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隋宁远撑着额角靠在床头,燃着一截松油蜡烛,等着祁广归来,他这几日的病症比之前好些,起码身子不那么沉重发懒了,只是依然咳嗽低热,总也不退。
这便是隋宁远的身子状况,小毛病不断,一样样的折磨人。
索性无事,他拿出钱袋子,将这段时间赚来的、花销的碎银铜钱倒在床上排开,是时候清点一番。
之前把买被褥的一两银子尾款结给老媪后,他手里仅剩的四两银子整钱也还剩下三两,再数一数之前卖柴和这几日给孙小舟代笔写信得来的碎银,拢共还有二百文钱,算起来,他和祁广手上一共有五两银子。
距离棺材交货还有一个月,正好,一个月以后祁广的十两银子工钱便能拿到手,尾款已经凑齐了,加起来,还能剩下五两银子余钱。
这五两银子可以支配花销,等祁广回来后,隋宁远打算与他商议商议,再给家中添些东西。
今儿是祁广跟着周老汉等人拉车去鹿口驿的日子,按理说半日祁广就回来了,但祁广昨儿夜里跟他说,要去山上将之前准备好的松木栅栏做好运回来,因此晚些回来。
汉子说到做到,夜色擦黑时,屋外轰隆一响,祁广放下背上背的一大摞大小相等的松木栅栏,身上发丝上粘着松木碎屑,从外头回来。
“主人家,俺回来了。”祁广朝他喊,将手上的东西放在灶台边。
祁广每每回家时都要向他如此只会一声,隋宁远扬脸抿唇,问道:“今儿拉车如何,周福周禄还对你百般不满么?”
“还如上次一样。”祁广舀水洗手擦脸。
隋宁远下了地,走到灶台边看他带回来什么东西,笑道:“那你如何做的?”
“俺照着主人叫教俺说的做的。”祁广道。
“效果如何?”隋宁远拉开他带回的布兜,惊喜道:“紫菜,你拿了紫菜?”
“嗯,周老汉家的托周寿给俺的,感谢俺们的松油蜡烛。”祁广先回答了他后一个问题,才说回去:“效果很好,周老汉拎着两个儿子教训了一顿,让俺不要往心里去。”
“那就好了,我就担心你在外受欺负。”隋宁远伸手往布兜里掏了掏,还摸出四个鸡蛋来。
“也是周老汉家给的。”祁广道,“俺护了一路,生怕破损了。”
“周老汉家的对你真不错。”隋宁远笑了笑,“冬日里,这可都是稀奇东西。”
“他们都是好人。”祁广蹲身燃灶。
“等赶明儿咱们有好东西了,也拿去送给他们。”隋宁远道,“人情往来,今天你送我来,明天我送你去,有来有回,这情谊才长久呢。”
灶内水烧开后,祁广将那鸡蛋打散成蛋花撒进去,掰开干紫菜涮入,搅成一锅鲜汤,这紫菜蛋花汤做的简单,不一会儿便可以撒上盐巴出锅。
灶台下还有隋宁远买回的红薯,他蒸了两个当主食饱肚。
加上孙小舟每日来送的饭,再炒一道菜就差不多,祁广掀开灶台边养着的豆芽菜,冬日里温度低,发起来的速度比他预计的慢了些,快七八天才发出来,不过已经养的白胖水灵,可以吃了。
他挑出一部分,用清水洗净,起锅烧了一点点的油,将豆芽菜下入其中,拎着醋瓶子,绕着锅边洒下一圈,醋在热过上滋滋啦啦,升起道酸呛的白烟,再拿锅铲来回翻炒,直到豆芽在锅中从嫩绿到韭黄色,趴趴软软,便可以出锅。
一道酸炒豆芽。
祁广把几道菜上桌,招呼隋宁远来吃饭,分完碗筷坐下后,祁广自己主动道:“主人家尝尝豆芽菜,凑活吃一口,当个鲜蔬,味道不会好吃,这菜得加上猪油肉片一块炒才香,俺知道。”
“没事,已经很好了。”隋宁远尝了便夸,“这猪肉价贵难得,咱们也不能天天吃,这样就很好了。”
祁广默默盘算到年前他能从周老汉那得多少工钱,他计划着,如果银子够的话,他一定要让主人家在过年间吃上一顿大肉。
“我今儿做了不少事呢。”隋宁远边吃边和他闲聊,“我把那菜圃又翻了一遍,加了草木灰,那土壤我瞧了,养得可好,肥如油。”
“那就好了,等俺把围栏装上,再过几日,可以先种些东西了。”祁广道。
“冬日里,能种什么?”隋宁远掰开红薯,热得烫手,吹了好几下,把另一半分给祁广。
“冬白萝卜。”祁广从他手中接过,说道:“萝卜耐寒,天冷也能发苗,这个时节种植最合适,长得好,一个半月就能收获。”
“那好,冬日吃白萝卜最滋补,我原还想着得来年开春才能种呢。”隋宁远欣喜道,“需要种子发苗吗?”
“主人家下次去阳城县市场,可多买些萝卜,大概买上十几根回来,俺把萝卜头削下来,泡在水里发根,几日就可以种,长得快也好成熟,剩下的萝卜肉,要不做菜做汤,要不用醋和糖腌了。”
“好,那我明日就去。”隋宁远啃着红薯,“正好家中也没旁的菜了,这几日嘴里淡,又想吃炖菜了。”
“那主人家再买些黑豆吧,俺回来自己做酱醅。”祁广说完,停了半晌,问他:“主人家,家里还有富裕银子吗,眼瞅着入冬,家里得添个酱缸菜缸。”
“有,我正要和你说呢,加上你一个月后的工钱,咱们能有五两银子的富裕,可以放开手脚添置点东西了,你看看身边有什么折手的,告诉我,我去阳城县采买。”隋宁远道。
“缺个酱缸,俺做酱醅使,还缺个腌菜缸,冬日里囤菜用的,若是还可以,主人家再买几个箩筐来,干农活使,方便。”祁广道。
“都记下了,我明儿就去采买。”隋宁远点头称是,光盘算着尽快彩板回来,却忘了最关键的事。
祁广抬脸,这汉子脸上难得浮现一层淡笑,他抬手蹭了蹭鼻头,说道:“主人家,那酱缸一个半人高,十几斤重,你能一个人从阳城县抬回来么?”
“哦。”隋宁远自个儿也笑了,“我竟忘了。”
“两日后,周老汉装车,俺又有半天的闲,俺和你同去,俺们也该为猫冬做起准备来了。”祁广道,“就露面一时半会儿,不会有事的。”
“那好。”隋宁远点头允了。
第二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