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庄上练兵

第二天晨曦出现,赵柏林来到庄上的一处宽敞地,让胡奋和应老二召集各队队员起来演练阵法。自己与刘遐讲解八极拳的招式,简述每个招式要点,看着刘遐演练一番,赵柏林再一口气将招式打一遍,动作凌厉刚猛,环环相扣,赢得人们一迭声喝彩。

听见门口热闹,刘琳过来看,兴奋地跳脚蹒跚过来,对赵柏林说道:“昨晚上,俺家里那夫人一个劲夸你,吹得要上天一般。我只不信,今早见你这样拳脚,还有那阵法,果然有些玄妙处,我家里这些护院打手,有些力气,却经不住盗匪几番攻打,前几月,吃了好大亏。今日遇见赵先生,真天助我也!望先生留下,在我这些庄户人家里选出些人手,尽数交予先生统领,做个总领,酬劳定然优厚!”

赵柏林心里大为不悦,因为是刘遐的父亲,不好直接拒绝,只好婉言谢道:“多谢庄主厚意,看得起我这三脚猫的功夫,只是我有要事在身,不便在贵庄停留,总领一职还是另请他人为好。”说完拱手谢谢。

这时,魏夫人来到跟前,看赵柏林面露不悦之色,心中诧异,问刘琳在说何事,刘琳一撇嘴,说道:“我看这赵先生会些拳脚,要他做我府上总领,他却是不领情。”

一听此话,魏夫人脸色大变,怒斥道:“赵先生大才,岂能为你驱使,实在是无礼至极!”说完,忙过来向赵柏林赔礼道歉:“赵先生原谅这蠢货鲁莽,说些不着四六的话来,让先生笑话。”

赵柏林听魏夫人骂刘琳的话难听,又看一眼刘琳,发现他竟然浑不在意,看来在家中平日里也是这样,心里还是有些过意不去,便宽解道:“刘公的意思,我也知道,现在并州连年干旱,饿殍遍野,饥民肆虐,加上又到了秋季,恐怕收了秋粮后,遇上打劫的,害怕不好对付,因此请我施以援手。”说完,笑看着刘琳。

刘琳抚掌笑道:“正是此意,先生果然聪慧,大才,大才。”

魏夫人有些嫌恶地瞪一眼,没有应声。

赵柏林接着说道:“这样,我在这里可以多留上几日,刘公可以将庄上的精装汉子聚拢来,与我这些人对练,要不了几日,必定可以应付寻常盗匪。”

不等刘琳回话,魏夫人忙道:“如此甚好,还请先生费心则个。”

赵柏林客气道:“这是应该的,一路上托庇夫人照顾,无以为报,只能尽些绵薄之力,还望能报效万一。”

赵柏林叫来刘遐,对他说道:“正长,刚才我与你的父亲和母亲商议了,临近秋收,需要保护庄上周全。你去将庄上精壮汉子聚拢过来,分成若干小队,不间断攻击胡奋和应二哥他们,让他们体会阵法的精妙处,待我们走后,你再依此阵法训练,熟练后,必能抵挡一般盗匪。”

刘遐一听大喜,连忙去召集人手。

赵柏林又找来胡奋和应老二,跟他们说了演练阵型的事情,接着,他严肃说道:“你们不要大意,输了,让这些庄户人家瞧不起,以为你们那阵型是个金漆马桶,中看不中用。”

两人迷惑看看赵柏林,不知道金漆马桶是个什么,却知道中看不中用怎么回事儿,马上转身去找弟兄们商议去了。

阵型摆好,大家还在嬉笑着,浑不在意的样子,长枪头包了一块布,蘸了泥水,狼筅也换成了一段树枝,快刀手也拿着一根棍子,弓箭手抱着手在后面闲看着。

赵柏林有些生气,想发脾气,却没有发,因为他发现有个人更加生气,那就是何六,怒喝一声:“军中无儿戏,你们等会儿有好看!”

刘遐找来庄上精壮汉子,跟他们解说对面阵型的阵法,将他们分成了十几个小队,分别拿着鍤、锨、锄、钩等农具,没有农具的汉子则拿着棍棒,一边听刘遐说,一边开始愤怒地看着阵型中的人们,显然是在挑唆什么。

刘遐发声喊,庄上汉子们分成三拨,怒吼着向阵型冲去,盾牌被勾住,代替狼筅的树枝被铁锨抵住,后面的人迅速冲上来,用棍棒将人打倒,前后过程只有片刻工夫。胡奋的肩膀被重重打了一棍子,龇牙咧嘴地捂着,大声喊着“停下停下。”应老二却被气得脸色煞白,跳脚大骂盾牌手为啥不知闪躲。

站在赵柏林身边的刘琳啧啧有声,“好阵法,好阵法,原来是高都城里舞灯的把式。”

赵柏林不知道舞灯的把式是个什么东东,但也听的出来刘琳的嘲讽。于是走到重新列阵的队伍前,很不高兴地说道:“弟兄们,练兵不是儿戏,应对也不能马虎,若是在战场上,性命只有一条,哪里还会有重新来一遍的道理?”又对两队的队长说道:“胡奋、应老二带队不利,指挥失宜,记过一次,再要出现类似情况,免去队长职务。你们先去商量破敌之法,一会儿再来过!”

胡奋听了,召集各队员在一起,气势汹汹道:“我被记过,我觉得羞耻,你们被一些粗笨农户踩在脚下,毁了自己名声,也糟践了赵先生这般好阵法。有觉得自己不堪其任的,早早吭气,没得再去丢人现眼了!齐二,你被踩脚下,心里可舒坦?马大个子,亏你有这般高大身

材,手上狼筅是你家烧火棍,这般娘们样。邵猴子,平常的机灵劲到哪里去了?弓箭不能用,刀也被你撇在娘们家里了,等着别人来揍你,废物样子!还有你们两个盾牌手,手上盾牌是让你去挡的,谁让你们去躲了,怕死不要到这队里来,遮莫的污了我们前锋队的名声!”众人都没吭气,气咻咻怒视胡奋,心里憋着气。

看大家气性上来,胡奋蹲下身子,示意众人围上来,胡奋在地上指指画画,一起商量着对敌之策。过了片刻功夫,胡奋站起身,大家列队,脸上表情严肃很多,早没有了起初的嬉皮笑脸。

大家重新排列阵型,开始新一轮的对攻演练。庄上的汉子们嬉笑着,吵吵嚷嚷骂着,“你们这些吃白食的,也想来抢我们粮食!”

“看你们那怂样子,像个缩头乌龟一样躲后面作甚?”

“天底下哪有白吃的粮食?看你们做的春秋好梦!”

赵柏林听他们骂的蹊跷,着人将刘遐叫过来,问他是怎么回事?

刘遐呵呵一笑,“师父,这些庄户人家,平日里哪里会和人起冲突?我担心这些人不用力,就说庄主定的,和他们对攻,若是输了,今年的收成一半由你们带走,要是赢了,才能保住这粮食。他们一听,急了眼,才会这般凶狠!”

赵柏林恍然大悟,怪道:“你去和庄上农户说说,下手有点轻重,莫要害了弟兄们的性命。”粮食是农户们的命根子,拿这来说事,难怪会如此愤怒的。

刘遐笑着说:“知道,已经说了,若是伤了弟兄们,或是失手伤了性命,也要作价赔你们粮食,他们心疼着哩!”

第二场对攻,情形改变许多,那些农户胸口被戳了好些个泥点子,打红了眼,双方都有打破了头伤了手脚的,鲜血淋漓,更显得凶猛。

刘遐将农户们又收拢在一起,改变了攻击办法,先是让人用石块集中抛掷,打乱了阵脚队形,再派人上去迅速冲进阵内贴身肉搏,果然效果良好,把两队人员悉数干翻地上。

应老二大怒,“哪有如此无赖打法?要是真刀真枪,你们如何近得了身!”

“谁还怕了你们?真刀真枪又如何?”

“若不是害怕伤你们性命,还不知死了多少回!”

两边大吵起来,演练激烈时,看对方就像仇人,哪里会顾及什么?

刘遐在一边看着两边情势,也不劝解,心里只盼着火拱得越旺越好。

赵柏林看今天已练得差不多了,让大家先歇歇,处理一下伤口,待休养好了,再接着对攻。

之后,又把胡奋和应老二叫来,教训道:“被打败并不可怕,要知道为什么被打败的。回去后,你俩要带大家总结经验,扔几块石头,就把你们给打败了,你们是泥捏的吗?这么不顶事!还要多准备一些预案,若是他们用火攻怎么办?用兽攻怎么办?用水攻怎么办?战场千变万化,应对也要千变万化才行,不论对方如何无赖,赢了就是赢了,记住,赢者为王!”

听到外面的呐喊声,胡春秀也跑了过来,三个丫鬟紧跟着,站在远处冷冷看着。众人散去休息,她却没有走,等赵柏林过来,冷笑道:“你这阵法如此练法,真要遇见大的阵仗,也是银样蜡枪头,不顶一点用。”

“依你高见,要如何应对才好?”赵柏林调侃道。

“阵法是以弱敌强的法子,终究不是以弱敌众的手段,对付几个农夫就如此吃力,以后真要遇见硬茬子,只怕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了!”

“依你之见,应该如何?”赵柏林听胡春秀说的有理,诚恳问道。

“我们在旷野调查时,凭借两**宝保住性命,一是挡得住,二是跑得脱。你看他们,挡又挡不住,跑又跑不脱,只是陷于死地,白白送命而已。”

“有道理,详细说说看。”赵柏林忍不住往胡春秀身边靠了靠。

“先说这挡,优先是威慑,要让敌人觉得你是个不好对付的家伙,或者是讨不着便宜的;其次是狠辣,头三脚要把人打的疼才行,让对方知道厉害,不敢再轻易招惹你;再就是神秘,故布疑阵,敌人不知道你的底细深浅,就不敢轻举妄动。”胡春秀停顿一下,似乎想起什么,无奈又摇摇头。

赵柏林着急起来:“呵,接着呢?”

“唉,可惜这里什么有用东西都没有,空有些想法而已。”

“虚张声势,只要比敌人强些就行,又不是让你造导弹航母!”

一句话把胡春秀说的笑起来:“你也知道造不出导弹航母,就是土枪火铳也造不出来呀!”

“不能造枪,可以制造强弓硬弩,尤其是弩,最是可以吓人的东西。”

“你会造吗?”

“应该没有问题。这玩意儿可是早已有之的,秦孝公任用商鞅,最钟情的就是箭弩,秦军就是凭这玩意军力大增的。”

“别说这没有用的,你去画个造弩的图纸来,我去让应老二他们造出来,这有何难!”胡春秀轻蔑看一眼赵柏

林。

“这就行了吗?”赵柏林故意问道。

“差得远哩,还要有锋利的兵器,至少是削铁如泥的那种,这样杀起人来才不会折了刀,人也不会累成了狗。”

赵柏林看胡春秀淡淡说出此话来,她真把这世界当成了旷野不如的地方,杀人如屠猪狗,不过是件寻常事,细思极恐,心里不禁有些凛然,可又无可奈何,只好说道:“那这事就要靠你了!”

“我可没指望你,兵器就交给我。可是,这些人要想以一当百,还得会一些招式功夫,这个就靠你了。我听雀儿说,你那八极拳厉害得很,不要只是教那个刘少爷,也教一教那些军中兵士,也让他们用三拳两脚吓唬一下人。”胡春秀有些不以为然的看一眼赵柏林。

“那是自然,我明日就教他们三招两式的,寻常迎敌没有问题。”

“我很奇怪,你们那个时代,好像已不是冷兵器时代了,怎么还在舞枪弄棒挥拳蹬脚的?”胡春秀好奇问道。

赵柏林一愣,想了一下说道:“主要是为了强身健体,让这皮囊经久耐用一些。”

“我想也是这样,落后!”胡春秀嘀咕一句。

赵柏林无奈地一撇嘴,对此也是无语得很。

回到房间,赵柏林让雀儿找来笔墨纸砚,坐在案前,开始回忆弓弩的基本结构,嘴里念念有词,望山、悬刀、钩心、铜廓、牛角、牛筋、弓胎,大脑里复核做弓弩的基本结构,相互之间的传动关系,等基本理顺后,蘸着水在案上勾勾画画,然后,拉过雀儿的手来,量着尺寸。雀儿好奇地看着他,任他随意摆弄自己的小手,脸上洋溢着快乐。

“去找你的正长哥哥来,让他把弓箭也带来!”赵柏林对雀儿吩咐道。

雀儿一听,高兴去了。没有一会儿,魏夫人竟然和刘遐一道过来,笑着解释道:“先生找正长,我来瞧个热闹!”

赵柏林忙站起身,分宾主坐下,“也没有什么大事,胡小姐要制作一批兵器,我寻思着给雀儿做一个手弩,一旦有事,也好用来自卫。”

“先生竟然会制作这种兵器!这可是朝廷明令禁止,不许民间制作的兵器哩!”魏夫人好奇问道。

“这种玩意儿,只是拿给雀儿玩乐罢了,那里就成了明令禁止的东西?”赵柏林一边说一边接过刘遐的弓箭,迎着窗外的阳光仔细端详着。嘴里喃喃说道:“这弓是把好弓,材质也不错,看这力道,拉满了可以射出四十余丈远,这已经很不错了。”

刘遐在边上接一句:“百步以内,是没有问题的。”

赵柏林问道:“这弓用的是什么木头?”

“不知道,好像是柘木!”

“不像,柘木应该比这要硬一些。”

“噢,这弓用了许多年,用得顺手,也没有再深究材质优劣。”刘遐有些不好意思。

赵柏林说道:“弓胎最好用榆木,这手弩要是有檀木就最好了,硬些劲大。”

“这榆木山里多的很,只是这檀木要好生寻找才行。”

“山里有的也不济事,找回来要在屋里阴干三月有余,还有牛筋、牛角,铜铁配件,总是需要时日的,慢慢凑吧,凑够了,再制作也不迟!”赵柏林无奈道。

“师父是说,解了这弓,用来做手弩吗?”

“非也非也,只是看看而已。”

一直没有说话的魏夫人这时说道:“先生,可以着人到柴房看看,那里有许多阴干的杂木,说不好有先生中意的木材。至于牛筋,庄里就有,先生只管用就是,做个手弩能用多少?”

赵柏林一听,大喜,拉着刘遐:“走,看看去!”雀儿也脚跟脚跟了上去。

经过反复遴选,赵柏林、刘遐和雀儿一脸灰垢从柴房里出来,抱着各种杂木条,准备在其中选择合适的材料。

赵柏林画出手弩的配件图,交给胡春秀,胡春秀看看,一撇嘴道:“什么玩意儿,整得这么复杂?”一边说,一边用脚在地上画出一个梗概图来,“这样连着,不仅增加了扳机的敏感性,还便于加工制作,整这么多的零碎出来做什么?”

赵柏林一看,果然简洁许多,抚掌大笑道:“果然是优态区的人物,厉害!”

“我不是优态区的,不过快了!”胡春秀不禁嫣然一笑,拿着图纸就走了。

赵柏林回屋,恰好看见石勒站在屋檐下,靠着廊柱,痴痴看着远处。

“石勒,干什么呢?”赵柏林问道。

石勒见是赵柏林,连忙站直身子,行了礼,回道:“呆着无聊,看他们演练战阵,好生有趣!”

赵柏林看看石勒,一身装束,背着个包袱,腰里悬着刀,一副随时就可以走的样子,心想这可能就是游牧民族处处无家处处家的习惯,笑着说道:“你也看了好些日子,觉得有什么毛病吗?”

“说不好,只是觉得人手太少,经不起大阵仗!”石勒笑道。

“本就是道上几人

合力保命的东西,那里去经受大阵仗呢?”赵柏林笑笑,心想着你以后带着千军万马横扫中原,哪里会在意这种东西?

“不过,我觉得如果被马军冲撞,也难自保。”石勒谨慎说道。

赵柏林哈哈笑起来,对石勒说道:“水无常形,兵无常势,今天让他们可着劲训练,就是为了以后应付各种情况,阵法终究是小道,不可成为依仗。以后,你带兵打仗时,就会明白了。”

石勒也笑笑:“先生太高看我,那里就带兵打仗了!”

赵柏林不想说以后的事情,转移话题道:“你家祖上就在匈奴部落吗?”

石勒略一沉吟,“我听父亲辈说过,我们原本是从极西边过来的,曾经也是一个国家,后来和大单于打仗,输了,就被掳到了这里,世代为奴了。”

“我听说曹魏时期,你们匈奴就东迁到了并州北部,和汉人杂居一起,听你们说话,和这里的汉人也无分别。”

“我们没有牛羊放牧,活着只是替头领打仗。这一二十年来,没有什么仗好打,赏赐也少了许多,因为定居在部落的南部,与汉人杂居一起,也就开始学着汉人耕种一些田地,沤麻织布,糊口吃饭,日子也难过得很。”石勒有些落寞,叹一句:“唉,我们生来就是战士,如何能这样憋屈度日!”

赵柏林拍拍他的肩,安慰道:“君非池中物,终有腾飞的时候,好自为之吧!”说完,向自己的客房走去,走了几步,又回头道:“刘元海蛰伏已久,也会破茧而出的!”

石勒有些纳闷,不知赵柏林这话什么意思,呆呆望着赵柏林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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