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长乐殿，高天赐都还没想明白朱邪贵妃在搞什么名堂。
李丽质见他一路都没说话，以为他真的在担心，于是开口：“贵妃娘娘难为你了？”
“倒也没有。”高天赐摇头，然后把朱邪贵妃古怪的行为说了一遍。
不知道为何，李丽质突然笑了起来，笑的眼泪都出来了。
高天赐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以为这小妮子疯了，但转念一想，隐约有了些许猜测。
“是殿下帮了我？”高天赐不确定的问。
闻言，李丽质不笑了，撇了撇嘴：“喂，你知不知道，你这么聪明很没意思啊。”
有没有意思跟聪明不聪明有啥关系，那不得意思意思，才知道有没有意思？
见自己猜对了，高天赐更迷糊了，问道：“郡主是如何说的？”
李丽质说：“我就说你是我的人啊，朱邪贵妃不是汉人，平时很少跟其他宫走动，但她特别喜欢我。”
这一点高天赐相信，李丽质性格很好，让人不喜欢都难。
朱邪沙依慕作为番邦人，虽然高居贵妃，但也很可能是政治联姻。况且李丽质也说了，沙陀族是陛下心病，那么其他宫少与其接触，也很正常。
遍观史书的他明白，历朝历代的后宫都不简单，她们明争暗斗，并不是因为什么皇帝的爱，而是家族利益。
正史中，很多女人并没有爱这个概念。朱门之家，争的是家产，还有儿子的继承权。
皇宫大内，争的是那把椅子，还有各自家族在朝堂上的位置。所以说其他妃嫔代表的不是自己，而是父亲、哥哥，那些在朝中有一席之地的人。
如此说来，哪位妃嫔，也不愿意自己家族，背上与沙陀族，陛下不信任的番邦走得近的名声。
李丽质想不到高天赐自顾自的分析了这么多，她继续道：“我不可能针对她，你是我的人，自然也就不可能针对她咯。”
李丽质没注意，她直接将高天赐说成了她的人，还说的那么自然。
高天赐了然的点头，随即又问：“你这么说，贵妃娘娘就信了？”
李丽质挑眉：“这有何不信的？我还跟娘娘说，你脑子有些问题，失忆了，你说的都是你能记起来的事情，并不是针对沙陀。”
李丽质说到这里，竟然又笑上了。
高天赐心说这郡主到底是什么恶趣味，我确实就是失忆了，脑子有问题嘛。
“那既然这样，娘娘还让我进去干什么？”高天赐不解。
李丽质笑着回答：“你平白提北边，娘娘心里自然不痛快。但娘娘汉话并不纯熟，叫你进去可能是想斥责你一番，但你进去后，许是长得惹人生厌，娘娘懒得骂你。”
原来是这样，本来汉语就不熟，估计骂人的话知道的也不多。高天赐暗暗的想，将李丽质后半句话自动忽略了。
高天赐很认真，很严肃的说：“殿下替我解围，我感激不尽。”
李丽质见他突然这么认真愣了下，随即狐狸般的微笑，爬上了她俏丽的脸颊。
“你既然感谢我，是不是该想办法报答我啊。”李丽质循循善诱道。
高天赐心说，我救了你的命，而你替我解围，说来还是你欠我的，咋就我该报答你了？
“但凭吩咐，只要我做的到。”
李丽质听他这么说，双掌相击：“三日后有一茶会，你跟我去，到时候有用的到你的地方！”
“茶会？”高天赐愕然。
“你刚才还说要报答我，不会这么快就反悔吧？”李丽质有些紧张，她忘记了，以她郡主的身份，别说茶会了，就算是鸿门宴，高天赐也不敢不去啊。
高天赐连连摆手，苦笑道：“小人自然不会反悔，可这茶会是怎么回事儿，郡主详细说说，到底要我做什么，我也好有所准备啊。”
“奥，你说这个啊。”
李丽质放下心来，解释道：“京师之中，世家子弟，有名俊杰，偶尔便会组织个什么茶会，附庸风雅。说的好听是品茶论道，说的难听，就是顾影自怜。”
“以本郡主的城府，我自然是不乐意参加的。但这次是我闺中密友邀请，我必须去。关键是，听说这次有个讨厌的人也要去，我密友不喜欢他，到时候你替我教训他！”
李丽质说的兴奋，高天赐听的郁闷，这不小孩过家家么？
“小的身为不良人，光天化日下打人，这有些不好吧······”高天赐委婉道，其实已经是在拒绝了。
“呸，打人我用你？”李丽质像看傻子一样看他一眼。
被人看不起的高天赐有些尴尬，嗫嚅道：“那你说让我教训人·····”
“教训人就是打人啊？茶会是附庸风雅之所，卖弄文采，懂不？”李丽质说道。
高天赐放下心的同时，又有些无奈，说道：“弹琴作画啥的，那我也不擅长啊······”
李丽质见他推三阻四的，有些不高兴了，耷拉着小脸儿说：“不用弹琴作画，那人也就是嘴皮子利索些，烦人的很，你不能干算了！”
不能干？我一个大老爷们，你可以说我不好看，可以说我不能写不能画，你说我不能干，这就有些侮辱人了。
“能干，郡主让干我就干！”高天赐立马回道：“君子动口不动手，只要不打人，动嘴皮的事儿郡主放心！”
“这还差不多。”李丽质满意的点头：“替你求官的事儿，本郡主一直记着呢，但这几日陛下狩猎在外，等回来我肯定履行诺言。”
“那倒不用，我现在不良人当的挺好。”
“好什么好？不良人声名狼藉，你······”说一半，李丽质觉得自己的话有些看不起人的意思，于是立马想改口。
高天赐并不介意，诚恳道：“小人自有打算，况且，我就爱当不良人。”
李丽质听他都这么说了，也不好坚持，有些不情愿的说：“那你还有什么想要的，本郡主一并赏给你，我不能让你白帮忙，何况你救过我的命呢。”
“郡主见外了，君子之交淡如水，朋友以诚相待，怎能用财帛权衡？”
“你拿我当朋友？”李丽质睁大了眼睛。
“那是自然。”高天赐点头，然后贼兮兮的问：“我想做点生意，你懂得，我这小门小户的穷怕了，不知道这方面，郡主可有门路？”
“做生意？士农工商这商·····”李丽质正想说商是末流，但眼睛一转，点头道：“没问题，我那密友家把控着富商，到时候我帮你引荐。”
说着，她神秘兮兮的凑近了一些，低声道：“还有，她长得可漂亮了，呵呵。”
李丽质本来就是逗着玩儿，她以为高天赐会害羞尴尬，解释一番，但却没有动静。
她转头看高天赐，正好高天赐也在看着她，两个人此时距离很近，她能看见高天赐眼中投映出的自己，高天赐能看清她忽扇的睫毛，和如笔细画出的秀眉。
“啊。”李丽质惊呼一声，触电般的后退，从脖子红到脸颊。
“有多漂亮？”高天赐一本正经的问。
李丽质本来心如小鹿，通通通跳个不停，听他没头没脑的这一句，呆了呆。
转瞬间她反应过来，高天赐是在问自己，她的密友有多漂亮。
“滚滚滚！”李丽质柳眉倒竖，娇喝一声。
高天赐一边笑，一边小跑出殿。但身后却传来李丽质满是怒意的喊声：“三日之后，在家等着！”
殿内，高天赐已经离去了很久，李丽质脸上的怒意也渐渐的消退了，但她半晌没有动。
“朋友·····”不知多久，她轻声呢喃了一句，脸上的怒意被喜悦取代，随即又收起，啐了一声。
这是皇子皇女的悲哀，因为他们很少有朋友，接触他们的人，要么是奴才，要么是别有用心。
另一边，高天赐一边走，一边暗笑，他笑的是自己发现了李丽质的秘密。
李丽质藏起的那本书，因为刚才俩人离得太近，她惊骇之下将蒲团给碰歪了，高天赐看见书名：
闺中密话。
听这名字，怕不是古代版的小黄书？应该不能，但也逃不开什么才子佳人情情爱爱的事情。
“想不到李丽质还有这个爱好，明明一副没长开的样子，谁知道，心里都开花了。”
一边走一边笑，大内的侍卫纷纷侧目皱眉，不知道是什么人如此大胆，在宫中还如此不注意仪容。
带他走向马车的，还是引他来的那名年轻宦官，俩人寒暄了几句，高天赐这才坐进马车，向宫门驶去。
马车内，高天赐从怀中拿出那个衙门送来的袋子，却没急于打开。
他伸出头四下看了看，没人，车夫也只是普通人。
他这才打开袋子，伸手去掏，入手冰凉，他拿出来一看，是一块令牌，通体黄铜制成。正面写着“六制”二字，背面写着一都一司。
这才是正常的不良人制使令牌，高天赐想不明白为啥自己有了金牌，衙门又送来了这块令牌，但转念一想也好，免得需要出示身份时，总是那么引人注目。
他把令牌揣好，又从里面掏出一厚摞纸张，上面竟然是当初刺杀他的杀手，还有已经被入狱的良有平等人的供词。
高天赐更不明所以了，军械案自己这个协办官只是虚职，就算现在衙门让自己成为实职，那人和卷宗都在三法司，他无从下手啊，何况自己的辖区在长安县，并不在京师啊。
他放好那些供词，又伸手进袋子摸了摸，摸出一个纸条。
看完上面的话后，一瞬间，他只感觉嗡一下子，一阵眩晕，冷汗浸满了后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