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还没问过你,”庭深被噎得慌,赶忙喝了口水,把堵在喉咙的干粮咽下去,“你赚这两万块是用来干什么?”
仅仅两天不到,庭深就切实体会了一番雨林的凶险,他现在发自内心的觉得,阿缪向导的身价还是太低了。
“用来交学费。”阿缪小块小块地掰着饼,他看着庭深,眼睛亮晶晶的,“我想去京城读大学。”
庭深有些不解,现在是四月份,如果还是高三学生的话,少年现在应该在学校读书。
“我妈妈是个植物学家,她以前的同事,现在在京大生物系当教授,他说只要我能通过特招考试,就可以去京城读大学。”
阿缪问他:“我没读过大学,大学好玩吗?”
庭深回忆了一下,他本硕博都在京大,但本科已经是很久远的记忆了,现在他只能想起恩师求着他校对(重写)个人学术着作时候的泼皮样子。
……
风景如此美丽,庭深赶紧把恩师那张赖皮老脸赶出脑海。
“还行吧。”庭深说道,“如果你去京大念书,我们就是校友了——我也是京大的。”
庭深听说过,有些学院有自己的指标,对于一些专业能力强但因为各种原因没有正常参加高考的学子,有特殊的能力考试,可以破格录取。
“真的?你也是京大的学生?”阿缪惊喜道。cuxi.org 猪猪小说网
“嗯,我在读博士。京大我熟,等你去了京大,我带你吃好吃的。”
“那就说定了呀!”阿缪笑得眉眼弯弯,“谢谢学长帮我交学费,我一定会顺利考上的。”
庭深并不怀疑这一点,少年对雨林极为熟悉,几乎任何一种动植物他都能叫得出名字,这种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天赋的能力,也许源自他的植物学家母亲。
“你的母亲……”
“她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过世了。”少年并不避讳,母亲的早逝并没有带给他太大的阴霾。
“在你来的路上,你或许听说过她。”少年颇有些自豪地说道,“她叫瓦莉娅,是一名俄罗斯植物学家。”
瓦莉娅,庭深的确在来的路上,数次从当地居民口中听到过这个名字。
曾参与中俄联合科考,是第一个发现被称为神树的望天树,并将其测量记录的人。
十六号营地也是在她的团队的带领下建成的。
“真是位了不起的女性。”庭深发自内心的赞扬道。
猫猫少年显然被这句话取悦到了,他开怀地笑着,连脑后的小辫都快活地扬了起来。
“我对她的记忆很少,但我知道她是一位出色的女性——她把与自然交流的能力送给了我。”
补充完体力,下午他们的脚程快了许多。
到目前为止,两人的关系拉进了不少。少年本就自来熟,加上缘分妙不可言,他付给少年的导游费用竟是少年将作为他学弟的大学学费。
庭深这会儿觉得,或许从他在恩师的建议下来滇省散心,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最后一段路反而是最轻松的,时间在和阿缪的闲聊中不知不觉过去。
“庭深。”阿缪第一次完整的叫庭深的名字。
“嗯?”
“把你在这里画的第一副画送给我吧!”少年一路上总在捡些千奇百怪的植物放进背包,庭深猜想他大概是把昨晚的话记在了心里,于是顺手采集了一些可以作为天然颜料的东西。
“好啊。”庭深随口应到。
对于他这种灵感型画家来说,被实物触动到后的第一幅画往往最具有灵气。但现在的庭深已经很久没有提笔作画了,他不知道等真正见到神树的时候,是否会有灵感。
就算有,把这副代表了他心理上痊愈的画送给少年,也并无不可。
黑色皮肤的少年开心极了,他突然往前蹿了好几步,像只灵活的黑猫,一下就消失在了庭深的视野里。
庭深一愣,迅速跟上前,拨开那片碍人的树丛——
榕树龙蟠虬结的气生根紧密地包裹着一根粗壮的树墩,宿主却并未被其绞杀,而是破顶而出,笔直地冲向天空。
那是一棵高约百米的大乔木,望天树。
神树。
“喂——”
黑色皮肤的漂亮少年单臂挽住藤蔓,劲瘦的腰肢一挺,整个人如一只矫健的猫,轻松跃上了树枝。
他蹲在绞杀榕粗壮的躯干上,挑衅般冲庭深扬了扬眉。
“画家,这是你此生见过最美的风景吗?”
茂密诡谲的热带雨林里,阳光透过树枝的缝隙在空气中投射出金色光线,一辆红公鸡摩托车颠簸在泥泞的土路上。
过于茂盛的植被被劲风带着摇曳,抖落下许多露水,庭深深吸一口气,感叹任何名贵的香水都比不上原始森林里新鲜的生命气息。
“我们今天能到吗?”他问。
“到不了,今天只能到十六号营地,我们在那住一晚,明天徒步去神树。”
庭深坐在后座,紧紧揽着少年劲瘦的腰肢,闻言点点头,鼻尖磕到了少年的肩膀。
阿缪闷声闷气地说:“你别靠我脖子太近,痒。”
庭深一顿,体贴地拉开了一点距离。
摩托车胎溅起许多泥水,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庭深想了想,打算换个话题聊:“杂货铺老板是你的朋友吗?他看起来比你要大。”
阿缪回道:“是,我们一起长大——但也算不上好朋友,我跟他就是假玩,他以前老欺负我。”
“欺负?”
“我和我妈刚搬来这里的时候,因为我长得,你知道,混血小孩儿嘛,和他们不一样,他老带着别的小孩欺负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