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妤飞身而起,将箭矢都挡开,她执着的要护在江竹前面。叶安年咬了咬唇,冷下声音:“子妤,我们先走。”子妤手上的动作一顿,却还是抽身回来,将手搭住他的肩膀,足尖一点,瞬间跃出包围。叶安年回头看见那道淡青色的身影被黑压压的箭矢吞没,心中猛地揪紧。他深吸了口气,低声道:“我们不能给他拖后腿。”“子妤,你把我扔到白云山下,就回去帮他。”子妤沉声答应,加快了回去的速度。不过小半个时辰,两人就赶回了白云山。子妤按叶安年所说,把他直接送到了半山腰的法源寺前,就要抽身回去。叶安年却蓦地怔住,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子妤心中一惊,顺着叶安年的视线望去,就见那抹雾青色的身影,像断了翅膀的蝴蝶一般,自空中直直的跌了下去。叶安年感觉自己的心跳突然停了,细密的疼痛传来,让他一阵阵眼前发黑。回过神时,发现自己已经走出去好长一段路,江竹青色的衣角就铺散在他脚下,但他却不敢蹲下身去看。正这时,子妤也匆匆赶了过来,见他这幅样子,一时间竟有些不知所措。叶安年此时双手都是冰冷的,他深吸了口气,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抖得不那么厉害。轻声开口道:“子妤,你……帮我看看他,他还有没有呼吸。”子妤愣怔,回过神后,眼圈顿时红了。她没有说话,径直蹲下身去,把江竹扶起来,伸手探了探他的呼吸。叶安年屏息盯着她的表情,见她兀地松了口气,才终于将悬着的心彻底撂下。他走上前去想要把江竹扶起来,一伸手却摸到了一手黏腻。皱了皱眉,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快速扯下江竹身上雾青色的外衫。就见,江竹里面深色的亵衣已经被血浸透了,粘哒哒的贴在身上。叶安年的手止不住颤抖起来,他死死咬着嘴唇,半晌,才对一旁的子妤道:“先……先把他扶回去再说。”正这时,有个穿着袈裟的小僧匆匆跑了过来,对二人道:“几位先到寺里安顿吧。”眼下情况紧急,也顾不得许多,叶安年点点头,朝他道了声“多谢”,就跟子妤一起,扶着江竹进了法源寺。小僧领着两人直奔后院的禅房,叶安年和子妤一起将人安顿在榻上,却忽觉眼前一阵晕眩,双脚一软,直接昏了过去。第197章 醒来太子府。卫之淮仰靠在铺着柔软狐皮的贵妃榻上, 闭着眼,眉头紧皱。在他身前,一个身穿樱粉色百蝶罗裙的婢女正在轻手轻脚的解开纱布, 给他脖子上的伤口换药。昨日还显得十分狰狞的伤处,眼下已经结了痂,只是那道口子看起来还是颇为吓人。“殿下, 我的人一早来报, 淮安王已经动身准备回京了。”一道喑哑低沉的声音兀的响起。“看来二皇兄的动作, 比本宫预想的要快上许多啊。”卫之淮眼皮颤了颤, 睁开了眼,看向一旁坐在椅子上的人。那人身形高挑瘦削, 皮肤比普通人看起来要苍白许多,头发发黄卷曲, 穿着一身黑色的长袍,有些南越国人的体貌。“留给殿下的时间,恐怕不多了。”“巫舟, ”卫之淮挥退婢女,从贵妃榻上起身,“二皇兄的事,本宫心里有数。”黑袍黄发的男人从椅子上起身,单膝跪倒在卫之淮面前。卫之淮面露不耐, 却还是朝他伸出手。巫舟掐了掐他的脉搏, 拿出一丸药递到他手上:“断肠丸的毒素还未清,还需再继续服用三日。”“嗯。”卫之淮应了一声,将药丸放入口中直接吞下。见他吃了药, 巫舟才起身,又坐回椅子上:“殿下大业未成, 还需多加注意身体才是。”“本宫知道。”卫之淮有些烦躁,用力揉按着自己的额角。那日叶安年给他吃下的断肠丸,他当时并没有解药,不过是暂时压制而已,若不是有巫舟这位南越的蛊师,恐怕他还真要死在江竹前面了。“只要助本宫登上那皇位,本宫许诺你的事,一定会办到的。”巫舟颔首,朝卫之淮投去一个笑容。……叶安年昏睡了一天一夜。再次醒来时,天色已经大亮,双目所及,是一个陌生的房间。鹅黄的床帐,粗布空青色的被子,屋里中还有一股淡淡的香火味。忽听外头隐隐有念经诵佛的声音响起,叶安年才回过神来,他现在应该是在法源寺的某间禅房里。回想起自己昏倒之前发生的事,叶安年的心中一沉,立即撑着床榻坐起身,就听外头一阵窸窣的声音响起。不多时,一个身穿袈裟的老和尚手中捻着佛珠,从外面走了进来。叶安年见过他,正是这座法源寺的住持,尘芥大师。“你醒了?”尘芥住持温声问道。“嗯。”叶安年应了一声,开口就问,“大师,他怎么样了?”尘芥住持面容温和,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道:“他在隔壁禅房。”叶安年听闻,便要翻身下地,被尘芥住持拦住。“先不急。老衲让人备了些斋饭,你且先吃过,再去看他吧。”“我还不饿,想先去看看他。”叶安年皱眉。“你自己的身体也很重要。”尘芥道。叶安年的动作顿了一下,片刻后,还是妥协了:“好吧。”床角的架子上挂了新的衣服,想必是他昏迷的这段时间,子妤差人准备的。他下床将衣服穿好,尘芥就叫小沙弥端了素斋进来。是很简单的青菜素面,很清淡,但是不难下咽。叶安年吃了一点,就放下了筷子。尘芥倒是没再拦着,叹了口气道:“去吧。”叶安年朝他行了个礼,就提步往隔壁禅房去了。房间里十分安静,和他住的这间布局一样,外间是个小佛堂,里间摆着供人休息的床榻,桌椅和简单的生活用具。他绕过屏风进去里间,一眼就看到床榻上躺着的人。饶是已经有了准备,在看到江竹面无血色的躺在那里时,叶安年的心还是抽痛了一下。他在床前站了很久,才俯身去碰了碰江竹的脸颊,触手一片冰冷。从眉骨到下颌,温柔的曲线一一在叶安年的手指尖划过,可躺在床上的人毫无反应,呼吸也微弱的几乎感觉不到。叶安年收回手来,手指却勾到了江竹的衣襟,将衣领拽开了一点。他伸手去整理,却又突然停住,手止不住的颤抖起来。就见在江竹的胸前,位于心脏的位置,遍布青黑色的蛛网状纹络,看上去狰狞可怖。叶安年倒抽了一口凉气,正在不知所措间,身后响起轻微的脚步声。“他还有不到十天的时间。”尘芥住持的声音响了起来。“老衲与他的师父师出同门,所修的功夫却不尽相同,只能尽力再帮他拖延几日。”“但鸩毒已经攻入他的心肺,加之他之前动用了内力,引得毒发,怕是已经回天无力了。”房间内,一片沉默。许久之后,叶安年才又开口:“那他,还能醒过来吗?”“他身上除了鸩毒,还有被夜姬的鬼鞭留下的伤,老衲……会尽力一试。”“好。”叶安年淡淡点头,“那就有劳大师了。”“无妨。”尘芥说完,便要转身离去。叶安年却突然叫住他:“大师可还记得,我们初次见面时,您曾说过,您说这世上没有无解之事。”“是。”尘芥点点头,“一切因缘生,万法皆有缘。这解法,既是缘法。”说完,没等叶安年再问,转身离开了禅房。叶安年守着江竹,在床边坐了一天,傍晚时分,子末带着阿梨来了。他这才起身离开,将两人领到隔壁禅房。子末一双眼睛红的像只兔子,明显是哭过了,阿梨也比平时安静许多,只怯声问他什么时候回白鹤斋去。叶安年摸摸她的头,唇角勾起一抹淡笑:“再过些日子吧,阿梨跟着子末哥哥要听话。”小姑娘有些不高兴的噘起嘴来,扒拉着他的袖子,告子末的状:“可是子末哥哥都不陪着阿梨。”“那是他要忙斋里的事吧。”叶安年随口道。却不想,阿梨摇了摇头:“才不是呢,子末哥哥他什么都不做,就总是哭鼻子。”“阿梨每次见他,他都把眼睛哭的红红的,像只兔子一样。”叶安年嘴唇动了动,什么话都没有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