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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乌泱泱一屋子热情且精力充沛的学生们待了一下午,季宴亭现下还觉得耳朵边闹哄哄的立体环绕声。
为了方便,他和陈家桥直奔了建外大街常去的那家餐厅。
雅间里,季宴亭挽起衣袖,一派闲适地靠着椅背,自顾自品茶。
一眼看去,这人同中式布置的屋子,真真的相得益彰,分外和谐,穿越旧时代来的温润公子即视感。
陈家桥抬眼,敲敲手机屏幕,笑得有些浪荡,“季三公子风采依旧啊,可了不得,我们院这论坛都炸了。”
季宴亭不明所以,投他一眼,轻轻挑了挑眉,没理人。
“您这世无其二的高才贤公子,屠榜登顶我校男神榜。可叹我当年英年早婚,掉出了这榜单,不然今儿还能跟你拼上一拼。”陈家桥解释,拿着小戏腔拖长着尾音,边示意他拿手机,“你看看,置顶帖。”
季宴亭抬手接过手机。
置顶标题醒目,[美院封神榜,男神女神实时更新]
“这些学生用词可够生猛的,好在还不算轻佻,有些艺术评论还有独到之处。”他不紧不慢地划着手机,“一学校口水贴还弄出几分百家争鸣的意思,你们学校的艺术教培氛围挺开化。”
陈家桥笑得开怀。还不待他接话,就瞧见对面的人敛了敛目光,眉头轻蹙。
季宴亭疑问,“这图片……”
“什么图片?”陈家桥起身凑过去。
论坛里,不知哪位学生插的楼,[有没有人觉得榜一女神和新晋男神莫名很搭。]
下边是一张配图,图书馆书架间,女孩微微抬眼看过来,长发披散肩头,神情冷寂,而季宴亭显然是今天的装束,单手插兜倚在书架上,朝女孩方向侧头,松弛又清贵。画面氛围感拉满。
陈家桥乐了,“呵,现在年轻学生这脑洞真是。别说,这P图技术真不错,天衣无缝的,瞬间就是一出纯-欲-感师生故事。”
季宴亭淡淡地给他一记眼神,“为人师表,注意措词。”他再似不经意地问,“这姑娘是你们院的学生?”
陈家桥向后一靠,懒懒地答他,“嗯,夏央,我们院7年的女神榜榜首。还挺有意思,名字是个最热的名字,个性却相反,全院出名的冷。”
陈家桥同季宴亭八卦,“追她的师兄师弟前赴后继,花样层出不穷,人家愣是一视同仁,凭一句对不起,不打算恋爱,单身7年。听说这帮男生私底下偷偷喊她姑姑,就是金庸笔下冷若冰雪的小龙女。”
说完,他像是又想起点什么,“你爸不是和沈仲寅挺熟的吗,这姑娘书法系的,沈老的爱徒。”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某人手指轻点在图片上,嘴角微不可察地一勾,扬手把手机伸给陈家桥,“好歹是一副教,少跟着学生八卦。”
敲门声乍然响起,进来传菜的服务员打断了两人的交谈。
晚饭结束,季宴亭送陈家桥回头。
再次经过教授楼外的路,心境仿似有细微变化,脑海里突然闪现一句曾经看到的禅语——缘起不住于相。
那天夜下的身影,这场讲座,何不是缘性自然的诸相之一。
夏央从家里出来,不想这样狼狈回去宿舍,在酒店住了一晚。
第二天,才进门刘西闻和江玺就急吼吼问她,“夏央,听系里说交流名额你放弃了,什么情况,多可惜啊。”
看来系里已经公示名额了。
夏央笑一下,继续在桌前翻着碑帖,平淡的语气,“嗯,家里有其它安排。”
她贯来是这样,社交礼仪的分寸,句句有回应,但事事不多言,大家也习惯了这样友好平淡的相处方式。明显官方的回答,室友也不再兴趣,便不多问了。
于夏央来说,交流项目已经结束,而其它的烦心事才刚开始。
家里出事情后,原先是同她母亲不和的孃孃更好发难了,这回找上了她,电话和信息不断,指责她没良心不感恩,这种时候要同她爸爸划清楚界线。
孃孃夏文华是夏文义的胞妹。那时候爷爷才从苏市调去申城,算是申迁,机-关单位里也总忙碌些。奶奶正怀着孃孃,她父亲还小,为了支持丈夫工作,随迁的一应杂事全部奶奶独自操持,也因此身体受了些影响,累着孃孃也早产出来的。出生身体弱,家庭条件又好起来了,于是母亲宠惯着,哥哥让着,她这位孃孃的脾气一直是霸蛮的。
对她,夏央多数时候不理会,又实在架不住对方的蛮横和不依不饶。
人的气运有时还真似欲渡黄河冰塞川。
才处理完夏文华的电话,夏央提给沈仲寅的毕设初稿,楷书熹平石经节抄长卷和一幅元书纸瘦金书《快雪时晴帖》,不出所料被驳回来了,因为瘦金书的设计。
初稿被毙,又惹得导师不快,夏央情绪更是烦闷。自她接触书法时起,就最迷瘦金体,筋骨盈韧遒美,书体瘦挺俊逸,最是有一种清隽孤傲。
她当然也晓得,这么多年来,瘦金体难被书法大家们看好,虽现在书画界也有几位瘦金体名家,但“大展无瘦金”,几乎是默认的。
任凭如何苦练多年,这一张小尺幅的瘦金书,却也像她如今的际遇。
回到宿舍,夏央拿出一卷空白的绢帛卷轴,转而用金箔调制金墨。
从小和母亲生活,目睹母亲因为背叛她的男人情绪崩溃。她很早就告诉自己,不要把人生交托给他人乃至爱情。
可就是这样对恋爱和婚姻无心甚至避忌的她,却被外祖父母结婚时的一纸婚书上郑重深情的文字深深吸引。
[喜今日嘉礼初成,缔结良缘,订成佳人,赤绳系定。白首永偕,花圆月好,欣之燕尔,将海枯石烂,指鸳蝶而先盟,缔结此约。]
绢纸上鸳鸯莲荷,簪花小楷,字字缱绻,笔笔浪漫。那份旧婚书,可以算是那时的夏央见过最浪漫美好的东西。
所以难受时,她总要安静地抄写古代婚书,似在起笔间,那些折磨她的情绪都被这浪漫的文字治愈。
夏央写完婚书,照例拍好照,更新了社交账号。立时,手机又进来了几条短信,翻来覆去还是那些道德绑架的言语。
夏央只扫了一眼就拉黑这个号码。
不堪其扰的她,想起前几天社交平台刷到的一篇禅修种草贴。夏央找过去,咨询了几句,即刻给自己报了近郊古寺的禅修班。
画院的笔试结束,夏央如期来到近郊的这座百年古寺。
黄墙青瓦,甬道深幽,古树参天。
清晨,古寺的钟声将将响过,夏央随师傅完成了早课和诵经。
扶元寺是建自宋代的古寺,昨天农历十五,信众络绎不绝香火鼎盛。
今天清静下来,夏央计划抄完经文,去看看寺院里的百年石碑。这几天的听经说法,内心倒是当真平和许多。
她刚回到住处厢房,手机就震起来,屏幕上显示一串陌生号码。
夏央皱了皱眉,没有接听。她从随身行李里拿了烟盒,纸巾和一条漱口水,往寺院外去。
不出所料,那个号码契而不舍地呼着她的手机。
在寺院门口石梯下找了处阴凉,她还是接通了电话。
“夏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