了他一名，如今被砍了双腿，哪里还有命在？
徐良蹭一声站起来，皱眉大怒，就要开口斥责。
高天赐就在他身边，他没有转身去看徐良，而是用力拉了拉徐良的衣角。
徐良怒火上脑，死命忍耐，这才强压下来，冷着脸一屁股坐回椅子，一言不发的看着高天赐。他心中盘算，这小高制使如此残酷，滥用私刑。
此次案情不管结局如何，就算真的让他破了案，自己也决计不能善罢甘休。
高天赐没有理会徐良怎么想，他看了眼杨小二的表现，心中暗笑。
“杨小二，窝藏罪，杖责二十，你还能活命。若是再加上包庇，呵。”高天赐冷哼一声，说道：“拢共五十大板，管教你一命归西！”
“大大大···大人饶命，我说，我说！”杨小二带着哭腔，绳子捆的结实，他像一根蛆一样，蠕动着以头杵地。
“说！”高天赐命令，同时示意下面的刀吏准备记录供词。
杨小二脸色惨白，开始交代：“小人并不知道外甥媳妇是怎么死的，小的只知道，七日前，妹子来找我，让我寻个由头请妹夫来家喝酒，还说让我说什么要留妹夫两天。”
“我说我没钱，妹子便给了我五两银子，说事后还有好处。小的便骗妹夫，说有一大户要大量购置布匹，让他跟我一起去了趟濉河县。”
“到了地方，没有大户买布，为此妹夫还跟我发了通脾气。等我们回来，妹妹便来寻我，又给了十两银子，嘱咐我不许说她在我这里，我初始以为她是跟妹夫闹了脾气，也没在意。”
“过后，我一打听，听说外甥媳妇死了，我怕跟这事儿有关，也就躲在家中，没敢再去西市卖茶。”
杨小二忙不迭的把自己知道的全交代了，而后赌咒发誓说自己只知晓这么多，如果撒谎，天打雷劈之类的，被高天赐给呵止了。
案子审到现在这个地步，基本上已经能够确定，儿媳的死，与杨王氏脱不开关系。
但一个案子能否结案，其中任何环节都省略不得，现在连高天赐本人都不知道杨王氏欺辱儿媳的动机，这个案子还是结不了。
“哎哟吼吼吼。”正在此时，杨王氏悠悠转醒。
高天赐眼神一变，决定再加把火，趁着杨王氏刚醒还有些迷糊，他厉喝一声：“来啊，把杨小二拖下去，砍断双腿！郭庆，你来！”
“你！”徐良这次无论如何也坐不住了，他不能任由高天赐胡作非为。
高天赐又拽了他一把，但徐良没管，伸手准备令下面差官阻拦。
恰在此时，高天赐凑到徐良耳边说了几句话，徐良脸色微变，想了想，又坐下了。
“大人！大人饶命啊！”杨小二口中不断的喊着饶命，尤其是被郭庆拖到那两行血迹处，干脆吓得昏死了过去。
就在杨王氏彻底醒过来，回想起现在的处境的同时，后面传来杨小二杀猪般的嘶嚎，杨王氏浑身一抖，打起了摆子。
片刻后，郭庆拖着断了双腿，生死不明的杨小二，再次从后堂门口经过，将地面上两道长长的血迹，描的更加猩红几分。
“你不是说·····”徐良一看，气的脸色煞白，准备质问，高天赐立马打断他的话：“大人，事已至此，稍安勿躁。”
说实话，高天赐真挺郁闷的，这徐良一边让自己审，一边还老搅合。
好在徐良这回彻底不说话了，就是不知道他颤抖的胡子，是因为冷还是因为什么。
“来啊，将杨王氏拖下去，砍断双腿。”高天赐面无表情的吩咐一声。
此时郭庆还没回来，下面京兆府的官差面面相觑，然后看向徐良。
徐良脑袋中冒出个古怪的想法，这么大会，砍了两个人的腿了，现在又要砍杨王氏，此子审案就是砍腿？他一会会不会要砍本官的腿？
“大人！我招！”杨王氏突然开口，面如死灰，却抖的不那么厉害了。
上面大人心狠手辣，自己今天无论如何也逃不过去，不招的话，砍完腿砍头，招了至少落个全尸。
听她松口，高天赐终于松了口气，但是脸上还是很严肃，喝到：“从实招来！”
接下来的话，让堂上所有人都长了见识，包括高天赐本人。
原来王富发迹以后，杨王氏越来越觉得未过门的儿媳配不上自己的儿子，所以几次三番想要悔掉这门婚事。
可丈夫王富为人忠厚，有恩必报，最讲信用，说什么也不同意，两人为此没少争吵。
杨王氏几次装病，说儿媳与自己八字犯冲来搪塞，到了今年年初，王富不吃她那一套了，决计要带儿子上门提亲。
亲事说定，儿媳过门，恰巧王富生病。杨王氏立马鼓动：“你看我说啥来着？她果然命硬，不光克我，也克你啊，说不定她还克夫呢。”
王富病的起不来床，杨王氏做主，让儿媳回娘家，等公爹病好了再回来。
儿媳无奈，无缘无故被赶回娘家也不好听，只能对外声称自己父亲病了，自己又没有兄弟，只能回家照顾。
杨王氏怕王富病好了，又把儿媳妇接回来，于是趁着他病，把儿子派出去进货，想要在儿子外出这段时间，想办法将儿媳妇给休了。
期间，王富病愈，要去接儿媳，杨王氏横八竖档不让，同时心中开始犯起了嘀咕。
她心想，儿媳长得漂亮，又会来事，往日里王富把她当闺女对待，嘘寒问暖的。
自己丈夫王富对儿媳这么上心，自己不让儿子娶，他非让娶，现在儿子在外，他又着急把儿媳接回来，莫不是两人有一腿？
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杨王氏恨得牙根痒痒。
恰好，前不久儿子来信，说不日便要回家，杨王氏让儿媳回门，然后给哥哥杨小二些钱，让他将王富给骗出了门，没让儿媳知道。
这天夜晚，月明星稀，万籁俱寂。
杨王氏换上王富的衣服，蹑手蹑脚翻进儿媳屋内，想着儿媳是不是狐狸精，与丈夫有没有一腿，一试便知。
就算俩人没事儿，也让儿媳失了贞洁名声，等儿子回来给她休出门去。
杨王氏来到儿媳屋中，看儿媳睡的正熟，玉体横陈，当下醋意大翻，从后面抱住儿媳，假装行苟且之事。
儿媳熟睡中被人骚扰，抵死反抗，抓花了婆婆杨王氏的脸，并且拽下了公公的大氅。
杨王氏没想到儿媳反抗如此激烈，匆匆摆脱儿媳，见自己脸被抓花，当即连夜跑到哥哥杨小二那里躲了起来。
她让哥哥打听消息，听说亲家来闹，她还偷喜，想着如此一来，所有人都知道儿媳失了节，这下儿子回来，一定会休了她。
不成想，儿媳贞烈至此，竟然留下遗书以证清白，然后上吊了。亲家公为女申冤，更是不依不饶越级上告，心中有鬼脸上有伤的杨王氏不敢回家，于是就躲在杨小二那里，直至今日。
杨王氏供述完，所有人都傻了眼。
高天赐看了眼供词，确认无误后，吩咐一声：“将杨王氏押入大牢，结案，等候府尹大人发落！”
差官领命，将杨王氏押了下去，动作比平时都粗鲁几分。
许久之后，徐良回过神来，这才想起砍腿之事，冷着脸道：“小高制使侦破案情不假，但滥用私刑这一条，我会向不良人衙门讨要个说法！”
高天赐闻言苦笑，说道：“徐大人莫急。”
他转身对着后堂喊了一声：“郭庆，将杨小二拎过来，给徐大人看看！”
郭庆遥遥的应了一声，然后将完好无损的杨小二拎了出来，杨小二的腿并没有断，只不过腮帮子肿起老高，只剩下贴身衣物，外衣外裤全没了。
“这····这怎么可能？你刚才明明·····”徐良一脸不可置信。
“明明把腿砍了，对不？”高天赐反问，但他没等徐良回应，又喊了声：“黄亚军！”
“属下在。”一声应和，穿着杨小二衣服的黄亚军出来了，只不过裤子只剩一半，上面沾满了血迹。
高天赐哈哈一笑，说道：“刚才被砍腿的杨小二，是我这属下假扮的，换上了杨小二的衣裤，将小腿弯曲绑在大腿上，血也是鸡血，竟连府尹大人一起都给骗了过去。”
徐良上下打量了黄亚军一番，他脸上血渍泥土模糊一片，头发凌乱，这么近尚且难以辨认。
徐良当即恍然大悟，下意识问道：“那王富？”
“是我另一名属下，杨珍春假扮的，现在估计找王富还衣服去了。”高天赐笑道。
其实这个恫吓诈供的招数，还是他在一部电影里看见的，印象中好像是星爷的电影，叫几品芝麻官来着。
尽管那个世界离自己越来越遥远，但经典这东西，永远都是经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