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找出手绢，仔细地擦了擦脸，咬咬唇，还是回过头，对李寻欢欠了欠身，道：“谢谢。对不起……我把你的衣服弄脏了。”
“唉。”李寻欢叹了一口气，道：“你都这么客气了，我也只能说一句‘没关系’了。”
说着，他又笑了笑。
黛玉与他包容含笑的温柔眼神相对，也忍不住笑了。可是一想到贾宝玉，她的笑容就又黯淡了下去。
黛玉默默地转过身，有些沉重地轻轻长叹了一声。
这一次相见，真是大出她的意料。她感觉她都要不认识贾宝玉了。
一年多的风霜磨砺，不仅没能让他变得成熟一点，有担当一些，反倒让他变得不如过去了。
他现在心里，是不是深深地恨着她？往后，他们是不是连亲人也做不得了？
黛玉心中难受，可是想着想着，又不觉为贾宝玉担心起来。她伤心，尚且有李寻欢开解安慰她。可贾宝玉身边一个人都没有，就那么气冲冲地走了，会不会出什么事情？
黛玉不知自己到底该怎么做了，有些头痛，忍不住扶了扶额头。
李寻欢走到黛玉身边，对她道：“你不必担心他，他没事。”
黛玉听李寻欢说得笃定，不禁有些疑惑：“你为什么……这么肯定？”
李寻欢道：“以我的内力，现在尚能追踪到他的动向。他并未走远，目前应该是正站在哪里，跟自己生闷气呢。”
黛玉听他这般说，顿感心头松了一口气。
她觉得李寻欢说的这种本领很神奇，忍不住道：“要将内力炼到什么程度，才能做到可以追踪别人的动向？”
李寻欢想了想，道：“不好说。如果按你现在增长内力的速度算，也许练上十年左右的时间，就可以做到了。”www.九九^九)xs(.co^m
黛玉情绪有些低落：“要十年才能练成吗？我是不是资质太差了？”
“不。”李寻欢笑了，“你非但资质不差，甚至已可以说是很好了。很多人就算练三四十年，甚至一生，也未必能练到这个水平。”
李寻欢觉得很奇异地勾唇笑了笑，又道：“我这次见到你时，就想问你了，你的内力怎么增长得这么快？平时你都是如何调息练习的？”
黛玉道：“起初都是按你教我的法子练的，后来那位练女侠，就是那位白发红衣的女子，来我这里询问你的动向。她看出我的内力是你所传的，说你的内力阳刚纯厚，对男子是极适合的，对我的体质来说，却并不那么合适。”
“然后，她将她的内力传给了我一点点。她说我得了她的内力，就像用了对症的药后，又得了对症的药引子，以后你的内力都能与我自身融合得极好。日后我再自行修炼内力时，也都会事半功倍。”
“我想她说的都是真的。自从她传我内力那日起，我再调息修炼，都觉得比从前更顺畅了数倍，内力也似增长得更快了。所以我想，我的内力增长得较快，是她传了我‘药引’的缘故。”
黛玉说到这里，有些害怕李寻欢介意她接受了别人的内力，不安地小声补充道：“我接下她内力的时候，没有想太多。本来刚见面时，就想同你说了。可是没想到，发生了后面的事……”
李寻欢看着她有些紧张的小模样，微微地笑了笑，道：“你不必紧张，武林中虽然对于师门传承的关系看得非常重，但我们并不是师徒的关系。你自我这里接纳了内力也好，自她那里接纳了也罢，只要是对你好的，我都高兴。况且现在，你不是也告诉我了吗，这没有什么。”
李寻欢说着，对黛玉道：“把手给我，我给你号号脉，看看情况。”
黛玉感激地点点头，挽起一截袖管，将手腕递给了他。
李寻欢号了号脉，发现情况果如练霓裳所说的那样。
练霓裳的内力柔和坚韧，是一种很奇特的，难得一见的，整体属性偏寒偏冷的内家路数。这种内力常人难以承受，却正适合黛玉的体质。
恰到好处地引入了一些练霓裳的内力之后，对黛玉来讲，确实就像对症的药终于碰到了合适的药引子，一切都归元引正，融合一新了。
内力修为，对习武的人来说，不亚于是第二条生命。练霓裳传授给黛玉的内力虽不多，可是就这一点源头上的内力，却是重塑了黛玉的习武修行之路，也为黛玉的未来，打开了一个新的格局。
他松开了黛玉的手腕，对她道：“她对你还有愧疚，这是她在补偿你。这补偿看似不多，但意义实在非同小可。”
他之前说黛玉要修炼十年，才能让内力达到追踪他人动向的程度。那是按黛玉这阶段内力增长的速度，来单纯计算的。
若是算上黛玉体内的修习环境已有变化，已经彻底融合一新，完全能够为她自己所掌控了，未来随着她的内力日渐丰厚，接触武学的眼界日渐开阔，能有怎样的惊喜出现，就远未可知了。
但李寻欢并不想让黛玉知道太多她的学武潜力，以免她贪多求快，反而自误，便没有将心里新的想法和预判说出来。
黛玉道：“我明白了。我觉得她是一个很令人佩服的女性，对于之前的事，我并不完全怪她。”
李寻欢欣慰地笑了笑，道：“你能这样想很好。心胸开阔，不论是对行走江湖，还是对面对人生，都是一件好事。人这一辈子要遇上的不如意和波折，都太多太多了。”
黛玉受教地点了点头。她其实很想了解一下李寻欢遇上过的不如意，可是又觉得现在问这样的问题，还是太冒昧了，便暂且压下了这心思。
她只问了李寻欢她心里同样好奇的另一个问题：“李大哥……你练到能用内力追踪他人的动向，用了多少年？”
李寻欢对此，只是一笑，道：“我与普通人要不同一些。但到底用了多久，先不告诉你，等你也能做到的时候，如果你还想知道，我再告诉你。”
黛玉虽然心里猜测，李寻欢所用的时间，可能会是一个很打击到她的时间，但因为李寻欢给出的承诺，她心里却也更多了几分进取的斗志。
李寻欢想起什么，又道：“你那位学生，可是练姑娘托付于你的？”
“不不！不是练女侠托付给我的。”黛玉生怕他误会什么，马上解释道：“那是韦公子的女儿！韦公子请我做他千金的开蒙之师。我虽学浅，但好在他要求并不高，我也不好驳他之面，便应下了。”
李寻欢点了点头，道：“原来是这样，这样也很好。”
他倒是完全没想到，那个小姑娘是韦小宝的女儿，父女俩长得实在是太不像了。不过那马车，倒确实是韦小宝的风格。
他本来回来了也要去看看韦小宝这个兄弟，正好算上贾宝玉这件事，他也得请韦小宝帮一帮忙，便对黛玉道：“你要教她到什么时辰，我送她回去，正好我也要去拜访韦兄弟。”
黛玉看了看天色道：“今天便只教她一个时辰吧。”出了贾宝玉这事，她也无法教得太久了。
李寻欢点了点头，道：“好，那你便整理整理心情，去为她授学吧。贾宝玉的安危，你不必担心了。”
黛玉道：“李大哥是要保护他的安全吗？这会不会……太让你费心了……”
如果没有李寻欢帮忙，黛玉也不知道，还有谁能帮得了她，或是能帮得了贾宝玉。可是李寻欢帮她的已太多了，如今又要管护贾宝玉的安全，她实在是心有不安，觉得过意不去。
李寻欢微冷地勾了勾唇，道：“我不是要保护他的安全，我要是帮他补补课。”
黛玉不解：“补什么课？”
李寻欢道：“补他从前娇生惯养落下的课。”
黛玉有些害怕：“这……”
李寻欢道：“你不必管了。他现在这个样子，你也管不了他。我本来也是不会管他这种人的，但是不管好他，万一他以后再心血来潮地过来闹一阵，更是麻烦。到时候若是我不在，今天这种场面，你们怎么应对？”
黛玉抿了抿唇，无法反驳地低下了头。
万一真闹出了人命，可不是好开交的。
李寻欢并不想她难受，柔和下语气，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道：“相信李大哥，好吗？”
黛玉抬起头，坚定地看向了李寻欢的眼睛，道：“我信李大哥。只是……又要麻烦大哥了，我心里过意不去。”
李寻欢帮她很多，可是她……却没什么能帮得上李寻欢的。她很不喜欢这样。
李寻欢笑了：“若真拿我当大哥看待，以后就不要说这样的话了。”
他又轻轻地安慰地对她道：“去吧，我一个时辰后回来。”
黛玉听话地点点头，与他并肩走到院中，在他的目送下，走进了正屋书房。
黛玉进门后，李寻欢略微等了一等，见她如常开始授学，才点步掠出了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