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节

“我的信你派出去了吗?”她忽然问道。

霍真真曾有过一瞬自己也?死了的感觉,可?她不能?。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她既来?了荆州,就不能?空手而归。她竭尽全力让自己冷静,冷静的分析战况,冷静的按他的计划给家?里回信。

只是,这次不是受伤,是人真的没了。暗处虎视眈眈,她只能?写明人已死,或许还能?为他谋得一线生机。

“送了,可?靠的人。那?匣子里是什?么?”聂猗装作无意问道。信和匣子是分开的,匣子不大,只有成?年男子两指宽,放不下什?么东西。

但?他从?她眼?底看到了不舍。

霍真真怔住一秒,低垂下眸子,轻声说:“没什?么。”

那?只不是要还给一个人的东西罢了,里面是她临走前收到的礼物?。只是如今,那?礼物?,她不敢留。她怕她做不到,那?就别让人徒留希望。

“走吧。”她勾了下唇:“还需同李将军商量后续安排。”

她抬脚先走,聂猗看着他挺直的背影,半天回不过神。

“啪嗒!”

黄花梨木长匣摔落在地,沉花簪从?缝隙中滚了出来?。

江书砚神行晃了晃,一手按住桌面,一手握拳。方来?还是听到他嗓音里带着颤。

他问:“将军府送来?的?”cizi.org 永恒小说网

方来?点头,不敢怠慢:“是,属下打?听,是从?荆州送来?的,连同一起的还有封信,但?那?封信不是给我们的。霍家?似是出了大事?,我看到城南的张大夫被一侍卫匆匆忙忙拉进?霍府。”

其余的话,方来?不用多说,江书砚大低都是懂的。这个时间,刚是她到荆州的二十天,那?里出事?了,她怕了。

他自嘲苦笑,难道这发簪是可?以送来?送去的。那?夜,他将这簪子插在她的发髻上,只要求她,平安归来?。

如今她送簪归来?。她这是怕她这一去不归。

荆州出事?了。

江书砚弯腰捡起发簪,拂去上面的灰尘,妥帖的放到胸前,眸光迸发出寒意,冷声道:“金五还有几?日能?到?老鼠现在什?么情况?”

方来?神色凝重,沉声道:“算算日子,金公子明日戌时能?到。老鼠已出洞。”

“拿我官服,我要进?宫。”江书砚指腹轻轻摩挲,眼?底划过一抹暗流。

“可?是公子,陛下那?边应该也?是刚收到将军府的信件,当下情况面圣,恐怕...”方来?没敢说出来?。

现在这个当口,冒然进?宫分明就是在撞陛下的霉头。霍府已然慌乱,带来?的消息只更差,现下就方来?自己都明白,陛下定是处在震怒之中。

“无碍。”江书砚接过官府,迅速的套在身上,快步朝外走:“时间紧急,我总不能?坐以待毙,总归不能?枉费她一番苦心。”

她在前方上阵杀敌,后方他亦要为她守好。那?些躲在阴暗角落里的腌臜货,这次要连根拔起。

马车一路疾行,转眼?之间,江书砚已等候在外。

喜陶一脸忧愁的看着他,低声道:“江大人怎这个点来?面圣,圣上今日心情不好,大人非要现下通报?”

江书砚点头:“劳烦公公。”

喜陶叹了口气,今个不知?怎得,都专挑皇上气头上来?面圣,他轻手轻脚走进?御书房,看着半阖着眸子假寐的人,走上前悄声道:“陛下,江大人求见。”

建成?帝眉心微拧,刚送走左相和兵部尚书,现在刑部的来?这儿又是何事?。

他摆手示意。

江书砚躬身行礼,低声道:“臣斗胆面圣,是有一事?禀报。”

“臣以为荆州战事?非一日能?结,朝廷应尽快开粮仓,暗中差人运送军粮,以保我军后勤安稳。”

他话音落后,御书房良久无声。

好半响,建成?帝脩然开口:“此事?可?明日上报,爱卿不妨有话直说,莫绕弯。”

江书砚眸光闪了闪,这确实是个幌子,他真正想问的是荆州现在到底什?么情况,但?这话不能?说,实乃越俎代庖,此事?不该他刑部牵涉在内。

建成?帝淡淡道:“荆州之事?,明日朝堂自会分解。”

这是在赶人了。

江书砚从?怀里掏出那?根发簪,举在身前,躬身道:“臣不敢隐瞒,此发簪乃郡主临行前臣赠予之物?,今由霍家?奴仆送至我府,故而臣预测荆州生变,臣心下惶恐不安,便来?此觐见。”

江书砚在赌,赌霍真真在天子心中的地位。

果然,他听到他说:“她无碍。”

提起的心终于放下,江书砚长舒口气,惊觉背后已然湿了一大片。

可?她无事?,能?让霍家?慌乱的那?就只有那?一人,江书砚的心沉了下来?,刚缓过一秒的神经再次紧绷。

他轻声道:“自从?春城归来?,臣便一直潜人跟踪一人,如今那?人的行动越发频繁,臣恐之后变故非臣所能?掌控,特来?此禀报。”

“咔嚓——”

江书砚看到建成?帝手里的那?只狼毫笔拦腰折断。

他心下一惊,连忙敛住眸光。

他的嗓音,听不出什?么情绪,却叫江书砚觉得浑身发凉。

只听建成?帝轻声说:“跳梁小丑,不成?气候。”

他果然一直都知?道!

第52章 平息,重逢

“陛下!霍将军惨死固然可悲,可荆州战乱,当务之急是从朝中挑选精锐即刻赶往荆州,重掌大军。”

“臣复议。”

“臣等复议...”

建成?帝坐在?金銮殿上,居高临下看着跪满整个大厅的朝臣,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嫌恶,他摆换了个?姿势,一手搭在腿上向前倾身。

“请陛下尽快做出决断。”为首的大臣再次叩首,语重心?长道:“明珠郡主只是一介女流,纵使她有踔绝之能但终究不是长久之计,统领万军当选男子。”

建成?帝轻哼一声,淡淡道:“既如此,李卿认为何人可当此任?”

李丰肩膀一抖,神色惶恐:“此等大事臣不敢妄言。”

“尔等呢?”建成?帝朝下扫视一圈。

“臣等不敢妄言。”又是整整齐齐的一声。

“朕是聋了,来听你们转程给朕重复左相的话??还?是你们如今全都追随于他?”建成?帝怒不可遏的将奏章砸到地上。

真当他眼瞎耳聋,他们一个?个?全都像个?跟屁虫一样,李丰说句什么其他人就跟句什么,何时这朝堂成?他做主的。

霍天成?死讯传来,整个?朝堂悲恸之人寥寥无几,窃喜之情倒是有好几个?被?他看到。建成?帝心?中徒生悲哀,那人为大宋殚精竭虑,换来的却是这样一番景象。

他为自己的兄弟不值,纵是想将那些人拉下去千刀万剐,也只能忍住心?底的怒火。

他闭上眸子,不想再看下面的人。

“臣弟以为,明珠郡主虽是女子,但终归是霍家后人,由她掌管霍家军顺理成?章。然霍家军人十万大军绝非小数,其所?牵扯关?乎天下百姓,边境安危,故臣弟认为郡主可掌管霍家军,但朝廷更应派一位经验丰富的老将为督官,从旁辅佐。”

这段话?说的滴水不漏,头头是道,但那督官何人又算合适?

建成?帝掀起眼皮,目光平淡的扫了一眼站在?偏侧的男子,他已过不惑之年,却身材健硕,双目矍铄,黑色巨蟒立于他的胸腔,有种呼之欲出的霸道。

过去他总以为这个?弟弟是沉溺于花鸟虫兽,闲散自然,却没想到,他才?是藏得最深的那个?,二十载醉生梦死,到头来,竟全是他的伪装。

“臣斗胆,臣以为霍将军治下有方,可从霍家军现有几位副将中筛选得力之人,在?其有足够能力独掌军队之前辅佐郡主,更为良策。”

“不可!那霍家军副将皆是霍天成?心?腹,都说慈母多败儿,郡主乃将军亲女,难免会有纵容之嫌。”

朝堂内争吵不休,霍天成?战死的消息,只掀起他们争辩何人统军的风波,建成?帝心?底微凉。

他按了按眉心?,语气略显不耐:“还?有谁有意见,一并说出,把你们要推举的人说出来,莫再让朕猜来猜去。”

这话?一出,满朝文武百官皆是一怔。

皇帝早已看出他们跃跃欲试想要把自己心?仪的某个?官员安插进霍家军,这二十年来,霍天成?治军严明,霍家军犹如铜墙铁壁一般,谁的人都进不去,京中众人想要知道边关?的情况更是难上加难,现下他们终于可以将自己的人安插进去。

建成?帝面上闪过一抹嘲讽之色,静静的看着他们争先恐后的将一个?个?名字吐露出来。

枉他自认治下严明,竟是水中望月,没能看透这些人的心?。

“报——”

“启禀陛下,霍老夫人吴氏求见。”

侍卫的一声通报,整个?金金銮殿瞬间变得鸦雀无声,众官面面相觑,心?有不满,现下却无人敢说。

建成?帝脩地直起身,正色道:“准。”

六十岁的妇人,身穿绛红色华服,头戴点翠凤冠,双手抱拳,微躬着身子,目不斜视,从容不迫的走进大厅。

“臣妇霍氏吴倚云拜见陛下。”霍老夫人双膝跪地,一丝不苟的磕头行礼。

一场昏迷,让她看上去似是老了许多,鬓角的难寻几根青丝,面色苍白,眼袋青黑。

霍老夫人睁开眼的第一句话?就是‘她要面圣。’

这场噩耗带来的是什么,她再清楚不过。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真以为霍家无人,霍家军可以任由他们肆意挥霍。

“老夫人快请起。”看到正在?经历丧子之痛的妇人,建成?帝心?底愧疚万分,他嗓音温和:“可有要事?”

“臣妇有本宣奏。”霍老夫人再次叩首,嗓音庄重:“臣妇此行是为我儿霍天成?奏请。”

满朝震惊,所?有的视线霎时全汇聚在?她的身上,有人神色复杂,有人眼底不满。

霍老夫人挺直脊背,从袖中掏出一封信,双手递起:“此乃我儿于半年前同家书一同让仆役交于老妇手中,他在?信中言,若有一日他出事,要求老妇务必将此奏章递给陛下,霍家军一应安排,皆在?其中。”

“怎么可能!”

“是啊!半年前?难不成?他预料到他要死,提前...”

“混账!”建成?帝随手抓起一个?杯盏就砸向那个?官员,怒骂:“霍卿在?世?被?你编排还?不够,如今人都去了,还?要被?你猜忌!”

那人吓得哆哆嗦嗦跪下,在?场的其余人也都闭上嘴,不敢再多说一句。

喜陶上前接过霍老夫人的奏折,毕恭毕敬交到建成?帝手上。

他余光看到,即将天命之年的帝王,红着眼眶打开奏折,一双手,在?看到奏折内时,止不住的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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