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一首广告名扬京师

京师长安城,曹县伯府内院的一个清雅小院中。

此时高天赐的小姨正在给一盆君子兰浇水,时值清晨,水雾喷洒而下,竟然形成了一弯朦胧的彩虹。

说也奇怪,小姨李氏在高天赐六岁的时候就嫁进了李府,但府中竟然少有人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出身在什么门第,只知道是先夫人李氏的妹妹。

更奇怪的是,先夫人叫什么名字,府内也无人知晓。于是大家私下里只能以李氏和小李氏区分。

后来几个嬷嬷闲暇时聊起两位夫人,被管家老许听到了,结果这几个嬷嬷就被发卖了出去,自此之后,府内就只剩老许一个老人。

有一段时间,下人中有那爱嚼舌根的,都说先夫人的死跟现夫人有关系。

伯爷据传年轻时纨绔风流,勾搭妻妹被先夫人发现,后来被撞破丑事的小李氏不知怎地,害死了先夫人,然后伯爷就把小李氏迎娶进门养在后宅。

当时这些话在府内传的有鼻子有眼儿的,几日后,爱嚼舌根的几个下人被老许当场棒杀,拖到乱葬岗埋了,自此就在没人敢谈论这个事情,但传言仿佛愈发真实了。

“天赐被封为不良人制使,昨日我去长安县城,他竟真的以不良人的身份在办案。”中年男人浑厚的声音不合时宜的响起,打破了静谧美好,正是高慎行。

小李氏没有说话,甚至眼皮都没有抬一下,还在那自顾自的给花浇水。

高慎行的脸上既没有喜悦也没有尴尬,他走到一盆已经浇好了水的雏菊前,用手戳了戳还未开放的花苞。

小李氏就像背后长了眼睛一样,声音清冷:“含苞待放正是最娇嫩脆弱之时,你伸手触碰,它还能开么?”

高慎行偷偷的撇了撇嘴,搞不懂这些女人养这些东西作甚,不当吃不当喝的。

“办什么案?”小李氏还是没有回头。

高慎行看另一朵雏菊已经趋于绽放,花苞微微打开,隐约能看见里面的花蕊,他下意识就像伸手去戳,但还是忍住了。

正好小李氏问,他就把从高升那里听来的,一股脑的讲了出来。其中不单是彭家庆案件的始末,从那日宫门外分别,一直到高慎行去长安县救儿子,中间的过程讲述的事无巨细。

要是高天赐在场,肯定会大骂高升是老爹安插在自己身边的奸细。

高慎行唾沫横飞的讲了半个时辰,表情还有些洋洋自得,他自己也没想到,自己的儿子竟然这么有谋略,有胆识,看来自己对他的了解还是少了,儿子是个有内秀的人啊。

高慎行讲完之后还有些意犹未尽,但口中却已经干渴的不行。

他等待半晌,小李氏却没有回音,只是手中的动作停了,一动不动。可是她始终背对着高慎行,高慎行也看不清他的表情。

高慎行突然心中有些许恼怒,说道:“这么多年,你还是这般性子,真急人。”

小李氏对高慎行的埋怨置若未闻,良久之后,才说了句:“知道了。”

“知道了?什么知道了?”高慎行一时间来了脾气,烦躁的说:“这跟你之前说的不一样,我不放心!”

“你有什么不放心的?”小李氏问。

高慎行立马回道:“你说我有什么不放心的?你是算到了天赐扯上北边和莒国公,陛下就会给他个虚职,但那日我明说可以在大理寺给他谋职,裴逡也表了态,可这小子竟然去做了不良人,还查上案子了!”

“所以呢?”小李氏问。

“不良人是什么衙门你不是不知道,他牵扯的越深,就越拔不出脚来!他年轻气盛,要真在不良人这个身份上尝到了甜头·····”高慎行语气中有些焦急。

小李氏面无表情:“不良人不好吗?开元帝赐下金牌,谁想动他都得掂量掂量,再加上不良人这么个身份,他现在很安全。”

“大理寺一样安全!你不是不知道,一日为吏终身为吏,他真的把不良人制使做热乎了,以后还有什么仕途可言?”高慎行不满的说道。

“仕途?呵呵。”小李氏闻言冷笑,突然回过了头,一脸嘲讽的看向高慎行:“你还指望他有朝一日,能重新做回国公么?”

不知道是小李氏突然的态度,还是什么,高慎行被她看的头皮一麻,张了张嘴竟然没说出话。

好在小李氏很快又恢复了清淡,转过身不再看他。

高慎行想了想,还是有些不甘心的问道:“他怎么说?”

“他什么也没说。”小李氏回答。

两人口中的这个“他”没有名字,甚至不知道男女,仿佛只有他俩的情况下,也不愿意轻易提起。

“你害死他娘的事儿,天赐小的时候也多有耳闻,如今他长大了,你不怕他报复你?”高慎行突然问道,语气中满是说不出道不明的意味。

小李氏没说话,从转过身的那一刻,仿佛就已经下了逐客令。

高慎行自讨了个没趣也不恼,他早就习惯了,当下缓步走向院门。

······

长安城,康平坊。

一间装修考究,颇有些格调的茶肆之中。

此时时值上午,一天中最忙碌的时候,无论是士农工商哪个阶层。

但偏偏就有那么一小撮人,他们一年三百六十天都是假期,这群人就是官二代,公子哥。

此时这间不大的茶肆便三五人一桌的坐满了长安城纨绔,当然,这些纨绔只能算中等纨绔。

“赵兄,听说令公大人严令你在家苦读,要你明年春闱参考。咱们只听说你用功的紧,已是好久不见,今天怎么有兴致到茶馆厮混啊?”

被唤做赵兄的青年一笑,反问道:“那么王兄又是所为何来啊?”

姓王的青年嘿嘿一笑,看了看对面一栋华丽建筑,那角楼上挂着粉嫩绸缎,门口还有几名雄壮扈从把守。

王姓青年嘿嘿一笑,意有所指:“自然和老兄同一个目的,只为一睹芳容。”

赵姓青年坏笑:“这才上午,王兄急色的很。”

说罢,在座四五个公子哥打扮的人,不约而同的带着你懂得的表情,哈哈大笑。

近日教坊司新来了一位花魁,年芳二八,据说长得是花容月貌艳压群芳,关键是琴棋书画无一不是精通。

教坊司早早放出信来,就在今晚,花魁点红。

所谓点红,就跟出道是一个意思,也跟落红是一个意思。

只不过普通清倌第一次迎客叫做点红,有钱的老爷见过容貌之后竞价,财力最雄厚者,就能拍到清倌的初夜落红权。

但点红就不一样了,只有花魁才能点红。所谓点红看的不仅仅是财力,还有恩客的学识,样貌,名望,文采,等等。

大洛盛世,才子佳人的佳话很受文人这个圈子追捧。能够得到花魁的青睐,证明这个才子文采出众,是名流。

而能够得到才子名流名望的加成,甚至能得诗一首,更能帮助花魁芳名远播。自此之后,花魁即便只卖文采,一碗茶钱便将会是天价。

教坊司是京师官办第一妓所,其中花魁更是分量十足,岂会放过这么个相辅相成的机会?

正因如此,康平坊内今日一早,便已经有诸多纨绔,甚至小有名气的读书人聚集于坊内,只等教坊司开门营业。

对于他们来说,成名的机会除了金榜题名外,博得花魁青睐无异于是一条捷径,很多青年俊彦都不愿意错过这么个扬名露脸的机会。

时辰尚早,三五成群的小圈子,自然有圈子内的话题。

俗话说得好,人以类聚物以群分,通过谈话就能看出人的种类来。

纨绔们更多的只是想一睹芳容,知道自己胸中有多少墨水,倒也少有人认为自己真能拿下花魁的,谈话间聊的,也多是哪个哪个暗寮新来了几个雏,床笫功夫有多么多么好。

风流学子们聊得,就多是些风流雅世,煮茶烹酒,诗词书画,只不过大洛接着隋,诗道刚刚起步,倒也没什么令人振聋发聩的巨作。

“唉,你们听说了没?前几日朝会之上,据说曹县伯之子当堂作诗,陛下龙颜大悦,还赏赐了呢。”一个身穿国子监服饰的学子打开话题。

说来此人也是个不羁的主,文人圈子盛行才子佳人不假,但朝廷也明令禁止学子狎妓,搞不好是要取消参考资格,永不录用的。

这家伙倒好,连衣服都不换,穿着国子监监生服装就来了。

好在只是在茶肆,并不是就这么穿着进了教坊司,否则的话真被人告了,也够他喝一壶的。

“哦?当堂作诗?还能博得陛下认可,倒也是人才,不知做得什么诗?”另一个青年问。

监生苦笑摇头:“我也是听家中长辈闲谈说起,具体什么诗就不知道了。”

这桌文生说话声音并不低,他们年轻气盛,刻意学那隐士张狂,说起话来肆无忌惮声音很高。

这番话正好被另一桌的纨绔听见了,其中一个身着华丽,身上玉饰都明显比其他人高上几个档次。

“切,不清不楚也来卖弄。”公子哥轻蔑的嗤了一声,语气中极尽嘲讽。

监生闻言脸色一沉,就要起身,却被旁边的人的人拉了一把:“别惹他,他爹官居四品,又跟刑部有裙带关系·····”

这番话那纨绔显然听见了,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眉毛一挑:“家父那日正在朝堂之上,那首诗些的,当真大气磅礴啊。”

高天赐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情急之下抄袭的广告词,竟然成了公子学生们吹嘘的谈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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