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贾政回来,事情已经告了一段落,皇上虽然一直很看重宝玉,但是来府上拜访的人却少了很多,与前段时间形成鲜明对比。
毕竟那通灵宝玉就是个,谁也不想跟谋逆扯上关系。
患难之下见真情,宝玉本来就懒得与他们打交道,虚情假意也着实累得慌,但还是有一些值得真心以待。
“我家大人一直都看好贾大人,上次从上老爷那里看了一篇您写的诗文,一直就赞不绝口。这次前来是让我告知您,满朝的大臣,谁没被御史弹劾过?不要气馁,再接再厉才是。”高清派门人过来勉励一番。
宝玉忙道:“大人的赞誉,宝玉愧不敢当,老大人是师傅的亲哥哥,就如同伯父一般,往后朝堂上若有做的不对的地方,还请老大人多加指点。”
往来种种,不消细提。
薛姨妈这边更是一片愁容,宝钗得知事情闹得这么大,连那些大臣们都知道金玉良缘了,自己平时把那些大道理挂在嘴边,这不是打自己的脸吗?气得更是连话都说不出来,当夜热毒病发,吃了两粒冷香丸,勉强压制的住,连那块锁也不带了,园子也不大去,整日闷在家中。guqi.org 流星小说网
薛姨妈倒是觉得事情闹得越大越好,到时候不怕贾府不低头。只是没想到一连几日,那边府里什么话也没说,对于婚事更是半点不松口,贾母只说病了,见也不见,就连王夫人也不找她说话了,这才后怕起来,毕竟薛姨妈一家能在贾府住着,全靠王夫人。
薛姨妈觉得心里没底,薛蟠知道了也觉得怪没意思的,外头那些酒肉朋友藏旁敲侧击的打听宝钗的事情,薛蟠再不堪也知道保护妹妹的清誉,回到家只说要搬出去,“咱们家的屋子早就修好了,趁着这个机会何不搬出去,何必非要挤在一处?妈妈成日家在里头呆着,哪里知道外头都传遍了,依我说,难道宝玉就是天王,妹妹就非他不嫁外头好男儿多的是,随便找个世家故交嫁过去也是好的。”
薛姨妈也是气急了,自己把着女儿的婚事不放,还不是为了儿子着想。是潘的户籍,虽然没有消,但是在那份案卷里面却已是死人了,皇上的差事是不用想了,商人的眼里只有一个丽字,宝钗要是嫁给那些故交商户,不说护不护得得住薛家,只怕他们知道了里头的门道,连薛家如今仅剩的几门生意也被抢了去。
薛姨妈斥责道:“你哪里知道这里头事,快别说了。”
薛蟠见他母亲这么敷衍,也不服气,嚷嚷道:“我怎么就不知道了,为着那块玉吵了多少次了,那边老太太是个什么态度,妈难道还不知道?何必热脸贴人家冷屁股,咱们家有的是钱,妈妈要是喜欢,找几个举人进士,招来做女婿又不是不行。等过几年我再把生意熟悉了,日子不就过起来了?”
薛姨妈见儿子这么天真,气得更是连话都说不出来。
这是宝钗从里屋走了出来,劝解道:“这毛毛躁躁的性子什么时候能改,亏的妈妈前还夸你稳重了许多,咱们在这里住了多少年了,一声不吭就搬出去,是不是叫姨妈难堪,说房子修得如何了,究竟没人去见过,哥哥若是闲的慌,不如去看看。再者说了,那金玉良缘又不一定是我的金锁,妈妈,难道忘了湘云也带着个金麒麟呢,这会子巴巴的搬出去倒显得咱们做贼心虚似的。”
薛姨妈听了眼睛一亮,对了,湘云的麒麟也是金的,想到这里,瞬间有了底气,道:“可不是这话,你这哥哥听风就是雨,谁家孩子没身上没个金啊玉啊的,这点子小事也还值得提?”全然忘了当初自己如何把那两个和尚道士传的神乎其神。
薛蟠看见她们这样,也不想再说些什么,出去又不知干什么去了。
话说贾政回来,交还差事,面圣回话后,得了一个月的假。知道前儿在朝堂上发生的事,也还吃了一惊,虽然圣上没有计较,但是心中还是放不下,辗转反侧,睡不着觉。
今天晚上在王夫人处安歇,贾政更是愁容满面,叹了一口气。
王夫人今日难得没有念佛,一边帮贾正换衣服,一边问道:“老爷,这是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事?”
贾政皱着眉头,道:“唉,还不是宝玉那块玉!那日朝堂上的事,我虽然不在,但是细想起来,何其凶险,一个不小心就是抄家灭族的大事。宝玉一个孩子,亏他怎么熬的过来。”
王夫人忙道:“不是说是那帮人胡搅蛮缠吗?圣上也没计较,还赞了宝玉几句。”
“那是圣上仁德,”贾政摇摇头道:“虽然没有计较,但到底有个疙瘩在,若是日后被有心人翻出来,只怕又是个麻烦。这么说起来,到底是那块玉的不是,上面刻的字一个都没有灵验,反而还闹出这许多事端,好在宝玉没有带着那块玉出去招摇。”
王夫人听了也有些后怕,他就保育这么一个命,根子怎么舍得他出事,“要不就让宝玉把官辞了吧?反正如今名声也已经有了,家里又不缺他一个当官的。”
贾政听了忍不住轻声斥责道:“糊涂,宝玉年纪轻轻,正是为国出力的时候,又得圣上赏识,这是多少人求都求不过来的,以后且不可再提这话。”
王夫人不过顺嘴那么一说,宝玉有出息,她脸上也自然有光彩,把新上的茶轻轻推至贾政面前。
贾政润了润口,看了看王夫人,“你那外甥如今也长大成人了,他们家屋子修到如今也应该修的差不多,什么时候有空,让他们搬出去吧!”
“老爷顾及什么我也心里清楚,这些年我虽然不管家,但多少也知道些实情,但到底也是我一母同胞的亲妹妹,她有寡妇失业的,带着两个孩子,我也不好张这个口。”薛姨妈私下给的那些小动作,王夫人一直都是知道的,早些时候也还默许。
做母亲的总是为自己孩子打算,在她看来,宝钗这孩子贤惠将来也能劝得住宝玉,关键是薛家有钱,将来就算宝玉分了家出去,也能富富余余过一辈子。可现在不行了,宝玉将来是要为官作宰的,他的妻子就不能是个商户出身,在官场上让人耻笑,更何况前些日子的小动作已经牵扯到了宝玉,这是王夫人绝对不允许的,这么一来,对薛家的几分心思早就淡然无存,只当寻常亲戚看待,但是也不好张口。
贾政本是个厚道之人,这样一想也确实说不出口,想起来心里有气,女子守寡本是常事,但多数都是投靠娘家,他们家与薛家是转着亲,到底拐着一道弯,不如王家亲密,可王家呢?借着王子腾出外任便不管不顾,任凭薛家在这里一住就是好几年,真是好算计。
贾政烦闷不已,摆摆手,道:“府里护着他家这么长时间也够了,到底是你妹妹一家重要?还是儿子重要?你心里也该有个计较,以后还是少些碗来吧!另外,府里的嘴也该好好管管什么和尚道士金玉良缘之类的闲话,再不许说,至于宝玉的婚事,我心里已经定下主意,早前我就跟妹夫已经商议定了,已经回明了老太太,如今宝玉和外甥女也大了,选个黄道吉日就定下来,你好好准备吧。”
提起宝玉的婚事,王夫人便知道是这个结局,她早有心理准备,这两年暗中观察,慢慢的心里也释然了,道:“这些日子,自从宝玉中了会元,府里往来的官家太太官媒就有不少,都是来打听宝玉的,说到底不过是锦上添花而已,这两天家里出了这些事,真心假意,可不就都试出来了?老爷,这个主意极好,外甥女是我们看着长大的,模样、品性都是一等一的,知根知底。”
贾政见王夫人也不反驳,很是高兴,毕竟她与贾敏贾敏之间的龌龊也都还知道些,兴高采烈的盘算道:“细论下来,宝玉能有今日的出息,还是多亏了妹夫的帮忙,如今外甥女嫁到咱们家来,也算是了了我的一桩心事,更何况她的才情犹在宝玉之上,将来必定能夫唱妇随琴瑟和谐。”
王夫人没念过几本书,连看个账本子也是勉强,而贾政却是个风流放荡之人,平常吟诗作对夫妻俩也说不到一处,见贾政这番模样,只道:“既说要挑个好日子,不如等明年老太太七十大寿,老人家从小就疼这两个小的,到时候来个双喜临门,必然高兴的很。”
贾政也觉得可以,这本是他第一次领了外任,离家这么久,想到自己上了年纪,宝玉越发出息,渐渐也能独当一面,生出些含饴弄孙,养老的心思出来,平日里只在书房吟诗作赋,写字下棋,旁的事一概不论,颇为自在。
贾政此次出行,差事办的很好,加上捞了不少油水,面子里子都有了,也渐渐明白些人情世故,便多留了个心眼,带回来的钱没有算入公账。这一日在书房与宝玉闲聊朝中事宜,听他谈吐不凡,处事颇有自己的一番见解,很是高兴,一连给了他不少私房,隔三差五就赏些东西,贾政自小就得祖父喜爱的,他给的字画孤品,外头市面上甚是少见,足以见其珍贵程度。
宝玉见平日里自诩风雅的老爹甚是豪气的给了两箱子珠宝,顿时傻了眼,一脸好奇地看着老爹。
贾政面子上挂不住,咳了一下,“你如今步入官场,也算是个大人了,日后往来应酬是不少的,老太太虽然让你在账上随意拿钱,但有其他叔伯兄弟在,也不好太过,如今给你的算是你的私房,怎么花销随你,将来环儿兰儿长大了,自有他们的一份。”末了,还不忘警告一句,“若叫我知道你拿着这钱去跟那起子混账玩意儿逛青楼鬼混,可仔细你的皮。”
宝玉忙道:“儿子晓得轻重的。”
儿子见了老子,多是老鼠见了猫的,宝玉这般淡然自处,贾政很是满意,到底是读了书,当了官的,说了几句就放他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