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琳*
听到这个词,我仿佛有些呆了。这个屋子的主人,居然有洁癖?!
尽管我有太多的疑问,却丝毫没有在脸上表露出来,除了淡淡的微笑,我只轻轻地点了点头,表示知晓。
一间一间地看,厨房,卫生间,客厅,主卧。
“那些你都看过了,我们看这间。”他引导我站在一扇门前,推开,拉亮了灯。
“哇--!”
灯亮的瞬间,我的惊呼出了口。随即马上用手捂住嘴。
整整一面墙,全是书!
我几乎是用扑的速度,到了书柜前。
隔着透明的玻璃门,我的双眼贪婪而急切地抚过那些排列得整整齐齐的书。
惊喜与爱慕毫不掩饰地出现在我的脸上。
不过,看归看,我并没有拉开玻璃门。
我是爱书之人,可能我会向朋友炫耀自己的藏书,但并不代表我允许别人随意翻弄。
以己度人,想必他也是这样,更别说他还有洁癖了!
看到我的表情,他一点也没有感到意外,仿佛我的一切反应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他开始为我详细地介绍他的宝贝:哪一本是孤本,哪一本又有几个版本,哪一本又是历尽了怎样的千辛万苦才到了他的手上,还有哪一套书被谁谁谁拿去了后没有归还,从而变得残缺不全,惋惜不已。
林林总总,如数家珍。
在他滔滔不绝的时候,我拿眼偷偷瞄他。
先前的玩世不恭都隐去了,现在,那张瘦削干净的脸庞上,浮现出一种圣洁与肃穆。
当谈到得意处时,脸上竟然有母亲望着她的宝贝儿子时才会有的溺爱与骄傲。
我在心里暗暗称奇,面前的这个男子身上,到底隐藏了多少的故事与秘密?
当我的眼光终于从那面風雨文学子正中央还摆了一台电脑,当然同样蒙着厚厚的一层灰。
我拿眼光询问他,他微微一笑:“电脑有病毒,开不了机,正在待修中。同时待修的,还有它--”
顺着他的手指,我看到一窗之隔的阳台上摆放的洗衣机,上面同样凌乱地堆着待洗的衣服。
“以前它还能动,现在不知为什么,也学会有脾气了,不肯干活喽。”
依旧是轻松戏谑的轻笑。
我的脸上依然是淡淡的笑,只是突然感觉它有点僵。
“怎么样?工程巨大吧?”拉熄了灯,他带我回到长沙发上。
我突然记起我来这里的目的,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
天哪!真要把这么凌乱、这么大面积的房子收拾干净,得花多少时间啊!
“嗯。”我重重地点点头。“三天?五天?也许一周吧,才能弄好。”
“没事,你别放在心上。我邀请你来,可没把你当钟点工看。”他拿起桌上的遥控器:“我们看电视吧。”
他随意地换了几个台,向我解释:“不好意思,我们家的电视只有这几个台,有线费好久没交了。”
我不太爱看电视,所以做了个无所谓的表情。
虽然沙发的空间较大,但我们坐下时,他与我却挨得很紧。
我不知道这是他的一种习惯还是他故意的。反正,他没有与我拉开距离,而是象亲密爱人一样,坐得很近很近。
我不由得紧张起来,因为我从没与一个陌生男子挨得这么近地坐在一起。
正在这时,他的手伸过来了。
我的心又是一惊。
幸好,他只是将手绕过我的头顶,很自然地将手臂伸展开,搭在沙发靠背上。
然后有一搭没一搭地讨论着网上的热门书籍,谈论着写书与看书。
他很健谈,而素来伶牙俐齿的我此时成为一名称职的聆听者,偶尔插一两句话。
我们的谈话很愉快。
因为,我们很自然地找到了共同语言。
而且,我发现,他常常把话说到一半时,便停下来看我,似乎是在等我。
等我什么呢?
等我接他那未完的半句吗?
而我,象是很自然,很自然地,如他所愿地,接了他的下半句。
我很明白他要说什么,所以,接的话,自然很恰当。
这时,在他的眼里,流露出了类似于欣赏的神情。
突然,电话铃响,打断了我们。
“嗯,嗯,好的,我待会就去。你把房间号告诉我。”他挂断电话。
有朋友订了房,却临时有事不能去,让他去帮忙住一晚,算是没白交房费。
“那我走了,不打扰你了。”我识趣地说。
“不不不,我不急的。”他连忙阻止我,一双清澈的眼眸温柔地看着我。
我迎向他的目光,看到的是一汪平静的深潭,纯净,坦诚,不带一丝杂念,却因深沉又有些看不透彻。
我陷在这样的目光里,一种很陌生很久违的感觉涌上来。
是什么呢?好象,好象,...对,自由!是自由!就象鱼儿游在大海里,鸟儿飞在蓝天里,自由,畅快,无拘无束。
在这样的目光里,不需要设防,不需要伪装,不需要重重叠叠的束缚,可以完全相信它,信赖它。
一念及此,心里的某个地方忽地柔软了,另一种只有在深夜独处时才有的感觉漫了出来。
不知不觉中,我垂下眼帘,神思飘游,陷入了我一个人的世界。
他应该说了句什么,我来不及反应,只呆呆地,说:“我们走吧。”
看到我忽变的神情,他没有多问,站起身,转而将手伸到我面前。
我机械地抓住这只手,修长,洁净,温暖,有力的手,随着他稍稍用力,我被拉离了沙发。
他用的力度应该是恰到好处的,可是我却因为走神没有配合好,于是,变成我被拉进了他的怀里。
他对这样的结果显然是没有料到的,他的双手扶上了我的肩。
正准备绅士般地放开我时,我忽然反手搂住他的颈脖,将脸埋在他的颈窝处,闭上了眼睛。
这一来更出乎他的意料,但他却任由我搂着,没有出声,也没有推开我。好一会,才轻轻地搂住我那纤细的腰。
我埋首在他怀里,闭着眼,他那特有的、陌生的男性气息钻进我的鼻腔。
这种气息是宁静、安祥、安全的,没有原因,也不需要寻找原因,就那样,我放松我全身的所有神经,安心地将自己放置在这片宁静里。
不知不觉中,疲惫感袭来,那埋藏在心底深处的酸楚也在这一刻涌上来,它们慢慢地缠绕着,交织着,升腾着,冲击着,寻找着出口。
最后,化成晶莹的泪,从我的眼眶,一滴一滴地滚落在他的衣襟。
我好累,真的好累,就象一个人挑着重担在烈日下行走多时,渴望有个地方能稍事休息,走了好远,也不见这片绿荫。
现在,忽然找到了那片荫凉之地,惊喜,步入,置身其中,温馨与安宁环绕心头。
我靠在他怀里,闭着眼睛流着泪。心,却慢慢地,慢慢地轻松起来。
良久,他轻轻地拉开我,看到了我满脸的泪痕。
没有惊愕,没有询问,没有嘲笑。
只有一丝的明了与心疼。
他重新将我拥入怀里,一手紧紧地抱着我,一手轻轻地拍着我的背。
一下,一下,轻轻地拍着。
拍着。
没有言语。
我的泪仍静静地往下淌,由轻到疾,再由疾到轻,渐渐地,停歇了。
而我的大脑,也在这一刻清醒过来。
我在哪?
这是我清醒后第一个想到的问题。
接着,
他是谁?
待看清楚状况,我窘得不行。
象是有心灵感应,我们同时放开了对方。
我有些郝然,而他,却是坦然。
再次相视时,竟然满眼笑意。
还有一种叫做默契的东西,洋溢在彼此的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