讨教
“对了，还有这个。”
李玉娥把手擦得干干净净的，从堂屋的桌子上拿起一个她喂鸡前放在这里的墨绿色丝绒小盒子。
小盒子也不知道是哪年别人给的茶叶盒子，李玉娥看这盒子好看，一直收起来没舍得用。
现在也算是用上它了。
“这什么东西？”
朱助理好奇地揭开盖子：“咦，这不是顾总的手帕吗？”
“是啊，我早就洗干净了，但是前段时间太忙，忘了还给顾总裁了。”
李玉娥望着那个绿色丝绒盒子，笑了笑，擡头看向朱助理：“您帮我还给顾总裁吧。”
“你怎么自己不还啊，就两步路的事。”
朱助理虽然这么说着，但是合上盖子后捏进了自己手里：“下次记得自己的事情自己做。”
“哈哈哈，好！”
李玉娥脱下身上的罩衣：“谢谢朱助理，那我现在去找找老支书。这不是顾总裁好心给了我们个项目吗，我之前还没接手t过呢，先去学学。”
“好心给的？哼，对顾总来说，这笔买卖划算着呢。”
朱助理自诩是个很有职业道德的助理，但是他还是没忍住，低头把顾煜刚刚交代给他的话说了一遍。
当然，没让说的，他也不敢说。
“李支书，你可别太感激顾总了，这是互惠互利的买卖，他一晚上饭钱都能花一百多万，这点投资，对他来说真不算什么。”
李玉娥楞楞的：“这项目是从顾总裁私人账上走款拨付？”
“对啊，毕竟这生产线是庄园特供嘛！庄园就是他的私人大house，跟城堡没啥区别。”
女孩低下头，望着自己脚上那双松垮的棉鞋，默默地数了一下一百万是几个零。
数完后，她小声道：“这不是更说明顾总裁人好吗，我们村确实没什么投资的意义，要是这个项目能挣钱，他也不可能庄园特供了。”
“你啊你！你这种人真是天生牛马！”
李玉娥擡起头，朝他灿烂一笑：“可我没当牛马啊，我是李家湾的村支书。”
说完，李玉娥朝朱助理摆了摆手：“我真的要走了，不然老支书就得出门干活了，他比我还闲不住。”
话音未落，她已经跑出了屋门，跑到了院子里停着摩托车的车棚前。
“早点回来！前期还有很多东西要敲定呢！”
听见摩托车打火离开的声音，朱助理无奈地摇摇头，拿着盒子再次敲响了顾煜的房门。
“进来。”
听起来，顾总的声音还算和缓？没有刚刚那种冷冰冰的感觉了。
朱助理这么想着，推开门进去。
顾煜擡起眼，当看见门口站得是朱助理时，抿了抿唇：“怎么？事这么快就办完了？”
朱助理摸了摸自己的胳膊，想要压下去竖起的汗毛。
他刚刚怎么会觉得顾总的声音和缓了，这不是和之前一样冰吗。
“没有办完，李支书出门找人去了，这是她让我给您送来的东西。”
“找人？”
男人蹙起眉头：“这么早？”
“哦，她去找村上的老支书，说是学一学项目知识，她之前没经手过，提前补补课。”
男人“嗯”了一声，眉头松开来：“她让你给我送什么？”
不等朱助理说话，顾煜已经看见了他手里拿着的那个墨绿色丝绒盒子。
盒子不贵重，在他眼里甚至也不能算精致，只是个装东西的盒子。
但应该是她能拿出来的最好看的盒子了。
“给我吧。”
顾煜起身走到朱助理面前，主动伸出了手。
朱助理还没来得及回答自家老板的问题，就已经下意识地把盒子放到了顾煜手里。
东西已经送到，他的活干完了：“顾总，那我先去忙了。”
“嗯，好。”
不错，总是只说单字的顾总说了两个字，看来他心情还行。
朱助理及时推门而出，没有看见身后的男人打开盒子时，脸上的表情。
顾煜冷眼盯着盒子里那块属於自己的手帕，看了好一会儿。
半晌后，他合上盖子，随意地把盒子扔到角落里。
无聊，还以为会是什么东西。
“项目？大冬天的哪来什么项目。”
老支书李山生抖抖手里的旱烟枪：“你个碎娃娃，别逗你山生叔了，教你项目上的事可以，不用找理由哈。”
“我骗你干啥啊。”
李玉娥无奈地摇了摇李山生瘦削的肩膀：“老支书，你知不知道咱们村上来了个大总裁？”
“知道啊，全村都传遍了，说是长得跟明星一样。”
李山生吸了两口旱烟：“我还让人上网查了一下呢，顾煜是吧，顾氏集团总裁。”
“对，就是他。”
李山生用长长的旱烟枪头敲敲李玉娥的脑袋：“所以让你别来哄我老汉，人家那是千亿集团，啥概念？能把全县都买下来！那种体量的公司，能来我们村洒钱？哼，他们要是这么傻，这公司也不会干到千亿。”
“瞧你说的，我们村也没有那么差吧。”
虽然确实挺差的，资源丶区位丶人口，没一点优势。
李玉娥甩甩脑袋，又摇了摇李山生肩膀：“山生叔，我不骗你，我就是今天来和你了解一下，不然人家总裁助理和我对接的时候我啥也不知道，那多丢人。”
“啥？”
李山生瞪大了眼睛，灰白的胡子有些颤抖：“真的是真的？”
李玉娥重重点头。
“哎呀，哎呀。”
李山生站起来，捏着旱烟枪转了两圈，擡头沈默了好一会儿，才转身看向李玉娥。
“老实说，咱们村上太久没项目了，关於项目的很多事，我也忘了。”
李玉娥：“……没事，你记得啥说啥。”
“记得的不多，因为我当了那么多年支书，也只经手过几条路的修建，但那几条路又是县上直接招标修建的，涉及村上的内容很少。”
李山生又抖了抖旱烟枪头，旱烟就是容易堵：“不过我可以给你推荐一个人，他没来村上之前，在镇上的项目办当过临时工，他媳妇儿的哥哥又是县发改局的，懂得肯定比我们都多。”
“山生叔，你说的是春林叔吧？”
“就是他。”
李山生颔首：“但你用他的时候一定要多长点心眼，别的活就算了，牵扯到钱丶项目的事，自己多操几倍的心都不过分。”
他摸了摸李玉娥的头，顺手帮她弹走一块不知道什么时候掉在她头上的渣渣：“我们玉娥得长大了。”
“早就长大了。”
李玉娥笑嘻嘻地说：“我都当支书好几个月了。”
“不一样嘛，之前是和事打交道，只有接触到钱和项目，你才知道，最难的活儿是和人丶尤其是和和你有利益冲突的人打交道。”
李山生说着，转身到茶柜底下的抽屉里翻东西，过了会儿，找出来一个本子：“给你，我退休之前有次去县上开会，人家给发的项目建设流程，对着学学。”
“你这不是有东西吗，那刚才装那样。”
“你懂啥，这都是流程上的东西，好学，难学的是非流程的东西。”
李山生佯装生气：“东西也给你了，赶紧走，别打扰我的退休生活。”
李玉娥把那本子揣到怀里，朝李山生做了个鬼脸：“想多了，有了项目，我肯定得经常来打扰你。”
说完，她赶忙跑出了李山生的家，骑上摩托车，一溜烟没影了。
“你这个怂娃！”李山生没追上，只能站在家门口大喊了一声：“骑慢点啊！这又不是夏天！”
骂完李玉娥，李山生站在门前，一边吸着旱烟，一边望向视野里最高处的山。
他知道那山山顶上有块特别大的石头，但是站在底下，一点也看不见。同样的，站在山顶的人，本来也不应该看见下面的村子。
“有意思。”
他又抖了抖旱烟枪：“可惜那碎娃太年轻了，唉，傻啊。”
李玉娥一路上骑得飞快，没过多久就到了村委会。
“支书，你骑车慢一点，看把脸冻得，咋连个围脖都不知道戴。”
王婶看见女孩红彤彤的脸，哎呦连天：“一个女娃家家，脸都皴了，等我给你拿个抹脸的雪花膏。”
李玉娥摆摆手拒绝：“过两天再说，我有事呢。”
说着，李玉娥已经窜进了自己办公室。
她从怀里掏出老支书给的那本册子，迫不及待地打开，同时在自己办公桌前坐下，顺手掏出个笔记本来。
“妈呀，这么多内容。”
光流程都快一百页！
李玉娥叹了口气，但又立刻打起精神，一页一页翻看起来，一边看一边在笔记本上写下需要注意的具体事项，加深记忆。
不知不觉间，她的肚子咕咕直叫，已经到了中午时分。
“这么快吗？”
她看了看手里的册子，因为内容太多，而且每一条都很重要，她只看了十多页。
不过从这十多页当中，她提取到了一个重要讯息。
正在此时，放在桌上的电话响了起来。
“喂？嗯嗯，我是。”
“啊？你是李文泽啊，不好意思，我不知道这是你电话。”
“没关系。”
男生的声音听起来很温润：“我就是想问一问支书，村里上次下雪是什么时候。”
“上次啊，就是昨天。”
“这样啊，那雪还是松软的，我可以骑自行车上来。”
“自行车？那你得骑多久啊。”
“没关系，为了回家过年嘛，值得。”
李文泽说完，顿了顿，又道：“等我回去，我们见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