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癫狂之人

“这是教学楼的结构平面图。”小警官急急忙忙给新晋领导铺开平面图,一张苦哈哈的脸终于露出轻松的姿态。

看来把这烫手山芋送给别人,他挺开心。

景元脱下身上披着的沙色风衣放在小警官的臂弯处,将衬衣的袖子往上挽了两下露出线条流畅漂亮的结实手臂,完事还拍拍人的肩膀,鼓励和安慰:“做得不错。”

好像小警官不是送来一张平面图,而是把人质解救出来一样。夸得小警官嘿嘿笑了两声。

景元低头看着纸质平面图,年代久远,纸张边缘有破损,甚至看见了几个虫洞,好在虫子听话,没咬在中心的建筑和文字,不至于让这惨淡的现实更凄惨。

这是个四层楼,除却顶楼有一间占据半个楼层的宽大礼堂,下面三层都是常见的教学楼分布,楼梯位于教学楼里面的两侧,直通顶楼,每一层都有数间教室。

单是每个楼梯口放一个人,这伙绑匪也有八个人。

“你们带了多少人。”景元问。

盯着他侧脸发呆的小警官一个激灵下意识擦了一下鼻尖,下意识回答:“七个,加上我。”

景元:“...”

那再加上他也就八个人,正好能跟绑匪的最低人数打个持平。

那兔崽子是不是得罪种田了?

景元安慰自己,如果双方赤手空拳他也能保证这群年轻人全身而退。

“绑匪有带武器吗?提出什么要求了吗。”

小警官脸一下子塌了:“没有,不管我们怎么喊话,绑匪就是不吭声。”

什么都没试探出来,还把己方的位置暴露了,这小警官就是种田用来给自己增加解救难度的。

景元心里又骂了一句种田,面上淡然的点点头习惯性的充当了主心骨,他抬手搭在小警官的腰上捏了捏,软趴趴的手感跟年糕一样,明明白白告诉他这小警官的战力为五。

小警官戳不及防被戳了腰,一点戒备心都没,反而红了脸扭扭捏捏道:“干,干什么...”

摸着腰的手慢慢向下滑去,小警官的脸越发红甚至还小声蚊子哼哼一样说了句这是在外面。

景元:“...”这家伙脑子里都在想什么。

咔哒一声,在所有人没防备的情况下景元掏出小警官的手枪,单手顶住他的胸口,平日柔和的脸霎时沉下,变得冰冷严肃。

面对突然的袭击,小警官愣在原地,被人拿着自己枪指着反而露出担忧的神色问:“你,你是不是压力太大了?”

景元一时想撬开他的脑壳看看是不是被水泥糊了脑,他抱着最后一点希望用余光看着周围围过来的警察,看见他们后知后觉,恍然大悟,突然一个激灵脸上露出慌张的神色着急忙慌的掏枪,半天连搭扣都没解开的模样,景元彻底认命了。

种田打定主意让他一个人上。

他抬手转了一下手枪,冷白皮肤和黑色金属共舞激出危险的漂亮,景元把枪放回原位,抬手捏了捏眉心对着周围终于拿出手枪对准他的警察说:“别忙了,接下来我一个人进去,你们去寻求支援。”

小警察连忙拦在景元身前,摇着头:“一个人太危险了。”

景元差点把‘带着你们才危险’给吐出来。临场反应不合格,体能不合格,他现在都想打个智商不合格。在敌人未知的情况下把这群小警察派过去,就是人肉靶子,连盾牌他都没指望。

景元这么多年练就的一嘴漂亮话哄得人七荤八素的,把刚才拔枪的事糊弄过去,再一脸语重心长拜托,说你们请求支援是今天这场解救行动最大的贡献。

看着这群小伙子去拿联络器,景元活动了下筋骨,借着树林的遮挡悄然接近教学楼,没惊动任何一个人。

等小警官屁颠屁颠的拿着对讲机一转头,乌鸦嘎嘎飞过,独留一片空荡荡草地,他脸上从茫然转到了震惊最后到了悲伤,抓紧景元的风衣冲着对讲机哽咽道:“景元先生身先士卒,要没了!”

真正的行动负责人,种田拿着对讲机懵了:“啊?”

什么乱七八糟的!

教学楼废弃多年,其内没有一点人气,苔藓黏腻在墙上,脚下平整的地砖也被顽强生长的草叶顶开凌乱不堪,墙壁印着惨绿苔藓,阴森一片,潮湿泛凉的空气带着腐朽味扑面而来,让人想到坟墓。

景元躲在一扇玻璃破碎的窗户后,借着垂下来的爬山虎的遮挡查看里面的情况,惊讶的发现两个楼梯口没有人看守。

是陷阱吗?

景元翻身而入,撑着窗台轻巧落地,硬皮长靴没有发出丁点声响,悄无声息的向楼梯口靠近,手指一翻拿了个石子扔在那处的地面上,砖石碰撞声在空旷的长廊上发出清脆响动,在一片寂静中声音回荡清晰。

等了片刻,没有人来查看。

景元神情怪异起来,一个猜想在脑海中冒出,总不会这伙绑匪没有脑子吧?

“这鬼地方,没水没电,阴气森森的,老子鸡皮疙瘩都出来了!”面容凶恶,跟螃蟹一样歪着腿走路的青年恶声恶气道,刚放完水,正系着裤腰带,半天没听见有人理,他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听见了没,吱个声别吓老子!”

一只冰冷的手掌从阴影中伸出捏住他的后脖颈,寒意从皮肤接触处一路窜到了脑门,刚刚气焰嚣张的人身体一抖,身下哆哆嗦嗦洇出一片水迹。

“别这么激动,我听见了。”磁性又温和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笑意。

这螃蟹也知道自己丢了脸,吞了口口水,神情几经变换最终绿了,尖着嗓子:“你...!”

景元爬了三楼终于碰上了两个活人,原本他想着太宰治心性顽劣,又有层出不穷的鬼点子能把人折磨到疯,能把他绑了的,不是智商超绝,就是装备精良,武功盖世,这先入为主的念头让他一路戒备小心,可终于看见了活人他才发觉自己想多了。

这伙人就是群混混,说不定义务教育都没读完,这软脚虾的武力值还不知道有没有五呢。

景元手指捏紧,微微低头将面容藏近黑暗中,唯有那双金眸带着漫不经心的懒意摄人心魄,只可惜没人看见这美景。他手指尖闪过紫色的电流,威胁似的电了一下螃蟹,嘴上好声好气道:“别这么大声嘛,来小朋友,告诉我你们还有几个人?”

几个字说的磁性又温柔,那螃蟹只觉得在幽暗的走廊中阴沉又诡异,嚣张气焰在电流的刺激下灭了,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暴露了欺软怕硬的本性,在这昏暗的楼道内也不知道想了些什么,双腿抖得跟面条似的:“大,大哥有话好好说,别动手。”

他谄媚一笑:“就,就只有我们三人,还有老大在上面。您,您能放我走了吗?”

把胆小如鼠描绘的淋漓尽致,半点情谊都没讲把他们老大给买了个干干净净。

这伙要智商没骨气的家伙,真的能绑走太宰?

怕不是太宰坑了这伙人故意被带走的。

景元想出实情,也没废话,手上用力狠狠一捏,这螃蟹就两眼发黑昏了过去,软倒在地上。

长发青年长腿一迈横跨过去,随后掏出一块手帕斯条慢理的擦着手指,他眯着眼看着手心,被碎发遮挡的面容晦暗不明,只有无人如同墓穴的长廊中,他才展露了那不显于人前的情绪。

“你确定我们没事吗?”螃蟹口中的老大蹲在太宰身边迟疑问道。

“没事呦!”太宰被绑在椅子上,双腿晃悠着,一个人质看着比绑匪还轻松,他心中盘算着景元的位置,冲着脑子光滑无褶皱的老大面不改色敷衍道:“为了人质的安全,他们不敢轻举妄动,等到他们沉不住气了再提条件你会容易的多。”前提是,你能醒到那个时候。

螃蟹老大闻言拍了拍太宰的肩膀,手掌擦过脸颊一股臭味扑面而来,太宰脸上懒散的笑容都僵住了,只听他赞许道:“不愧是大家族教出来的少爷,就是比我们聪明。”说完他搓了搓手指,语气一转:“不过嘛,要是你小子骗我们,拿不到钱...”

他面对着太宰威胁似的挥舞着拳头:“老子揍不死...”他嚣张的声音在太宰陡然亮起来的目光下落了下去,一时间心跳如擂鼓,震得他耳膜刺痛,惊疑不定的想:

他在错过我看谁?

随即,他脖颈一痛,丁点反抗也没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太宰闷声笑了两下,拉长了声音带着玩味:“揍谁?”

可惜他发问的人已经昏厥听不见他的声音。太宰也没再看那家伙一眼,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来人。

景元站在座椅间,仰头被绑在礼堂的台子上太宰,凤蝶慢悠悠扑扇着翅膀从两人中间而过,尘埃碎屑在空中发着淡淡荧光,阳光透过泛绿的玻璃在他脸上打上了光,静默无言的几秒又好像拉长到一个世纪那么长。

过了许久,他对着台下的景元露出惊喜到夸张的笑容,:“你来找我了吗?我一直在等你,我很乖哦~”

景元没理他,拿出对讲机调频,小警察哭丧的声音传过来:“你,你是谁?”

“别哭了,楼里的绑匪我已经解决完了,你们上来收拾一下。”

在那小警察喜极而泣的声音传来前他松开了按钮,断绝了对方无用而漫长的喜悦。

“景元,为什么不理我?我等了你好久,你为什么又不要我了?难道是我不听话吗?”太宰眼神阴翳的从对讲机上扫过,再抬头时露出楚楚可怜的表情紧紧盯着景元,与语气不符的是眼中似要将人撕碎吞噬的阴沉:“难道你看见我不开心吗?我可是很开心哦!”

太宰被绑在椅子上,脸上还有淤青,眉眼弯弯亲昵道:“景元,我好想你。”

景元心中平静如水,强制将浮上来的一点心疼压下去,告诫自己面前的小兔崽子不是什么天真烂漫的少年,而是个不顾自己安危,把自己搞成这幅惨样依旧能笑出来的疯子。

他淡淡瞥了眼孜孜不倦说着黏黏糊糊的话的太宰,终是拔出匕首一刀砍断了太宰身上困缚的麻绳,带着点冷意道:“看你这么活蹦乱跳的,我太高兴了。”他捡起地上散乱的麻绳,手指灵活的在螃蟹老大手腕上打了个结,防止人逃跑。

太宰毕竟还是孩子,精神气十足已经是奇迹,身体遭不住,这两天的被硬生生折磨瘦了一圈又被捆在椅子上,现下绳子被解开,身体却没能恢复到活蹦乱跳,勉强撑着椅背站起身,带着点疑惑说:“真的吗?但我感觉你不太满意。”他故作天真的支着下巴,最后灿烂一笑,好像想出了最好的解决办法:“要不这样,下次我被抓走,让他们把我欺负的破破烂烂你再来救我好不好?”

少年眸光闪烁,漂亮如星辰,不止没一点惧意就差把‘没错,这一切全部都是我自导自演引你出来的诡计’写脸上了,他期待得看着景元,等待着漂亮到让人失神的青年因他而露出的种种情绪!

是大发雷霆?是一脸厌恶?

可他终究失望了,景元没再看他。

太宰脸上的笑意骤然沉了下去,神色阴郁的看着景元踱步到没有窗户的窗前,背对着他抬手冲着下面的废物们懒洋洋的打招呼,略微卷曲的白发半遮掩着面容,若有若无笑着的嘴角带着一丝倦意和勾人,熹微晨光自天际散落照在人身上,好似随时会消失的幻影。

太宰不论多精通心计谋略,到底是个几岁大的娃娃,只觉得心脏都被人抓挠在手中好不痛快,浑身憋闷的难受,只想破坏些什么,撕碎些什么...

他冷着脸,略微抬高了头,藏在衣袖下的狠狠蜷起,带着明显的不悦:“景元,看着我。”

命令式的语气响彻在礼堂,清楚的传进景元耳中,他漫不经心的望着窗外的风景,看着绵延的山脉起伏,看见了林中惊起的鸟雀,就是不看太宰。

脱下了将军的包袱,景元将曾经藏匿起来的本性丝丝缕缕透露出来,被藏在温和之下的小孩子脾性也露出了苗头。

他心中冒出几个字:你让我看我就看?凭什么。

景元想着,自己都差点忍不住笑了,真是年纪越大,越活越过去了。

可太宰总要给个教训,他必须让太宰知道这世界上不是任何事情都随他所愿。

他打定主意不理太宰。

太宰咬住嘴唇,深深看向景元的目光收了回来,轻松的从舞台上跳下,抬手脱下自己穿着的外套,一脸厌弃的扔在昏厥在地上的螃蟹老大身上,高级定制的衣服柔软平滑,带着点墨香,螃蟹老大下意识蹭了蹭,舒服的喟叹一声,可这点舒服还没渗人骨髓,紧接着疾风骤雨般的拳头和踢打袭击在身上。

拳拳到肉的声响恐怖的响起在礼堂中,景元撑在窗台上的手下意识捏紧了一瞬,神情淡漠的慢慢转身。

太宰带着兴奋到癫狂的笑意跪坐在嚎叫的男人身上,一下,一下砸着男人,景元绝佳的动态视力甚至看见了太宰的手掌迅速发红,呈现诡异的角度。

骨折了。

景元笃定。他没有移动脚步,定在原地,带着连他自己都有些惊讶的冷漠冷眼旁观。

他不止看见了太宰发红的手掌,还看见他另一只手里拿着一片玻璃,发光的利器顶在男人的脖颈上,似乎他只要动一下,太宰就会把男人的动脉割裂!

疯狂,狠戾,连自己都不在意当做筹码的疯子!

这场单方面的暴虐在小警察们匆忙走过走廊时发出的哒哒声中结束,男人也从一开始的惨烈嚎叫到了现在奄奄一息,摊在地上无法动弹,也不知道这么小的娃娃怎么来的这么大的力气。

太宰起身,把自己的衣服和玻璃碎片扔的远远的,抬手嫌弃的擦了一下额头的汗,这才向景元走来。

等小警察气喘吁吁的出现在礼堂门口,太宰也同时抬手,将发红发肿的手腕递给他看,背对着众人的脸沉郁,得意,嘴上委委屈屈道:“景元,我好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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