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执政官办公室出来, 塞缪尔的脸色肉眼可见的难看。
他想,他应该早一点去里面搜查的……
“派恩。”塞缪尔找到管家,“你跑一趟, 去请卡修斯主教来一趟,再叫人去请警卫队长过来。”
“这是……”管家纳罕道。
“有关之前的主母遇害的事, 以及被牵连的她们的家族……如果你和其他人没有参与这些的话,那么你最好按我说的去做。”
“没有, 我们是执政官府邸的人,这些事上……赫尔曼先生更信任他手底下的魔法师们。”
“那就按我说的去做。”塞缪尔揉了揉太阳穴, “放心,清算只针对赫尔曼先生和他的亲信, 你们没做就不会有事。”
说着, 塞缪尔把他找到的资料递给管家看。
管家其实心里大概有数,有些事他没有直接参与, 但并不是完全不知道的。
这些证据里, 也确实没有他的——全是赫尔曼先生和他手下的魔法师, 以及亲戚们杀妻骗财产的铁证。
甚至,还有一些不愿意为他所用的魔法师, 也都离奇失踪。
管家叹了口气, 他一直知道赫尔曼先生并非完全正派的人, 政客难免有些见不得人的阴私。
但这个程度, 比前面两任执政官加起来还要夸张。
“我明白了。”管家答应道,“我立刻就去办。”
打发走了管家, 塞缪尔回到执政官办公室, 他转了转手上的金镯子,把阿诺叫回来。
“母亲,你有事找我……”阿诺本来兴高采烈地迎上来, 却在看见塞缪尔的表情后,声音越来越小,“塞缪尔,有什么问题吗?”
阿诺一时忘了,塞缪尔知道他已经恢复了记忆的事。
出于某种隐秘的背德的快乐,阿诺其实很喜欢称呼塞缪尔为母亲,因为在某些时候,这两个字会给到他超乎寻常的反馈。
不过,直觉告诉他,最好别在这个时候和塞缪尔皮,塞缪尔神情非常严肃,显然是有话要说——
“阿诺,我有几件事要问你,你如实告诉我。”塞缪尔淡淡道。
“好。”
“不过有件事,我需要先和你汇报。”阿诺顿了顿,说,“你叫我去观察那位中央教廷来的圣子,我发现,我老师的弟弟——大天使长大人和他在一起,他们像是情人关系……”
阿诺把他看见的画面,连同昨晚上的事情都说了一遍。
塞缪尔点点头,若有所思。
这层关系,他的确能利用上。
“阿诺。”塞缪尔进入正题,“我要邀请圣子来府邸,他亲自打开地下室的门是最合适的,同时我会把所有罪责都推到你父亲的头上——本来也是他杀了我们。”
阿诺的眼睛闪了闪:“嗯。”
“另外,密室里的狗头金去了哪里你知道吗?卡修斯说,那本来就是教廷的东西,我想用这块狗头金来换所有人平安,我们带着十吨黄金离开这里。”
刚刚,塞缪尔在办公室里发现了密室,也知道了卡修斯所说的珍宝是什么——一块蕴含着强大神力的黄金。
随礼附赠的信件还在,礼盒里的黄金却不翼而飞。
按照卡修斯的说法,这块狗头金在阿诺那里。
当时,卡修斯说,自己大概不会同意他要回这件珍宝,不过结果不是卡修斯能决定的,最迟今天,自己就能见到真正能决定这件事情的人。
可是有了十吨黄金,塞缪尔并不贪图这块所谓的狗头金。
真正能决定这件事的肯定就是那个少年了。
塞缪尔想和阿诺商量,把狗头金还给教廷,算作一个示好的礼物。
“恐怕不行。”沉默良久,阿诺回答道,“狗头金在我老师那里,我现在也联系不上他。”
阿诺当然不可能把狗头金交出来,没了狗头金,普通的黄金不足以让他保持理智和如生前一般的状态,他会死得很彻底——其他活死人也是,他们能复活是言灵与黄金缺一不可。
潘神的言灵逐渐失效,他们现在不过是回光返照,很快就会自我毁灭。
甚至不用收走他们身上的黄金,最迟一周,他们就会自己消亡。
阿诺自己的心脏上,是有潘神留下的魔法印记,可他把它给了塞缪尔,自己用狗头金作为代替。
反正,阿诺不想让塞缪尔知道这些,也不肯交出狗头金,他想和塞缪尔在一起很久很久。
“啊……这样就有点难办了。”塞缪尔说,“诚意不够的话,就要看他们吃不吃感情牌了。”
“我有办法解决活死人的事。”阿诺说,“只要把他们体内的黄金剥离出来就行了。”
“可是之前,我和卡修斯试过这个办法,没有用的。”
“现在有用,因为……因为我老师的言灵失效了,现在剥离黄金他们会回到正常的尸体状态,失去活力。”
原来如此,还有这层原因。
不过……
“阿诺,你老师真的怪讨厌的。”塞缪尔吐槽道。
阿诺也觉得怪尴尬的:“你别动手,我去。”
他也知道塞缪尔隔应这个。
别说塞缪尔了,阿诺自己都隔应,他整天把自己收拾得香香的干干净净的,他也不愿意碰那些不知道什么年代的尸体。
得让教廷的人一起干活。大诺打定主意。
就晚上的安排商量好后,塞缪尔支使阿诺自由行动:“入夜你到处走走,让别人知道你也复活了,等你父亲的罪行被公之于众,你复活也不会有人多说什么。”
“好。”阿诺一切听塞缪尔的。
他想,昨晚那样,塞缪尔都没有不要他,要带他和十吨黄金一起走,他没有什么可迟疑的。
……
和阿诺分开后,整个白天,塞缪尔忙到连轴转。
他先是和教廷以及警卫队的人见面——卡修斯把所有神官都带来了,塞缪尔这才知道他们准备在今天下午的时候加强防御布置结界。
塞缪尔告诉卡修斯,夜间他会参与行动。
他打算等晚上再告诉卡修斯控制活死人的办法。
警卫队长也带了不少人过来,大会议室里,塞缪尔把相关的证据都呈上来,让他们自己看。
等他们看完,塞缪尔才说出他的看法:“我知道,各位一定现在就想缉捕赫尔曼和其他涉事人员,不过遗憾的是,除了赫尔曼的亲戚你们可以现在出发去缉拿,赫尔曼本人是什么情况,连我也不知道。”
“地下室的门,我至今打不开——卡修斯主教也是。”
“证据确凿,我建议先把赫尔曼的事情搁置,先解决活死人那边。”
“以及,这次出这么大的事,大家可以想一下该怎么和中央教廷以及王室交代。”
塞缪尔的话给众人敲了警钟——左右赫尔曼跑不掉,眼下最要紧的事还是活死人的问题。
“塞缪尔阁下,活死人的事您有眉目了吗?”警卫队长说,“我认为现目前,没有人比您更合适担任‘临时执政官’一职了。”
卡修斯也微笑着看向塞缪尔。
片刻后,塞缪尔沉吟道:“我有一点想法,但要等晚上再尝试——下午,我会和圣子冕下面谈这件事,期间小镇的安全就拜托大家了。”
中午,仆人送来简餐,所有人在会议室里简单吃了饭。
下午,警卫队的人在整理卷宗,塞缪尔同意了他们彻底搜查执政官办公室和赫尔曼先生的房间。
卡修斯则叫来几个底细干净的魔法师和神官们一起,让塞缪尔给他们腾了个空房间,好方便他们制作魔药——昨晚开始,活死人愈渐疯狂,有几个神官不慎被抓伤,伤口溃烂。
提早做好对应的药品总比受伤了没药要好。
塞缪尔想了想今晚浩大的工程,没去制止他们。
他和卡修斯打了声招呼,去忙他该忙的事——去分教廷里等待正秘密调查小镇情况的圣子。
阿诺那边来信,说他们要去墓地里。
塞缪尔打算去墓地旁边的分教廷守株待兔。
……
——圣子冕下,您与您的丈夫先去楼上的客房里休息吧,我会叫女仆把晚餐送上来。阿诺大概是要来取回这颗心脏,而我也与他有些事情要交涉。所以,接下来的事,就不麻烦您了。
塞缪尔脸色铁青,匆匆打发了加西亚和他的丈夫,疾步往楼上走。
警卫队的人下午就已经回警卫处了,卡修斯也早带着人出门巡逻,府邸里的仆人见塞缪尔脸色如此难看,纷纷退避三舍。
塞缪尔走过的地方,留下一道劲风。
他真的很生气——
本来,今晚的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中,所有进展都如他铺垫的那样。
锅全在赫尔曼先生头上,他和阿诺是无辜的受害者,并且他成功引导加西亚亲自打开地下室的门。
塞缪尔非常注重细节,甚至在进门后也不忘继续演戏,以表现他真的不知道掏人心脏的赫尔曼先生是死是活。
但这一切,都在看见赫尔曼先生的尸体时破功。
赫尔曼先生的死符合他一直以来的猜测,但细节对不上。
塞缪尔用装饰扇子的扇柄挑开盖在干尸上的毯子,只肖看一眼,立刻愣在了原地,半天说不出话来。
他看到那颗嵌于赫尔曼先生胸腔内的心脏,仍在有力地跳动着,而与它连接着的血管,正是它们彻底杀死了新宿主。
塞缪尔的心猛地一坠——
这颗心脏,不是阿诺的,是他的心脏。
特征太明显了。
黑色的、浸着毒的心脏,主动脉的血液凝固,导致心脏无法正常起搏。
[塞缪尔]临死前喝了毒。
赫尔曼先生被这颗心脏毒死的。
可塞缪尔确定,他是有心跳的。
他的胸腔里究竟装着谁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