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章
夜色阑珊，乌云遮月，从东边吹来漫卷的凉风打在窗户上，屋外突然传来敲门声。
桑烟皱了皱眉，走出卧室，从显示器里看到门外的人影，一震。
迟迟没有开门，门外的铃声已经变成了沉重急促的敲门声，桑烟看见他一身蛮力地敲打房门，眼神微变。
桑烟垂眸，站在原地一动没动，默默地等着他自己走。
今晚她不想见他。
敲门声没有停止，放在沙发上的手机突然响起，桑烟手指不自然地瞬间收紧。
桑烟拧着眉头，拿起手机，接通。
还没开口，陆择野冷冽的声音传来，道：“开门。”
桑烟顿了顿，淡声道：“我睡下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陆择野执拗：“开门，今晚我必须要见你。”
桑烟的声音软下来，无奈地说道：“听话。”
陆择野不吃这一套，坚决地说，“见不到你，今晚我不会走。”
桑烟紧抿着唇瓣，微叹，心一横，把门打开。
还没等桑烟反应过来，陆择野已经闯进来，并反手关上了门。
客厅里没有开灯，卧室里的光缓缓地溢出来，桑烟散着乌发站在逆光处，吊带黑裙勾勒着妙曼的身形，领口微低，胸前的雪峰半露。
陆择野望着，没有移开视线。
桑烟冷声打断他的想入非非，声音薄凉，道：“做什么？”
陆择野回过神，眸子幽深，喉咙滚了一下，顿了良久，声音艰难地扯出来，道：“为什么要骗我？”
桑烟冷冷地望着他，“我骗你什么了？”
陆择野眸子紧紧地锁在她身上，咬着牙根，从嗓子眼中挤出，道：“我哥问我今晚回家有没有见过他未婚妻。”
桑烟眼眸动了动，冷凝着脸，道：“所以呢？”
陆择野面颊阴沉，眼底却浮现一层惊慌，只听他颤着声音问：“你们什么关系？”
桑烟神色冷然，敛着眸光，没说话，两个人就这样僵持着。
房间里还有她沐浴后的清香，甚至陆择野能轻而易举地嗅到她身上淡淡的香气。
桑烟久久没回话，陆择野等得神色涣散。
陆择野强迫自己回神，眸子深了深，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她。
桑烟一直垂着眸子，突然仰头朝他勾唇笑了一下，“他没告诉你？”
陆择野被她笑得晃了眼，他逼迫自己敛神，压着嗓子，道：“我想听你说。”
月光从窗外缓缓地倾斜进来，落在地面上，洒在两人身上。
桑烟微冷的眸子一眯，漫不经心地笑了笑，道：“确实差一点能成了你嫂子。”
陆择野望着桑烟，她的笑容刺痛他的眼，他拧着眉心，道：“这一点也不好笑。”
桑烟收了收唇角，点了下头，等他下文。
陆择野沉默了一会儿，问：“为什么没跟我提过？”
桑烟一顿，挑起嘴角，道：“没必要。”
那年桑烟刚大学毕业，母亲薛叶微身体不好，最大的愿望是希望生前能看见她结婚。虽然当初桑振和薛叶微离婚时闹得不好看，但在桑烟婚事上意见高度的统一。
正巧，薛叶微联系上了多年未见的闺蜜，一打听对方的孩子都没有男女朋友，两人一拍即合。薛叶微在国外帮不上忙，这件事的重任便落在了父亲桑振身上。
那时桑烟刚跟朋友成立娱乐公司，一心搞事业，对这件事不堪其扰，桑振甚至在事业上给她施压，相中要签约的艺人不是被截胡就是无故毁约。
桑烟手下一个艺人都没有，没办法只能四处溜达碰运气。
那天，是个粉霞落西天的下午。
桑烟开着红色小跑，停在北城一中学校门口，寻觅挖掘可能性。
桑烟去得早了些，还没放学，无聊的地抽烟打发时间，正好撞见逃课翻墙出来的陆泽野。
他看到她，惊了一下，没有抓包的窘迫，相反他插着口袋，勾着唇，一直盯着她看。
陆择野看她的时间太久，桑烟拧眉擡头朝他看过来，唇角染着笑说，“弟弟，没人教过你女孩子是不能一直盯着看的吗？”
陆择野丝毫没有被抓包的局促感，他胆大地走过来，乖巧地露酒窝，“姐姐，难道没人教过你女孩子抽太多烟，对身体不好吗？”
桑烟懒散一笑，声音有些凉，“还真没人教。”
陆择野伸手抽走桑烟指尖的烟，神态自若地放进嘴里吸了口，嬉皮笑脸地玩笑道：“那我来教好了。”
陆择野自来熟，尽管桑烟神色冷淡，对他爱答不理，他也笑嘻嘻地买来啤酒，坐在桑烟的跑车上跟她喝酒。
那天桑烟记得很清楚，落日溺在云层，擡头就能看见橘色的黄昏，有风经过，缱绻的尾巴静谧温柔。
桑烟那段时间，每天下午都去一中门口蹲着，却次次都能碰见陆择野。
他或逃课翻墙，或跟朋友勾肩搭背出去玩，不过每次他都会跑过来跟她搭话。
他是个话唠，嘴一直不停地说，桑烟话少，但有他在耳边嬉闹，她似乎并没觉得烦。
他爱闹腾，会说脏话，也最会装乖哄人，嘴巨甜，桑烟从他身上看淡了鲜衣怒马的少年，鲜活真实。
他还是个高中生，两个人有五岁的年龄差，桑烟觉得自己真的是被这个弟弟迷惑了，才头脑不清地答应跟他试试。
陆择野其实算是个很合格的男朋友，不开心了会逗你，生气了会哄你，他能捕捉到你任何一点小情绪，感情炽热又热烈，一颗心热腾腾地捧在你面前。
除了，他有些黏人。
早上必须要说早安，晚上必须要打一个小时的电话，恨不得拉着你彻夜长谈。
桑烟话并不多，一直都是陆择野在说个不停，开始桑烟还有耐心陪他聊，后来工作忙了，桑烟直接挂断电话。
陆择野是执拗的性子，你不接，他会不厌其烦地打到你接为止，没办法，桑烟只能把手机外放搁在一旁，忙活自己的事，时不时应付他两句。
平日里，他什么事情都会跟桑烟分享，包括他每天早上穿什么颜色的内裤，平角还是三角都会事无巨细地跟桑烟汇报。
总是埋怨桑烟工作忙，冷落了他，还最爱吃醋，看见桑烟跟别的男人在一起，他会撒闷气，或者脾气上来了直接摁住人家揍。
陆择野是陆庭礼的弟弟这件事，后来桑烟才知道。
一开始桑烟主动约陆庭礼，想把事情跟他说清楚，她现在不想结婚，没想到陆庭礼跟她相同的想法，两人一拍即合，为了应付两家人，两个人假意在一起。
后来一次苏瓷安排的约会，桑烟不得不到场，闲聊时，陆庭礼瞥见了她屏保陆择野与她的合照。
之前她总觉得陆庭礼很熟悉，像是在哪里见过。
直到现在她才意识到，原来是跟他有七分相似的陆择野，总是不停地在她眼前晃悠，她才觉得陆庭礼熟。
至于桑烟跟陆择野在一起这件事，陆庭礼并没有反对，并说找机会跟家里人把她们两个人的事说清楚。
但还没有等到机会，陆家桑家就连番逼婚，婚礼可以先缓一缓，证还是要先领了。
桑烟与陆庭礼的关系丶再加上陆择野对她炽热的感情，甚至高中没毕业就暗搓搓地给她准备求婚仪式。
再加上母亲病重，桑烟不堪重负，给陆择野甩下“分手”二字，就逃出了国。
后来桑烟想了很久，跟陆择野那荒唐的一段，她或许真的只一时上头。
家人逼婚让她叛逆，他的鲜活让她贪恋，本来想着只是玩玩，可他突然认真，她怕了，怕给不起，迫不及待地抽身。
再次重逢，面对他的质问，桑烟并不在想多说什么，没有破镜重圆的打算，过去的一些事情也就没有必要解释了。
陆择野深望着桑烟的眼眸，她说“没必要”解释，在陆择野看来，她之所以觉得没必要，是因为她跟他哥之间根本就没什么，跟他解释也只是多此一举。
陆择野眸光灼灼，唇角带着暗藏的笑意。
他惊喜地望着桑烟，问道：“所以，你跟我分手是因为这件事？”
桑烟微微顿了一下，擡眸见撞上陆择野澄亮的眼眸，一瞬间她竟然不忍心打击他。
她垂了下眸子，迟钝了两秒，淡声道：“有这方面的原因。”
陆择野眼神又深切了几分，喉咙滚了又滚，他压制住心底的狂喜，面上却冷着眸，不曾显露半分。
桑烟抿了抿唇，看向陆择野，“清楚了？”
陆择野乖顺地点了点头。
桑烟的眸光示意地往门口扫了一眼，她等他自己走，没有开口撵人。
陆择野压根没有注意到桑烟的眼色，他鼓着腮，嘀咕道：“你还是应该告诉我的，害我埋怨了你这么久。”
桑烟一顿，眼眸瞬间染上笑意，反问道：“告诉你，让你自卑吗？”
陆择野不明所以，擡眸看她，“自卑？”
桑烟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可不是自卑吗，你哥那么优秀，你比的过吗？”
陆择野一噎，尽管他承认相比陆庭礼他逊色不少，但他还不至于自卑，不过看着桑烟对陆庭礼印象这么好，满眼都是欣赏。
他恣意的眼神稍稍拢了拢，又看着桑烟的微挑的眸子，他知道她又在逗他。
他磨了磨牙，哼了一声，挑着下巴，“你别笑，就，就算现在解释清楚了，我也是不会原谅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