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温裕一直低着头,听到这里,眉毛不由自主地抖动几下。
永言这才破涕而笑:“真的?姑姑,说话算数么?”
苏寒月笑道:“当然算数了!”
永言眼睛忽闪忽闪的:“不管永言和爹爹是什么人,姑姑的都愿意和永言一起玩么?姑姑都愿意和永言在一起么?姑姑都不会嫌弃永言,讨厌永言么?”
看来,他是被人拒绝惯了!
苏寒月笑着道:“我答应你的事,我一定会做到,我永远都不会嫌弃永言的!你可放心了?而且,咱们说好哦,不许别人欺负你们,只许我欺负你们哦!哈哈!”
永言高兴起来,跳道:“好,姑姑,那,我来来拉钩!”
拉钩约好,一百年,不许变!
苏寒月并不知道,这一拉钩,让她的得人生轨迹从此改变!多年以后,当她回忆起这一幕,心中犹在感叹,当时的诺言和决定,就这样改变了她和苏家的命运。
留了程温裕和程永言吃过晚饭,天又冷了。苏寒月看程温裕穿着她的衣服就像是一个大人穿小孩的衣服那样。便把刚才清理好的袍子拿出来给他披上。总算是能遮挡住一些风雪。永言穿着苏寒月小时候的衣服,合身又很暖和。
永言道:“姑姑,你说这是皇上御赐的啊,怎么能给我们呢?”
苏寒月一个指头弹在他头发上:“笨那!我骗他们的,知道不?不过,这披风确实很贵的啊,让你爹穿完记得还我!记得么?小温裕,姑姑的衣服要还的!”
父子俩满面笑容。
苏寒月送他们到门口,让家人送他们回家,两人却很坚持,硬是不让送到家里。也罢,随他们去吧。
至于明天,两人还会不会来。苏寒月也没在意,小孩子说的话能算数么?如果他们来就来了,如果他们不来,她也不会太放在心上。因为,她并不是第一次救过这样的人。
她觉得自己最近太过无聊了,所以才找些事情来作。教小孩子武功,苏寒月没有这样的经验啊,在军中倒是常操练士兵。
次日,又是一个晴朗的天气,苏笛韵和邬梓萱他们又出门张罗绣坊的事情,苏寒月还是被禁足家中,抄写了几遍母亲拿来的书,她只觉得自己头都大了,让妍芳在屋子里继续抄着书,拿了剑,就出了门。
准备在后园的梅林里活动一下,已经快要生锈的关节。好久不活动,真的是反应很慢了,跳跃,飞腾,转身,挑,撩,刺,格,这些苏寒月已经作惯了的动作,好像也生疏了不少。以前苏寒月在梅花林里练剑,是从不会失手把梅枝劈下来的。
梅树震动,抖落不少雪,从苏寒月衣领里滑落下去,好冷。苏寒月跺着脚,忙抖落衣服里的雪。
不经意地抬眼,却见一人正在梅林一边看着苏寒月。朝苏寒月微微笑着,纯净优美的笑容,就像是白雪上的一轮暖阳。圆圆的酒窝深深的,很甜美的样子,远远看上去,整个人更显得出尘飘逸。
正是程温裕,那个让苏寒月称呼他为温裕的傻男人,他里面穿了一件淡青色的衣服,外面还是披着苏寒月昨天给他的袍子,束了头发,上面戴了一个碧绿的玉冠,插着昨天苏寒月给的簪子。不似昨天的脏乱,整个人感觉很清爽了许多。
可惜了这幅好样貌,却是个半痴呆的人儿,只要他不开口说话,又有谁知道他其实是个半痴呆的傻子。光着样貌,也能迷倒不少人呢。
见苏寒月看他,他嘿嘿地笑着:“我……我……永言让我先来,来看看你在不在家!他怕你,怕你跑了!我来……来看着你……不让你跑!”
苏寒月朝他笑笑:“永言上学还没有来么?”
其实,昨天苏寒月已经知道了,他正是当今皇后的长子,裕王程温裕。对于裕王,苏寒月只是耳闻,没有见过。
听说裕王在十四岁以前是非常聪明伶俐的一个人,号称帝京第一神童,却在十四岁的时候生了一场病,烧坏了脑子,现在时而清醒,时而糊涂,犹如六岁孩童。
他曾和皇后宫中的一个宫女生下一个孩子,谁料在他脑子烧坏那一年,宫女也病故了。那时候,那个孩子才几个月大。
在宫里有皇后护着他和孩子,别人对他还好,下人奴仆也不敢怠慢他。十五岁后赐了一座府邸,离开了皇后的保护,下人便怠慢了。皇后为他择了一个官宦人家的女儿作他的王妃,可是那王妃心中十分不愿嫁于这样一个痴呆的人也不愿意抚养整天哭闹的小孩儿。婚后,不仅没有让爷俩过上好日子,反而变本加厉虐待王爷和小王爷。
开始还遮掩着,后来,王妃脾气大了,一次,竟然将四岁的永言狠狠打了一顿还不让医治,裕王抱着病重的永言跑进宫里求皇上,皇上知道后,龙颜震怒,下旨赐死了那个王妃。
从此裕王府中再无能作主的人,而下面的丫鬟奴仆也是怠慢的很,虽然在表面上作足了功夫,却在暗地里使坏。
皇后也没有办法,何况,皇后的心思也不会在一个痴颠的儿子上多下功夫,她还有一个捧在手心里的紫玉公主,一个聪明伶俐很得皇上宠爱的睿亲王。
可想而知,这一大一小的两人,表面风光,实际却是辛苦的很。一般人也许愿意和他们在一起玩,但是知道了他们的身份只有远远避开。皇室的身份,让他们显得尊贵,又让他们那样的孤独,谁也不愿意招惹皇室中人,好了,确实可以飞黄腾达,可是,霉了呢,只会落得个诛连九族的下场。
何况,睿亲王和太子明里暗里争夺皇位,裕王很有可能成为他们的靶子。
苏寒月也害怕过,但是,她已经答应过永言了!永言必定是怕她知晓了他们的身份后,再不和他们来往,所以才让她发了那样的誓言,真是个人小鬼大的孩子。
但是她还是答应了下来,苏家现在已经失去了所有的封号,还有什么可怕的。就当她不知道他们的身份好了。她当时不知道他们身份的时候,就想拒绝永言的,想不惹事的,可是看到他哭泣的脸,就想起自己小时候那样孤独,那样的无助,心一软就答应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