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破案线索

徐府尹见高天赐脸色难看,眼中赞许的表情一闪而过,说道:“好在如今二人本官都已经尽力救治,性命无忧了。案情诡谲,本官一时也摸不清,小高制使若能破开此局,也是功德无量。”

听到徐府尹这么说,高天赐站起身,恭恭敬敬的鞠了个躬,由衷道:“徐大人这样的官,才是百姓心中的父母官,小人由衷敬佩!”

“诶,小高制使自谦了,你能破获彭家庆案,本官就知道你有真本事。”

原来是这样,我忽略了,长安县也在京兆府的管辖之下。当时只想着长安县地处京师要冲,京师是天子脚下,所以直接就想到吏部了。

当时如果把给吏部的信,直接送到京兆府来,以这位徐大人的官风,估计能省去许多麻烦。

“说来,本官还要感谢小高制使,替本官肃清手下的蛀虫。”徐府尹说道。

高天赐听不出他是客套,还是真这么想,立马恭维道:“哪里,以大人为官清明,自然眼里也揉不得沙子,倒是下官越俎代庖。只是一点,当初我上报吏部却忘了上报京兆府,并非有意,而是·····”

“诶,不必多言。”徐府尹摆了摆手,说道:“本官也是李司业的弟子,那彭家庆与本官师出同门,由于老师和种种原因,我一时不好动他,你以不良人身份办了他,实是省去本官许多后顾之忧。”

高天赐愕然,想不到徐府尹也是李逸尘学生,看来二弟说的没错,这位国子监司业,真的是桃李满天下,只不知还有没有比京兆府府尹官更大的。

高天赐不知道的是,徐良是真的早就想动彭家庆了,但又有很多估计。

其一,大洛官场,最讲派别。那些林林总总的朋党如此,寒门学子也是如此。师出同门,便有同窗之谊。

你大义灭亲,同门便会视你为叛徒。这些寒门学子中,不乏清正廉明坐上高位的,但正因为同门之谊,他们不得不容忍很多蛀虫的存在。

十根手指尚且不一边齐,何况一个老师教出来的学生呢?

当初彭家庆成为长安县令,就有老师李逸尘向自己提了一句的原因在内,老师随口一提,让自己提携同门后进,自己尊师重道,只能当做旨意。

可这彭家庆官声越来越差,并且勾连王党,越陷越深。到了他不得不动手的地步,却发现一旦动手,恐怕会扯出葫芦连着藤,他自己在是清官,也不可能没有顾及,坐到如今这个位子,怎么可能是头脑发热来的?

当日长安县鸳鸯楼与彭玉发生冲突的事,马驿丞知道的比黄统领还早,并且将此事报告给了他,他暗中推波助澜,这才有马驿丞与黄统领一起,跟着自己为彭家庆搭台子,唱了出请君入瓮。

当然,这些高天赐都是不知道的。

“小高制使可有线索?”徐良清空自己心中的那些想法,回归到了案情本身。

“暂时还没有。”高天赐如实作答,然后笑道:“不过案子嘛,总归是要查的,等我属下到了,我自有想法。”

听了前半句,徐良本身有些失望,在听他下半句口气中的自信,不由得喜笑颜开。

“果然英雄出少年,哈哈,随本官一起吃顿便饭如何?咱们边吃边等。”徐府尹大笑。

高天赐也不怯,笑道:“如此便让大人破费了。”

“清水衙门何谈破费,本官可没有宴席招待。”

便饭果然是便饭,高天赐看着眼前四碟小菜一碗白粥,眼神变得有些古怪起来,他在自己家吃的都比这好多了。

看来这徐府尹倒是挺爱惜自己的羽毛,挺注意官声的,只不过这戏做的未免有些过了。

高天赐一边吃,一边与徐良闲聊,有意无意的把话题往军械案与彭家庆身上扯,看看能不能套出什么消息。

徐良就跟听不明白似的,就是不往正题上说,最后一句食不言寝不语把高天赐给打发了。

没等高天赐追问,郭庆、杨珍春与黄亚军三人,在京兆府官差的引领下,进来了。

“属下见过处座!”三人单膝跪地抱拳行礼,一身不良人黑色制服,腰跨璜刀,动作与声音都整齐划一,与当初的气势天壤之别。

徐良见三人的精神头,不由得暗暗点头,心说不良人衙门出来的人,单就这幅精气神就不是普通衙门可比的。

只不过,这三人都叫小高制使‘处座’,处座这个称呼,他还是第一次听说,暗暗猜解其中含义。

“起来吧。”高天赐吩咐一声,三人噌的一声站起身,动作整齐划一。

高天赐很满意,他当初离开长安县时,便把前世在电视上看到的,关于部队训练士兵的一些方法告诉了郭庆。

倒也没什么复杂,无非是站军姿,踢正步,喊口号啥的,要求就是个整齐,就是个气势。如今看来,郭庆这小子干的不错。

一旁的徐良又是目漏精光,暗暗艳羡。

“徐大人,我们要下去查案,大人等消息便是。”高天赐开口。

“查案?”徐良一愣,下意识说道:“宅院、邻居京兆府都已探查走访过,卷宗上都有,死者也经仵作勘验,确实·····”

“诶,卷宗是死的,人是活的。”高天赐打断了徐良的话,说道:“我办案的流程,跟别人不同。”

说罢,他便带人出了京兆府,留下徐府尹皱眉沉思。

四人出了京兆府,直奔积善坊。

一路上,四人并没骑马,正好高天赐将案情与三人详细的讲了一番。

郭庆听完案情后,说道:“既然是自杀,那就结案不就好了?”

“都越两级告到京兆府了,府尹徐大人也受理了,哪还能这么草草结案?”高天赐皱眉。

郭庆见处座脸色不悦,解释道:“属下不是那个意思,这案子落到处座头上,若是不能结案·····”

他下半句话没说,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既然求到不良人衙门头上,那么就代表了不良人衙门的脸面。这案子如果不能有个结果,对处座的声望有很大的影响。

所以说,如果实在查不清,与其丢了衙门的脸面,那不如给个结果,给自尽找个说得过去的由头也就是了。

高天赐自然明白他的意思,但他想了想,说道:“先查一查再说。”

积善坊紧邻西市,长安城中有东西两市,其中东市大多数都是胡商,市内有很多舶来品,香料珠宝羊毛毯,应有尽有,共有一百二十行,归太府寺管辖。

而西市其中鱼龙混杂,是流民聚集之地,卖的东西从价值和档次上都不如东市,尽是老百姓们用的东西,因此,又有个俗称叫做“糠市”。

虽然也归太府寺管,但太府寺爱不爱管,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可即便如此,西市旁边的积善坊住户,也都是颇有些家私的,毕竟是买卖人,还是比老百姓要富庶的多。

在高天赐的吩咐下,郭庆他们早在出了京兆府后,便寻了个僻静之处,将一身不良人制服换做常服。

所谓查案查案,关键就在“查”之一字上,要是看卷宗就能看明白案情,弄一屋子军师就够了,还要捕快都头干嘛?

高天赐此时坐在一个破旧茶楼的二楼,正好能看见死者的夫家宅院,这座宅子正好挨着西市一角,门前车水马龙,挑挑担旦的来往不绝。

“黄亚军,你去打听打听,闲话家常扯老婆舌,力求事无巨细。”高天赐吩咐一声,然后摸出一吊钱丢了过去。

黄亚军接过银子,却一反常态的没有露出贪婪,而是行了个礼,然后原地一个向后转,大踏步走了出去。

“变通,变通懂不?在外面这样还换便服干嘛?”高天赐郁闷的说道。

“阿春,你以前做过捕头,熟悉基层体系,去查查他家到底都有多少人,还有各自的去向。”高天赐看向杨珍春,也丢出一吊钱:“能用钱解决的,就别用不良人的身份。”

“是,处座!”杨珍春比黄亚军还正式,现在在他眼中,处座就是天,比陛下都好使。

高天赐看见左右喝茶的人,都投来好奇的目光,有些无奈。

两人都走后,高天赐开口对郭庆说:“训练的方式还得改一改,该露气势的时候露气势,该隐藏的时候也得隐藏,你看你给他们训成什么样子了?”

“处座教训的是。”郭庆打了个立正,忐忑抱拳。

高天赐一脑袋黑线,心说我让你给其他人洗脑,好家伙,你自己入戏比他们还深。

“不怪你,是本座操之过急了,等闲下来,我把章程写给你。”

“对了,我交代你查的事儿,查的怎么样了?”高天赐有些期待的问道。

郭庆又想起身,被高天赐一把拽住了,郭庆尴尬了一下,面有难色:“如今黄统领和马驿丞都知道了咱们的身份,肯定重点小心我等,实在是查不出什么。”

高天赐点头,这一点他也想到了。

当日匆匆离开长安县,他一时兴起,写了个新兵训练守则给郭庆,一方面是想着以后办案时,能装个逼,另一方面也是怕他们这些乌合之众,趁自己不在没事干,又去赌去嫖。

除此之外,他当时突然想起军械案来,军械运出京师,说不定就会经过自己的辖区,彭家庆那没查出什么,那么长安县还能数得上名的,也就剩黄觉和马驰了。

本来也就是随意为之,但前两日听袁杰司长的口风,军械确实可能会经过长安县,因为洛水县与常平县并没线索,长安县就成了重点怀疑对象了。

因此,高天赐才重提自己让郭庆监视黄觉和马驰的事来。

“也对,黄觉和马驰认得你们几个,相当于咱们六制都已经暴露了。”说着,高天赐突然想到了什么,问道:“对了,咱们六制不是还有两个人回家探亲了么?可回来了?”

“还没,二人老娘病重,又请了几日的假,处座不在,属下擅自批了。”郭庆谨慎的看了看高天赐,生怕他因为自己擅作主张而不高兴。

谁知,高天赐一脸喜色,说道:“正好,让他们别回来了!”

郭庆闻言一惊,立马开口:“处座,他二人确实是老娘病重·····”

“想哪去了。”高天赐出言打断:“我是说,让他俩不要回长安县衙!等过后我问问徐府尹,长安县令的空缺何时填补,约莫也快了。”

“到时候咱们得把县衙倒出来,就把彭家庆的宅子当做六制制所,你们还在那里当值,那兄弟二人是唯一没有暴露的,监视黄统领和马驿丞的任务,就交给他们二人。”

郭庆听他这么说,这才放下心来,由衷道:“还是处座目光深远。”

没理郭庆的恭维,高天赐自顾自的喝起茶来。

半个时辰的功夫,黄亚军与杨珍春回来了,两人手中各有一张纸,此时已经交到了高天赐手中。

高天赐细细一看,眼神顿时玩味起来。

首先是黄亚军的,上面记载的都是邻居们的家长里短,说死者与婆婆之间关系并不好。

原因是,婆婆根本看不上这个儿媳妇。公爹早年间未发迹时,外出走商,路过洛水县遇到强人,货物被扫劫一空,人被砍了两刀扔在路边深壕。

正巧为死者父亲所救,于是定下娃娃亲,许诺以后孩子长大了结成亲家。

可后来公爹做生意富起来了,他虽然没忘本,但婆婆却势利眼了,觉得两家门不当户不对,是不同意这门亲事的。

公爹不愿忘恩负义,与婆婆争吵无数次,约定结亲的时间过了两年,这才将儿媳娶进门。

儿媳刚进门,公爹就病了。婆婆说儿媳命硬,让儿媳回门,等公爹病好了再回来。

儿媳回门后,儿子便外出替公爹进货了。婆婆常跟邻居说儿媳坏话,说儿媳命硬克夫,说儿媳水性杨花是狐狸精。

前不久,这家儿子来信,说进货顺利,人已经走到山南道,不日便能回转。

儿媳也收到丈夫的信,以父亲病愈,要回婆家等候夫君为由,回了夫家。

儿媳回家第二天,公爹受友人相邀,外出赴会,当夜,便出了公爹夜里欺负儿媳的事情来。

儿媳连夜回家,第二天一早,娘家人上门打砸,公爹回家脸上无伤,儿媳回家被老爹责骂,一气之下上吊自尽。

以上,便是黄亚军打听来的。

高天赐暗叹自己果然没选错人,黄亚军天生贼眉鼠眼相,看起来就像是市井泼皮,这幅相貌打听这样的事儿,在适合不过,没人防备。

同时,这张纸上的内容,已经与公爹的供词不相符了。

儿子既然都已经走到了山南道,就算再慢,回京也就三五日的光景,公爹却说儿子还要一个月才能回来,人不会平白无故的撒谎,说明他心里有鬼。

另外,婆媳不和,婆婆可以赶儿媳回娘家。儿媳回娘家后,儿子出门。儿媳回来后,公爹出门,时间上太巧了,显然是有意为之。

以上这些,便是破案的线索,高天赐精神为之一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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