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正文完

命运总是曲折离奇,以她绝对想不到的方式应回身上。

初弦木然地接过手机,扫开面容解锁,手指下拉通知栏,挤挤挨挨一排备注【贺清越】的来电。

贺清越凝她轻微颤栗的指尖,一手揽到她后腰拥着小小的人贴到自己心口,胸腔难以纾解的欲望终于缓和几分。

“护士整理时一并收走,刚好接到我打的电话。现在物归原主——嗯,怎么皱眉?初弦,你不要哭。”

他温柔揩去眼尾一滴摇摇欲坠的眼泪,安抚声线贴着她耳畔,近得仿佛从心窝深处最柔软最没防备的地方传来。

“物归原主。”他一点一点地笑,很好地藏住问题出口便积重难返的后怕,“那我呢?你还要不要?”

几月之前陪她去过一次普华寺,宝殿庄严,佛像肃穆,彼时他心中一片澄明,没有要求的愿。

三十几年,一贯是坚定的无神论者,从不信任、盲从臣服任何千百年香火不熄的信仰。

但如果说,他有一日心悦诚服的皈依,那也是在他世界里,由他亲手打造的、小小的、只属于他一个人供奉的神明。

身后有几道奇异目光紧紧黏着,小汀拖着谭嘉雅的手,稚嫩天真的小脸不耻地看着暗中观察的黄立勇,用一种很夸张的表情痛心疾首说道:“爸爸越来越过分了。”

谭嘉雅就笑:“别胡说。你爸是担心姐姐和哥哥吵架。”

小汀老神在在地摇头:“妈妈这你就不懂了吧,他们才吵不起来。姐姐和叔叔感情好,就像你和爸爸一样。”

确实吵不起来。

也没得吵。

初弦本就是笨嘴拙舌的性子,除了工作方面,哪回辩驳能占上风。

她思绪实在混乱,一方面今天发生了实在太多措手不及的事情,另一方面,贺清越总能在她最意想不到的时刻出现在面前。

她伸一根手指,肤色很白,指节没有多余赘肉,从脖颈与他侧脸的空隙中横进去,将自己与他稍微分开了些。

只问:“开了几个小时的车?又是半道截航?”

这回还真不是。贺家有自己的私人飞机,一年湾流保养费不知几何,他想见她,当然等不及登机前后繁琐复杂的工作流程,所以差了飞机,再从应嘉涵口中得知原委之时勒令停在最近的地方。

贺清越还没说完,她垂下眼,半真不假地叹:“又要请交管局吃饭了吗?让你当遵纪守法的好公民是不是很难的一件事情?”

话题岔得生硬直白且毫无道理,但贺清越知道,她至多只能做到这个份上了。

可惜贺清越并不如她所愿,很多事情现在无法敞明了讲,若下次再有类同的事情发生,只会成一根随时点燃爆炸的导火索。

他逼着吻过去,却又不真切地让鼻息唇息停下来,只在她耳侧之下,一小块柔皙如珍珠般的皮肤轻轻呼气,铆足了劲儿的使坏。

“我呢,你到底要不要?”

虽说是迂回兼难以形容的撒娇询问,但归根结底没有多少征询她的意思。初弦往后仰了仰,如天鹅清瘦好看的脖颈倾出优美心跳,她朝半空呼吸,鼻腔溢漫令人不舒服的冷空气。

“好像也没什么可以拒绝的理由。”她这样说,低头转回眼,清亮明丽的眼睛,含着一点儿微惘不解的水意,问他:“我能有拒绝的权力?”

“你当然有。但我也有恳求你的权力。”

贺清越固定着她的腰,确认她真的能好好地坐在车前,转身遥控车门,屈身取出丢在副驾驶的一沓文件。

那是更早之前做下的决定。

文件很厚,影印满页的纸张充斥新鲜的油墨质感,初弦怔然地看他启开第一页。

密密麻麻的文字扑面而来,初弦艰涩地辨认其中,很可惜,除了【转让】两个字以外,她什么都读不懂。

但没关系,贺清越合上第一份文件,拿出第二份。

这回的title不是复杂难懂的金融术语,而是他的名字。

“这是我的银行流水,资产证明,还有去年年底的身体检查报告——下周我会抽空去更新数据。其余资料我让江助整合好发给你。”他叠着她手指,强硬地进行翻开这个动作:“身份证,户口本,我没有结婚的经验,但我想大差不差是这两样?如果你愿意,我们现在还有时间开车回南城,然后休息一夜,同时你也有一夜的时间可以考虑,如果你考虑结束,明早八点我去接你。”

初弦被一连串话砸得头晕目眩,只听得清结婚两个字。

作为无往不利资本家出身的贺清越,头一回评估自己在她心里面的地位,曾经老练自成一派的商人秩序,凡事先以利益为先的考量角度,在她这里全然失控。

“如果你同意,那么我的律师24小时待命,她会为你讲解文件中所有你不明白的内容。初弦,没有婚前协议,你也不必担心任何陷阱,你所接受的一切受到法律保护。”顿了顿,又说:“假如你实在不放心,可以请黄立勇,或者应嘉涵,让他们帮你过目。”

初弦指着一个数字,声线颤抖地问:“80%......是什么意思?”

“我没办法切割太多,但我手头拥有的部分转给你,再加上我爸妈和奶奶给予你的股份。恭喜你,初弦小姐,如今你在贺氏拥有绝对优势的控股权。”

贺清越饶有兴致地看她那张总是美如春山平静淡然的脸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她匆匆翻阅文件,以自己贫瘠匮乏的知识试图理解他话里的意思,很遗憾,半分钟后曾经以优异成绩毕业的高材生大脑彻底宕机。

不动产太多,动产却也不少,名下无数豪车名表,小松山寸土寸金据说价格至少在4亿之上的半山别墅,类似种种,数不胜数。

初弦直觉她的名字签下去,她会一夜暴富直登福布斯财富排行榜,而贺清越或将被踢出家族企业,从此沦为初弦的附属物。

那个场面,细想便觉得荒诞离奇。

她没有放任自己天马行空的想象力,后面的文件也无心再看,合上后问他:“你做这些,你父母知情?”

“他们只会比我更夸张。”贺清越想了想:“大概是会认你当女儿,然后我做倒插门女婿的地步。”

她觉得好笑,但又很难笑得出声。

她把文件推得推一些,终于抬眼看他,很平静,不因没天理的数字而动容:“或许是我已经问过的问题,但还是想再确认一遍。这不是儿戏的事情,为什么是我?”

身后不停有人走动,稍微远一点的停车坪从未暗灯,不少私家车打着转排队等候,企图寻找一个合适停车的时机。

这一片远远谈不上安宁静谧,更遑论是个剖析根本谈话的最佳场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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