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楼上楼下一片安静,有几个被擦伤的姑娘哭都没敢哭出声音,老鸨子一脸死了妈的样子,脸色惨白。
这彭公子在长安县城出名的很,仗着老爹有几分势力,欺行霸市欺男霸女,老百姓是不敢怒也不敢言。
现在见他落得这么个下场,众人心中痛快,但脸上却不敢表现出来,生怕惹祸上身。有好事的想上前提醒高天赐快走,但见其身旁凶神恶煞明显也不是好来路的众人,纷纷打消了心中想法。
高天赐大摇大摆的走到彭公子身前,俯身看了他一眼,正好,彭公子一边眼睛已经肿的封喉了,另一边眼睛肿成了一条缝。
此时正眯着那条缝看着他,眼中怨毒之意浓重,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了。
“你瞅啥?”高天赐皱眉问道。
好在没有听到这彭公子回一句“瞅你咋地。”
高天赐面无表情的直起身子,打了个响指对老鸨子招招手。老鸨子哆哆嗦嗦的凑了过来,她是知道高天赐的身份的。
刚才被高天赐轰出去的那些姑娘,已经偷偷的跟自己说了,眼前这青年是不良人制使。不过她并不知还有金牌和御封一事,这一切都是高天赐刻意为之。
高天赐本来想法很简单,不良人按理身份是要保密的,如此才能探察民情,监管民声。
但高天赐本来就不是来打听老百姓有没有骂朝廷的,相反,作为现代人,他想对朝廷,对开元帝说一句:
让老百姓说话,天塌不下来。
他想的是,但凡青楼赌坊这类日进斗金的地方,背后都是有官府撑腰的。
自己手下六制人员,因为前任制使的原因,已经不算是不良人了,没人拿他们当人。
自己这个新官上任,虽然自己知道不良人衙门没把他算作自己人,但是外人不知道啊,在外人眼中,不良人制使是能实实在在代表不良人的。
因此他才特意在青楼这种地方暴露自己与手下的身份,就是透露个信号,以后六制的人就代表他,而他就代表不良人衙门,如此办事捞好处才能名正言顺。
却不曾想,机缘巧合,竟然摊上今天这么一档子事儿,真是打瞌睡就有人送枕头。
见老鸨子唯唯诺诺战战兢兢,高天赐表情有些阴沉。
“好好的喝顿花酒,却碰到不法之人寻讯滋事,老子的火气很大啊·······”
老鸨子一个激灵,连忙赔礼道歉:“对不起大人,是奴家没有伺候周到,是·····”
“行了,也不是你的错,只是手下打坏了这么多桌椅板凳。”
“大人见外了,是咱们照顾不周,一应损失我们自负,自负····”
高天赐皱了皱眉,摆出大义凛然的模样,哼道:“哪有这样的道理?物品损坏自当照价赔偿,这样吧,全都算在内孙子头上。”
说着,他指了指地上躺尸的彭公子。老鸨子没敢答话,因为两边她都得罪不起。
但见彭公子身子微微颤抖,也不知道是不是气的。
高天赐并没在意,问道:“不知道我们今天这顿花酒,价值几何啊?”
老鸨子颇为懂事,说道:“哪能让大人您破费?自当是我们鸳鸯楼孝敬的。”
“你倒是有孝心。”高天赐呵呵一笑,又指了指彭公子:“诺,他说他请了,也算他账上,这个孝敬我的机会你可别抢。”
彭公子又是一抖,从小到大他何曾受过此等屈辱,干脆一个想不开,彻底晕厥了过去。
老鸨子心中苦涩,脸上冷汗都下来了,接茬也不是,不接茬也不是。
好在高天赐没有继续难为他,而是冲着七倒八歪的那些小厮吼道:“还能动的,赶紧替你们主子收尸,死透了就把你们炼了!”
闻言如同大赦,七八个小厮中,有四个扑棱一下翻了起来,抬起彭公子,架着受伤重的几人,逃也似的跑了。
没经吩咐,老鸨子尬在当场没动,六制众人看着高天赐,眼中尽是崇拜,还有隐隐的担忧,除此之外,刚才打斗的兴奋也还没有完全消散。
高天赐看了看吓傻了的小丫头,又看了看杨珍春,问道:“你们俩认识吧。”
杨珍春回过神来,顾不得擦破皮正在流血的拳头,看向了对面丫头,两人对视了半晌,纷纷流下泪来。
“处座,她叫小草,是小人的妹子,一母同胞的亲妹子啊。”杨珍春一边回高天赐的问话,一边心疼的看向自己的妹子,问道:“小草,有没有人为难你。”
一旁老鸨子脸色大变,同时也暗自庆幸。
这小草刚烈的很,一被送进来便大喊大叫,一哭二闹三上吊的。
按理说这样的烈马到了青楼,自然是少不了挨收拾的。什么灌辣椒水,浸冰桶,扎手指,只要是不损害容貌的,怎么狠怎么来,管保收拾的服服帖帖。
然后由嬷嬷教授房中之术,再灌下花红绝育,将初红卖个好价格,然后开始接客,榨尽一切价值。
好在这姑娘送来的晚,一应手段还没来得及施展,今天也是这伙客人挑剔,这才拉上来凑数的。
“大人放心,小草姑娘来鸳鸯楼这些日子,我们可是好吃好喝好招待,没有一点打骂的。”老鸨子抢先保证,一手指天赌咒发愿绝对没虐待了她。
杨珍春不放心,见妹子点头,他脸色这才稍有平静。
高天赐问老鸨:“我要替小草姑娘赎身,多少钱你开价吧。”
闻言,小草和杨珍春全都一脸喜色,激动的浑身颤抖。
小草本人更是泪眼婆娑,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磕头。杨珍春也是如此,却被高天赐示意,由其余人拉了起来。
老鸨哪里还敢要钱,连忙说不用。谁知道这位年轻大人脾气实在不好拿捏,他竟然还不乐意了。
“本座又不是土匪,你只管说价就是!”
“是是是,普通姑娘赎身五十两,有些姿色的一百五十两。姿色上乘的,楼里都是好生教养,学会琴棋书画,少说一千两。要是能吟诗作赋的·····”
高天赐紧忙出声打断,他一脑子黑线,心说老子又不开青楼,谁管你其中许多细节?
老鸨子见他发火,立马唯唯诺诺起来:“从县衙官卖过来五两银子,大人给五两就是。”
“五百两!”高天赐冷哼一声,说道:“也算在彭公子头上。”
这回轮到老鸨子无语了,心说你这不是逗人玩呢么,别说五百两,就是五千两五万两,我敢去要么我。
高天赐心中却是另外一个想法,心说这开青楼也太赚钱了,五两银子买来,转手上千两,那么···
哎,还是算了,这生意缺德······
“你将小草姑娘带到后面找个静谧处先安顿下,好吃好喝伺候着,过两日我们会来接,到时候要是她说收了苛待,掉哪怕一丝头发,嘿嘿·····”
不用提醒,老鸨子现在恨不得把祖宗牌位劈了,把小草姑娘摆上去供起来。
她如获大赦,拉着一脸不舍的小草姑娘,向后宅走去。
一应事情处理完毕,高天赐带着众人重新回屋。
当着大家的面,杨珍春再次双膝跪地,这回任谁扶他都不起来。他咣咣咣的磕了三个响头,用力实在,眼见额头都有了淤青。
高天赐心安理得的受了,然后背负双手,笑眯眯的等待着下文。
杨珍春是个鲁莽汉子,不会说什么花言巧语,他激动咆哮:“大人对我有大恩,我杨珍春这条命是大人的,大人让我死,我···我现在就一头撞死!”
·······
所有人都憋不住笑,包括高升。
高天赐一脸郁闷,心说这货憨的可爱,你一头撞死在这里,我还费这么大劲,玩呢?
他将杨珍春扶了起来,同时对在场的所有人说道:
“还记得我刚才问你们的话吗?你们是想做吃肉的狼,还是吃屎的狗?”
“我们愿做狼!”
这一次,所有人都单膝跪地,回答的也发自内心。
高天赐点了点头,笑道:“想吃肉是好事,肉在哪里?”
众人闻言全都一愣,相互望了一眼。发现这问题太刁钻,他们一时半会回答不上来,只有书生一副思索的表情。
“你来说。”高天赐看向书生。
书生闻言,略一琢磨,说道:“以前我们没有被认可的身份,如今有了处座,那么处座盯着的地方,就是肉。”
聪明啊,理解独到啊。
“狼群最重要的是什么?”高天赐又问。
书生这次没犹豫:“对头狼的绝对忠诚,精诚协作,确保猎物不会逃脱围捕!”
众人闻言,眼中已经有了明悟,心中跟打了鸡血一样,仿佛恨不得立马就去捕猎似的。
“不错。”高天赐击掌,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回··处座,小生何天。”书生回答。
“很好,都起来吧。”高天赐让众人起身:“准备准备,咱们一会说不得要去哪个衙门做做客。”
众人纷纷点头,心中少许有些紧张。
他们明白,彭公子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处座之所以把小草托付给老鸨,显然就是在做这个准备。
紧张是因为彭公子老爹的身份,但有强势的处座在,他们心里更多的反倒是兴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