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夜色四起

果不其然,在一阵心惊肉跳的诡异沉默中,凡凉摸上自己的半指手套,闪烁的红灯不停地跳跃着。

而玉面阎罗只是打量着自己的手,漫不经心地回了一句:“不能管,也没什么兴趣管。”

贪烨有来有往,继续他虚假的微笑,毫无忌惮之意地摊了摊手:“这事还挺复杂的,我自己都不能管。”

没人敢这么跟凡凉说话,也没人敢想象有朝一日会看到一个敢跟他这么说话的人。因为摸不着情况,每个人都心提到了嗓子口,

“这里怎么这么热闹?”

一声优雅带笑的声音从旁边响起,诗人携着几个手下走来,皮鞋踏在地上的声音稳重而和谐。

他的眼神在从贪烨身上转到凡凉脸上,好似发现了什么,但表现得随意坦然。

诗人带着那无懈可击的微笑,把手机伸出递给凡凉:“抱歉打扰你们了,团长说你挂电话挂得太快,他还没有跟你说完。”

凡凉放下修长叠起的腿起身,在众人都没有反应过来地时候拿走了手机,问道:“他难道不会直接打我电话吗?”

诗人:“可能他觉得打你电话大概率不会被接到。”

目送凡凉离开赌场中心区后,诗人收回自己的手,目光重新落回到贪烨身上,口吻彬彬有礼:“他怎么了?”

贪烨神色有些无奈,但眼神明亮,平平淡淡地开口:“大概是因为我频繁旷工惹他生气了。”

诗人眼里兴趣徒生,他慢条斯理地卷起了袖口,露出了手上那朵野性的玫瑰。

这动作让他看起来平添斯文,妥帖束身的咖色西装十分勾勒身材:“听起来很有趣,介不介意分享一下?”

黑拳赌场外,希泽一脚踩上了墙边的窗户沿,抓住记者大叔的手,借力蹬了上去,翻上了二楼,他没花多久就稳住了气息,转头问道:“大叔,我们现在过来会不会太冒进?”

旁边正在摆弄自己摄像机的记者大叔竖起一根指头摆了摆:“不不不,年轻人,所谓富贵险中求,平时黑漆花干部个个都神出鬼没的,我想抓个正脸都抓不到,现在来这拳场黄金沙的人都撤走了,黑漆花驻留的人也不多,而且诗人、玉面和那个新贵干部也都在这里,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能拍个正脸。”

“被抓到会有危险吗?”

他们才安顿好那些远渡重洋的奴隶们,现在就要深入事件中心地去获取情报,希泽总觉得心口直跳。

“不要想的那么复杂,他们的确都是些心智超乎常人的怪物,但也不会因为被别人偷拍了几张照就要打打杀杀的。”大叔义正言辞,慷慨激昂,“而且做我们这一行,就是要舍生忘死,不然怎么能得到一线消息呢?”

希泽把枪从要腰间拿出警枪,枪口朝下地上了膛,缓慢而谨慎地打量周围。

“好,那我跟着你。”

二楼是擂台的贵宾观赏区,每一个包间都有外延的小阁楼台,能对整个拳场的底层一览无遗。

黄金沙的人被黑漆花全面收押之后,部分拳场原本听命于黄金沙的服务员也全部被遣散。

黑漆花的人守着前后门,看守的地方似乎也集中在一楼。

因此上了二楼后也只看见几个保洁人员在走动,除此之外都静悄悄的。

记者大叔不愧是多年潜伏各地,专攻追踪捉奸的好手,小步慢跑后蹲在了一个小阁楼台的视线死角。

阁台的围栏是雕木镂空的,支架是弧形圆柱,这么一个身影藏在拐角,不仔细看还真发现不了异常。

希泽在房间里拿了一件外套,款式宽松,型号也大,搭在围栏上刚好能遮住他们两个人的身影。

他挨着记者大叔蹲下,看见这人正轻轻地挑开那外套的一角,朝下望去。

不知道看到了什么,摇了摇头压低了声音感叹:“啧啧啧,这可真是狼把羊圈起来,就等着一把火给烤了。”

他也挑开外套的一角,入眼就是零散散一片黑,仔细一看那些人都蹲在地上。

应该是黄金沙被收押的人。

而视线上移,在一众黑衣裹身的人中间,有两个醒目的男人坐在最靠近擂台的那排椅子上,好像正在说话。

他视力很好,警校负责体检的教练总是因为这件事表扬他,所以即使相隔这么远的距离,他还是一眼就能看到其中一个男人,

是诗人。

他深吸一口气,拍了拍记者大叔圆厚的肩膀,示意地指了一下,低声说:“那边,是诗人。”

大叔眯着眼睛瞅了一会儿,抓着相机的劲都大了起来:“小泽,你眼睛真好啊。我就只能凭他们周围那股气质辨别这些人。”

希泽应了一声嗯,继续盯着诗人,那身欣长得体的派头和优雅带刺的气质放在人群中就是很显眼。

前天在赌场,诗人从背后撞上来的时候,他就感觉到了那股美丽而危险、如同深渊般的气息。

这边的诗人丝毫不知道在暗处有人在打量自己,只是对着旁边的新干部语气自然地说着话:“团长说,恐怕还要委屈你继续待在凡凉身边一段时间了。”

贪烨轻敲着扶手,他手指长,敲起来像是沉思,又有点肆无忌惮的意味,嘴角噙着一抹淡笑。

刚刚诗人先说了一下最近黑漆花局势动乱,人手调动不足,恐怕一时没有办法给他配备足够的资源来稳固他的干部之位。

这位情报手周转各处多年,对于遣词造句和语气托词擅长得可以说是得心应手,和温厚的嗓音合在一起真的让人想拒绝都有点难度。

但是黑漆花这种故意拖着时间不给他实权,究竟是在试探他对权力有没有那么大的野心,还是就这件事情来试探他加入黑漆花的真正目的呢?

最好的应对办法就是既不能对拥有实权表现得太急迫,也不能表现得过于坦然。于是他笑了笑,拖着调子慢悠悠地开口:“黑漆花现在的情况我能够理解,但是我恐怕在凡凉手下待不了多久。他每天都会拿枪口对着我一次。”

“那这个处境的确是有点堪忧。”

这两个人都看起来无懈可击,对话里面则暗潮汹涌。

“不过我也足够相信黑漆花,能给我立足海滨真正需要的东西。”

诗人眸光闪烁:“那我们会尽快安排,肯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这两人说什么呢?”记者大叔举着他的相机,另一只眼睛闭着,小声地嘀咕着,不停地按着快门。

拍完之后,他低头抱着相机一张一张地往回调,删掉那些没有对好焦的模糊相片。

希泽一刻也没有松懈地握着枪,抬手再次掀起遮盖的大衣衣摆,朝下看去。

诗人正好从座位上起身,接过手下给他递过来的外套,不知道他是突然感觉到了什么,在伸手拿衣服的时候,毫无征兆地往这边望过来。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有着片刻的重合,时间短到几乎一秒都不到。

希泽心脏漏跳半拍,指关节的神经微颤,把衣摆放下,低头摸上了枪,全身紧绷起来。

一切都发生在瞬息,那过于遥远的距离让视线的重合都带上了不确定性。

希泽呼吸一下比一下重,旁边的大叔没察觉他的异常,只是皱着眉头在翻照片,好像放大了一点凑近去看:“咦,能和诗人并肩而坐侃侃而谈,这个新来的干部看起来不简单啊。”

他还要看仔细一点,希泽才刚把手放在他肩上,还没来得及阻止,就看着大叔弯着脖子又挑开了大衣。

“等一..........”

只见大叔眯起眼睛,仔细一看之后神色大变:“.........玉面阎罗也在这!”

天知道平时有多么难碰见这位行走的阎王,要是稍微靠近一点偷拍还要冒着身上穿洞的危险。

他兴奋地舔了舔干燥的唇,眯着眼睛努力地对着焦,嘴里还念念有词:“早就听闻他那张脸了。”

希泽看着他生怕摁慢了的快门,在心里疯狂思考诗人刚刚到底有没有看到他?如果有,为什么那边没有任何动静?!

就这么想着,他也侧身在拐角找了个更安全的角度,更加谨慎地看向刚才的地方。

诗人穿上了他的西装外套,但是他里衬宽松,腰细腿长的,明明是个彻头彻尾没有人性的黑手党,靠穿着竟然能穿出一身的正经和优雅。

而玉面阎罗骨架比他细瘦,均匀修长,紧身的牛仔裤勾勒的腿长,独特的冷气能扬到千里之外。

在希泽的视线中,他正递还给诗人什么东西。

不知道黑漆花的干部都有着怎样惊人的直觉,正但希泽一边观察他们的举动,一边听着记者大叔啧啧感慨:“嘿,男人怎么能长成这个样子”时。

那位处在中央、让人不敢直视的头号干部把眼角一瞥,那视线能让尽头的人感觉无处可逃——凡凉望向了希泽他们躲藏的这个小阁台,而那上面随意地搭着一件长长的风衣,像是被什么人忘记在这的。

“凡凉?”诗人手背上的玫瑰纹身依然鲜艳,声调清晰带笑,“团长跟你说什么了?”

同时他往那边侧身,半遮半掩地遮住了凡凉的视线。

已经飞速被希泽抓着跑到房间内的记者大叔双脚一软,面色空白,过了好一会才放下相机,神色惊慌地在自己身上乱摸一通,声音发虚直抖:“啊啊啊!小泽啊,你快看看我胳膊还在不在?我的腿呢?它们中枪没?!”

希泽也是第一次直接和这位传说级别的干部正面打交道,握着枪的手不可控制地出汗发抖,但是哪怕是情势危机到这种时刻,他也勉强维持着沉着冷静,另一只手也一直紧紧地箍着大叔,轻声安慰:“在,没事,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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