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隆庆元年,北方鞑靼国以及西北帖木儿国等邻国已经开始厌倦连年进贡大明。他们屡派高手能人潜入关内,待机发展势力,扰乱大明朝政,所以在关隘附近出现武林高手或偶有激烈打斗并不稀奇。
北风凛冽,雁门关外,龙门小镇上,过客、商贩仍在活动着。这个小镇本来并不存在,只是关内外一些走贩小商在此经营皮毛、刀具、玉器等而逐渐形成的。
这里没有官衙,只是有时守关的官兵会下来买酒逛逛,但大家都不会把他们当作一回事。因为他们买东西都一样的要付钱。
有一回,一个新任的小队长以军威恐吓商人,买了一把斩马刀故意不付钱,就地撒野起来。等他后悔时已被关进黑牢里了。直等到守关大帅亲自出面求情方可重见天日,但他也免不了被革职降为兵卒。
这里不是没有官衙吗?
的确没有官衙,但有龙门客栈。
龙门客栈掌柜老板金天鹏原来是昔日响遍关内外的金龙镖局的龙头局主。青壮之年就掌管金龙镖局,他的一手金龙剑法更令绿林草莽闻风丧胆。金龙旗所经之处一帆风顺。当年做的都是出关入关的大生意押运,他老年就金盆洗手,在关外开了龙门客栈,做起腰缠万贯的大老板了。quya.org 熊猫小说网
金天鹏最是尊敬做生意的商人。他五十大寿的时候,也就是龙门客栈刚开张之日,可谓双喜临门之际,他宴请的宾客中大多是刚到此做生意的商人、小贩,只有少数几位是他相好的江湖老朋友。他当时就说:“以前各位生意同行是我的上帝主顾,今后各位也是我龙门客栈的顾客。我金某人最尊重的就是生意人。有任何伤害到各位身上,就是损毁龙门客栈的利益。在我们这个新的小镇上,做任何事都应该是公平的。”
金天鹏一席话博得众人拍手称快,大家就像是吃了定心丸。打这以后,小镇上的买卖就越来越多,逐渐繁荣起来。当然龙门客栈就像是小镇的心脏,最为兴旺。
今天一大清早,金天鹏就对账房总管姚智说:“姚老弟,今天是大易日,会有很多客人住店吃喝的,可就辛苦你了。”
姚智看到老板衣着整洁,手握双铁胆,不禁问道:“老板,你要出去吗?”
金天鹏微笑,道:“当今武林只怕很少人需要老夫出门迎接了。长白一鹤比我还小几岁,要不是看在老交情和他那对血参份上,我才懒得走动呢。”
姚智明白了,老板这是去接老朋友。于是说:“老板只管去。客栈里,我和伙计们应付得了的。”
金天鹏哈笑道:“辛苦了!”接着大迈步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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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智看着金天鹏背影,摇头叹息,细会当年金龙镖局走南闯北,何等豪情神威。想不到总镖头一生盼子不成,空拥有庞大家业,也终是老年寂寞。这不,只不过与老朋友隔了两个月不见,现在听说老友来了,就开心得不得了。
姚智转身刚想回柜台,身后有人喊道:“掌柜的,可有上房空着?”
姚智回过身,眼前一亮。原来他看到门外站着一对二十岁上下青年男子,一样的坚毅俊拔。一人是黑熊皮,红缎束腰,另一人是白狐毛衣,黑缎带扎腰。同样脚踏乘龙快靴,无论气度,神韵均是不凡,姚智在心中为他们喝彩。于是,他点头笑迎过去,道:“两位小哥来得真及时。今天镇上最热闹,要不是现在时候尚早,可能再过一阵子,小店厢房就住满人了。”
黑熊皮青年开心道:“那就请掌柜的为我们兄弟俩开一间。”
两人走进来。姚智走向柜台,边说:“请这边登记。”
黑熊皮青年说:“我叫白一剑。”指向狐衣青年,说:“这是我兄弟白一刀。”
姚智再次打量这两位青年,看到他们包袱中用黑布紧裹着两件兵器,看外形知是一刀一剑。姚智内心再次为他们喝彩:名门弟子,兵器不外露,修养得道。姚智不禁问:“两位少侠从关内出来的吧?”
狐衣青年白一刀答道:“我兄弟俩只不过学了一阵刀剑,称不上‘侠’字。只因家母病重,我们想为她寻求珍贵药方,于是急着行走江湖,却辗转数日不得。后来听说珍品多是从关外购进,于是就出关来了。耽误了这么多时间,不知家母怎样了。”说完兄弟俩都面露悲伤。姚账房心里又对白氏兄弟赞叹:谦虚孝顺,人中之龙。见兄弟俩如此,安慰道:“两位不用过于伤心,吉人天相,两位如此孝顺,一定会感动上天的。再说今天是大易日,或许会有良药可购。”
白一剑疑问:“什么是大易日?”
姚账房于是说了。原来大易日一年只有四次,每季度一次,是关内外商人不约而同形成的货物大量互相交换或定购的大日子。物品种类涉及皮毛、刀具、玉器、药材等各方各面。如此多货物,偶尔出现一些价值连城的希宝,如宝刀剑、夜明珠、软猬宝甲、大还丹等也不稀奇。于是在这个日子里出现的富贵豪门中人或天下高明的鉴赏家也常见。
白氏兄弟听得高兴之极。白一刀急问:“那今天什么时候开始热闹?”
账房先生:“再等两个时辰吧。两位不妨小酌吃喝一阵子。”
白一剑:“好吧!我们兄弟俩就在这里喝酒暖下身子。楼上厢房就麻烦老先生代为准备了。”
帐房先生:“好说!请随便吩咐伙计。”
于是白氏兄弟就捡了个位置,要了酒菜,坐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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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出客栈的人越来越多,白一剑正在边喝酒边瞧着来往的顾客。白一刀突问:“大哥,你说娘亲这病需要什么样的药材?”
白一剑道:“娘亲病得厉害,身体日渐消瘦。我们应该找既能补身子又有回生之功的珍宝。我听说长白山有一种通体血红,状如幼婴的极品血参。有人说这种血参会走动的,只有潜伏于它常出现的地方,才有机会采到。”
白一刀道:“那只怕不是常人能做到,也许几十年来未必有人采得。”
白一剑道:“即使采到,也不知要伤多少人命?!”
白一刀不解道:“为什么?”
白一剑道:“这种血参若出现世上,学武之人必为之争斗。据说食之一株,会平添甲子之功力。”
白一刀吐了吐舌头。
白一剑道:“兄弟,若我们幸运地得到一株,绝不能张扬,需马上回山。”
白一刀道:“这个当然。但不过这好像有点雁未射下来,就说好是蒸是煮的感觉。”
一剑笑道:“是呀!可能常担心娘亲之故,我想这机会恐怕比射雁还小得多。”
一刀也笑了,骂道:“好像就你一人担心娘亲,不要忘了娘亲是最喜欢我的。”
一剑摆手笑道:“好了,好啦,我都知道了!但我们不能向外人说出或给人看出我们的身份。”
一刀不明白道:“那你刚才登记时为什么又说真名了?”
白一剑道:“这个,我们是头一次出江湖,别人才不注意这名字。我是说不能暴露我们是哪里人。”
白一刀点头应允。
原来这么一对兄弟也有神秘不可告人之处。江湖就是这样,理当处处小心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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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外走进来五个全副戎装,腰配刀剑的士兵,围着一张空桌子坐下来,一人大声吩咐伙计上酒菜。
一个似是头领的马上骂这个士兵:“不要乱吼!注意这里是龙门客栈!”
那士兵嬉笑了出来,道:“卫队长有所不知,这里的金老板是个生意人,也是个老江湖。只要我们吃饭给钱,不在这里打斗,金老板叫我们随便吼。”
卫队长十分不解,忙问为什么。白氏兄弟也听得有趣。
那士兵得意了:“金老板才算是我们大明的大人物。有一回我们几位小兵来这里喝酒,因为敬畏金老板的神威,说话低声下气了点儿。反被金老板大骂了一顿。他说这个地方是外族蛮夫与我们大明子民接触交往之地,守关士兵就是我们大明礼节文明的使者,同时也是我们大明威武的象征。所以我们这些士兵要与这里的每一位和平相处,但又不能折了自己威风,让外族人瞧不起咱们。”
那卫队长与众士兵均说:“听了金老板的教训,我们真是受益匪浅。”
白氏兄弟心中佩服地看着柜台的姚账房,一刀对身边倒茶水的伙计说:“那位就是金老板吗?”
小伙计摇头道:“我们金老板今天一早出去了,那位是我们的姚账房先生。”
白氏兄弟心中顿时对没见上面的金老板敬慕起来。
那边,刚才那位士兵又说:“其实今天我们的威风也不小了。那个小大块头也神威够了,说自己是什么鞑靼第一高手的首徒,居然想硬闯入关,还伤了我们不少兄弟,最后还不是被我们乱箭射死了。”
众士兵听到都举杯庆祝起来。
“原来是你们这帮兔崽子害死了我的徒弟!快统统给我抹脖子自杀了!”声音带着血腥般阴森。
众人向门口望去,只见一巨人块头堵在那里,刚才正是他说话。众人心中惊悸于这人的模样,只见此人脑袋和肩膀是肥肉连起来,不知哪里算是脖子。最恐怖的是他满面横肉均是血红,赤着胳膊,一双似血肿的大手。再是腥红的缎披褂,下方露出满是血泡的肚腩。总的看上去只是红红的一团血。
此时卫队长不由战兢地问:“你是谁?”
那血人蹲下,突然跃跳过来说:“我就是鞑靼第一高手——血蛙!”
那卫队长与旁边几人均吓得凳坐不稳,跌在地下。白氏兄弟也震惊于血蛙这一跳,从门口到这桌边少说也有七八丈距离。血蛙再次大喝:“你们想求痛快就自己了断,待我出手,你们可吃不消。”
“这里是龙门客栈!谁敢在这里行凶杀人?”语气威严逼人,老板金天鹏与另一位老汉并肩走进来。
众士兵见金老板回来了,都松了口气,胆子也大了。血蛙瞧着两人,知是江湖了不起的人物,但鞑靼人蛮理牛气,再说自己从未遇过敌手,于是嚣张傲气地顶回去:“我血蛙敢在这里杀人!”声音震如洪钟。
众人大惊,立即知觉大战就要开始了。金天鹏两人明白这个怪东西决不是好惹的,单是这份内劲就已经了不起之极。
这时,与金天鹏一起进来的老汉哈笑道:“原来是鞑靼国第一高手血蛙,老夫云中鹤闻你威名已久。闻名不如见面,久仰,久仰!”
血蛙在鞑靼国也曾闻言过东部长白山头有一鹤,轻功及偷术独步天下,早想会一会。今天见就是这么一个糟老头,鼻子一“哼”就不理睬了。
金天鹏也稍微收了一下语气,说:“刚才听到有人的徒弟被杀了,不知大高手师徒几人为何在这小关隘出现?好让老夫等尽个地主之谊。”
血蛙头脑简单,对任何事物都毫不顾忌,直回答道:“告诉你们又怎样,我们要进关杀大明皇帝!”
在座大明子民听到如此诳语,无不气愤,但心中不免惊骇:若如此高手进了关,不知在中原引起多少风波。朝中可以说没人能敌,皇帝的人头恐怕会不保。
金天鹏、云中鹤心中立即打定了主意:一定要阻止这个怪物进关。
这时,白一刀无意发现一个六、七岁的红衣童子在屋顶梁上爬来爬去,众人竟毫不察觉,一刀觉得有趣。眼看金天鹏、云中鹤就要与血蛙动手了,那红衣童子突然在梁上垂直坠下来,原来他后面吊着一条红丝带子。他下降得比较慢,像是在往下爬,后面的丝带越拖越长。
降到众人头顶高处,红衣童子叫道:“血蛙前辈,家师在三里外树林等候,望立即动身。”说完急急往上爬,动作十分灵活,顺着丝带子飕地一下窜到梁上。丝带子不知何时也收了起来。血蛙听了突然气得呱呱叫:“你这小鬼,竟敢捉弄我,看我活剥了你!”
红衣童子在梁上欢笑:“前辈不要生气,我只不过是只报信的小蜘蛛。”说完笑着快速地爬上了屋顶而去。
血蛙气着对几个士兵喝道:“待我回来再收拾你们!”说完一蹲一跃出了店门消失了。
金天鹏与云中鹤对望一下,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对士兵们说:“你们快走吧!找个最隐蔽的地方躲起来。这个魔头谁也惹不起!”
五个士兵听到这话,吓得破了胆。遇到连金老板也惹不起的人物,不躲起来真只有等死的份。于是五个人一句话也没说就灰溜溜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