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渐飞一个人正坐在湖畔石碑上,对着死寂般的湖面发呆,湖面没有一点波纹,湖面没有一条活鱼,这破湖真什么都没有啊。
屁股下,那块石碑刻着苍虬有力的三个古体字‘日光湖’。
花渐飞踢踏了一下水面,溅射起的水珠飞得老远,又陷入一阵胡思乱想之中。
我到底是谁?花老爹到底有多少事情瞒着我?这趟往西川悬剑林,说是去游历江湖,难道还有其它原因?身后那几波杀手已经出现好几次了,踏马的,自己连什么情况都没了解清楚,就得一路逃命,以后还有游历江湖的机会?还有之前那紫衣女子好像是认识我的,那我怎么没有一点印象?
花渐飞又掂了掂手上那花老爹给的令牌,叹气道:这令牌到底有什么用?
洗脚的功夫已经有好长一段时间了,花渐飞念叨范老头怎么能这么慢?难不成拉屎去了?
突然之间,水面上多出来一段婀娜身姿,回过神的花渐飞极目望去,看到一个明艳脱俗的年轻女子!漫步于水面,正向他缓步走来。
女子脚步轻盈,脚下荡起一圈圈涟漪。
碧蓝的水裙如风披拂,浑身肌肤白皙似雪,及腰长发,云髻上别着一些如宝石般湛蓝的精致装饰物,细眉之下是一双桃花眼眸,再配上那张胭脂红唇,整个女子散发着一股别样的韵味。
更让花渐飞出奇的是,那个女子就这样兀自从湖心朝他走了过来,一摆碧蓝色水裙在水面上拖动,泛起来一阵阵涟漪,却不曾见那裙子有些许湿润。
花渐飞对自己的眼神无比自信,这个女子是从湖中央就这么直接冒出来的。
那名女子从水中走了出来,优雅的向着岸边的正襟危坐的花渐飞走去。
花渐飞仍旧就望着湖面,仿佛没看到眼前妩媚的女子。
女子笑了笑,眼前这个雪发如瀑的俊气少年坐得也太沉稳了吧,即便如此,有些‘机缘’她必须要去试一下。
见花渐飞没理会她,女子也没生气,只是脾气很好的抛出一个话题,“小弟弟,我来问你个问题啊。”
花渐飞内心一阵唠骚,江湖无情,我可不会轻易受骗。
表面稳如老狗,实则内心慌得一批的花渐飞,强装镇定道:“你问。”
于是那个碧蓝水裙的女子半弯下细腰,用纤细雪白的手支撑着膝盖,脉脉的眼眸直勾勾地看着花渐飞,轻声问道:“实话说,姐姐长得好不好看?”
湖面的水,波光粼粼,周围的树,郁郁青青,眼前正是一片大好风光。
没见过这么直白的人,没见过这么‘厚颜’几近于无耻的女子,花渐飞见招拆招,略微惊艳道:“好看…”
一顿天花乱坠之后,又胡吹海扯的夸了一阵。
女子雪白纤指轻轻抿住朱唇,微微一笑,“弟弟嘴巴真甜呢!”
花渐飞客气的摆摆手,正道:“嗯,实话实说罢了,姐姐不用谦虚。”
其实只是一眼便看出花渐飞体质非凡的那个碧蓝水裙女子,心思微动,她略施妩媚道:“哦,那你要不要做姐姐的修行伴侣?”
花渐飞客气道:“做什么修行伴侣,我一个人在江湖四处游走,看山便有山,看水就有水,看美女嘛,应该,大概,也许,可能会有美女,逍遥自在的,岂不是很好?要不然姐姐跟我去走江湖?只要我在,就肯定不会让姐姐饿着累着。”
水裙女子又道:“别拒绝得那么早,姐姐又不是坏人。”
“我当然知道姐姐不是坏人,那里有坏人能长得那么好看的?”花渐飞见缝插针,说话功夫可谓是滴水不漏。
那个碧蓝水裙女子抿嘴一笑,用略带诱惑的妩媚声音,询问道:“那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下?姐姐可以先给你奖励哟~”
妩媚的声音在花渐飞耳畔绕过,声线里酥中带媚。花渐飞嘴上笑呵呵,心里麻卖皮。
随后,坐在花渐飞旁边的那名妩媚女子,有意无意地跷起一条白雪似的美腿,蓝的裙,白的腿,两者叠加杀力最是历害,直晃得花渐飞一阵头大。
那名妩媚女子又往花渐飞旁边靠了靠,四周一片荒芜,明明没有人迹,却仍然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轻弱音量,试问道,“心不心动?”
花渐飞犹豫了,至少看起来很正经。
溯古曾有柳下惠坐怀不乱之事实,也有鲁男子闭门不纳的铁证,可佛家还有一句话粗理不粗的名言:酒色众中过,佛祖心中留。
众生果然是复杂的生灵,喜欢把一样东西确立起来,然后再使劲推倒,推来推去,直至没人能够有立锥之地才肯罢休,花渐飞如今就陷入了这历史性的二难问题中。
远远的山坡之上,隐约一道声来:‘绕树三匝,何枝可依?山不厌高,海不厌深…(曹操)’然后便戛然而止。
羸弱的范多闻亦是心惊,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
他来近花渐飞身旁强咳两下,仿佛只是对着空气说话般:“我是不是打扰某人的高雅兴致了?”
花渐飞至此,收回了目光,转而望向范老头,一喜道:“范老头你终于回来了,我还以为你…”
“狗屁,几个小喽啰能奈我何?”范多闻差点被刺激得把酒喷出来。
花渐飞话锋一转,又笑着说道:“范老头,刚才这位姑娘说,想找一位修行伴侣,我嘛,有点自知之明的,没个境界,高攀不起。所以嘛,就想到了老头你这位大高手。想让你帮帮人家,可就是不知道这位姐姐能不能凑合一下,跟老头你一起修行,肯定事半功倍,所以我坐在石头上犹豫了良久,欲言又止。所幸,老头你及时赶回来了。真好,哈哈,真好,哈哈。”
范老头暗骂一句:臭小子,又拿老夫我来当挡箭牌,早知道我就不替你解决这麻烦事子,让你成一番美事,事后你才会知道有后头有着苦头吃。
那名妩媚女子回头看了一眼有意释放出天境气势的老头,心中着磨,为了一个体质特异的少年,而跟一位天境的高手相抗衡,两者相斗胜负仍在未定之天,自己舍不得吃亏,犹犹豫豫的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碧蓝水裙女子愤愤走回湖面,不忘向花渐飞轻呵一声,“小弟弟算你狠,不跟姐姐修行,吃亏的可还是你哦,可惜了你那副上好的皮囊。”
花渐飞也不在意,坐在石头上笑呵呵道:“姐姐这么快就走了?不多坐会儿?”
“不了,跟你这木头,没啥好谈的。”
“那姐姐慢走啊。”花渐飞笑脸回应,一边笑,还一边挥手作道别状。
女子如锦鲤滑入水中,一沉不见,湖面泛起鳞鳞的细浪,渐渐远去。
范老头冷哼一声,“还真跟人家客套上了?要是被那老妖婆捉走,那可就有得你好受了。”
妖兽与修行者两者大限之期之大,天差地别,就连妖兽之间,不同血脉,寿命长短也不尽相同,而且蛇类、龟类、鹤类、鹿类....之类寿命甚至可达上千年。这一个两三百年的蛇类妖兽,真的不老。
只是花渐飞很是疑惑:“你怎么知道她是妖类?”
“因为她没有刻意隐藏,如果她刻意隐藏气息,那我也看不出她的境界高低。”
妖兽的实力界定跟人类修行者的‘四境十二阶’不太一样,天地灵气归处不尽相同,形成的源力也不同,普通修行者能修炼成灵力,佛家则成佛力,道教修行较高的道士能把灵气炼化成真气,真气凝形真力,充斥气窍引渡筋脉,然后还成金丹结出元婴,神魂分出窍,尔后臻入大乘。
而妖兽则能把天地间的灵气炼成专属的妖力,其过程与人类修行都全然不同。妖兽修炼更加杂乱无章,因其妖兽以其得天独厚的血脉体质,故而修炼更加容易契合自然,所以天元大陆中级妖兽灵兽的数量远超同一层次的修行者数量。
但是,妖兽修行越往上阻碍越大,野性的兽躯不再适合更高层次的修炼,也更难以接近天地大道,妖兽要切合大道,达到更高层次的境界唯有‘化形’一途,可‘化形’一事历来是妖兽的命劫死劫,很多妖兽都难以平安渡过天劫,要么就是妖力被打得尽散,重头修炼,要么就是被天雷打得魂形消散,正因如此,许多强大妖兽甚至都不敢尝试渡天劫,宁愿守着兽躯衰弱下去,也不愿被天雷劈得九死一生,于是高阶级的妖兽灵兽远少于人类修行者。
渊源长久的道门一脉仍旧以人类修行者的视角把妖兽灵兽划分出相应等级,人类有‘四境十二阶’,而妖兽则有‘两境十阶’。
十阶;一二阶妖兽能与黄境修行者抗衡,三四阶妖兽能与玄境上中下三阶的修行者匹敌,以此类推,妖兽五六阶对等修行者地境上中下阶,七八阶对等天境三阶,至于妖兽的九阶十阶,那简直就是普通人与寻常修行者难以想象的传说了。
另外,妖兽的两境与十阶两者之间的联系没多大,‘两境’只是妖兽‘化形前’与‘化形后’的笼统区分,实际上,有些妖兽哪怕修炼至强大的七八阶,也不敢于渡劫化形。而有的妖兽虽然只处于六阶,却已经有足够的‘妖灵气数’去尝试强渡天劫了。
除去特殊情况,整体来说,妖兽的守形、化形两境,以一二三四五六阶为守形境,以七八九阶为化形境。”
而人族与妖族之间的关系情势如今愈演愈烈,两者相互抗衡就犹如水火之不容。
十大魔头之首的天奎,据传说就是妖族身,天奎纵横江湖这么多年,专杀人类高手,其手上所沾的人类修行者性命,不计其数。
花渐飞:“那这些被天奎杀死的高手?水平得有多高啊?”
“死在天奎手上的人境界没有一个低于天境的。至于有多高,天知道啊,反正死在天奎手上的高手,若把人头垒起来估计得把城门堵死!”
天境的修行者放在俗世里已经是接近顶尖的存在了,对于普通人来说,天境高手跟他们遥远至天边,就连桐山城,翻山遍野也不过桐山派能出一个天境修行者镇镇场面。
至于花渐飞他家的天江城,那个被人们遗忘的山旮旯就更不必说了。
那魔头的境界实力得强悍到什么地步,才能弄出这样的阵势?
花渐飞惊疑之后,眼里充满了兴奋:“这么多!那这次赤柳城的高手多不多?”
范老头还是那副醉醺醺的模样,摇晃着酒葫芦,漫道:“高手本来就不多,但听说这回细柳城出现的天境高手很多,这远超我的意料。”
“这一次恐怕是南宫老爷子最后一回出剑了,不少人是奔着宝剑去的,但更多人则是因为南宫老爷子才去的。”
“我这次出来是要办大事的,你小子可得悠着点啊,把脸蒙得紧紧的,要是出了问题呐,我可没有闲功夫去救你。”
花渐飞看看喝酒后吊儿郎当的范多闻,喃喃道:“你能有什么大事?”
不过初入江湖的花渐飞还是连连点头,如同小鸡啄米。
可结果是第二天到了细柳城,花渐飞仍是照旧,上街时那大摇大摆的样子较之以往,有过之而无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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