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8 章 第一百四十七章

听说彩云被灌了一碗药,梗着脖子叫唤了一晚上,流了好多血,但好歹是把命给留住了。只是那药性太猛,日后是否能有孕都难说。

第二日一早,众人去给贾母请安。贾母也知道了这事,叹了一口气,道:“这些年太平日子过久了,纵得这些小蹄子们心也大了起来,指望着勾搭上爷们便可一步登天?彩云那孩子,我瞧着素日里倒还不错,怎么也变得这么坏。”言外之意,有点近墨者黑的意思。

探春站在一旁没有说话,只是眼下乌黑一片,昨儿闹了一宿,贾环被打得半死,身上破了好几处,王夫人倒是让凤姐请了个大夫来,又送了点药,再没什么动静。赵姨娘和探春两个忙活到了半夜,看起来应该一夜没睡。

说着,贾母还是放心不下,贾环倒也罢了,若是宝玉被勾搭坏了,那可不行,便嘱咐王夫人道:“凤丫头到底是年轻媳妇,脸皮薄,隔房兄弟房里的事也不好管。你也当些心,敲打敲打,别日后闹了出来,那些奴才命贱倒也罢了,只是主子面上不好看。”

王夫人听了,知道贾母是什么意思,连忙答应。

正想着宝玉呢,左右瞧瞧,竟没瞧见他的人,问道:“宝玉怎么没见,这么早又去衙门了吗?”guqi.org 流星小说网

王夫人回道:“昨儿晚上就没回来,派回来的小厮说,衙门事儿多,几位老堂官一连几日连家都没回,宝玉也不好回来。”

“他才多大年纪,整日跟着那些官场老油条子们混,”贾母叹了口气,道:“从前你们只埋怨我纵着宝玉,如今看吧,越发连家都不回来了,倒不如在我跟前呢。”

凤姐原在一旁奉茶,听了这话打趣道:“老祖宗这话听着倒叫人酸的很,外头人还不知怎么羡慕呢,这么个能干的孙子,还有什么不足的呢。”

哄得贾母高兴,把这篇翻了过去,一时摆了饭,三春黛玉湘云便陪着贾母用了早膳。

赵姨娘母子的日子不好过,一个被禁了足,一个还趴在床上养病。跟着他的小厮也倒霉。其中有个叫钱华的,之前仗着赵姨娘的脸面,父母都在府里管着帐,后来他老子的差事被撸了,自己又因为贾环的缘故,被打了好几次,如今更是失了势。

这其中还有一番故事,钱华之前看上了小厨房柳家的五儿,柳家见他家有体面,也愿意作这门亲。可五儿有心气,自诩长得跟袭人、紫鹃差不了多少,也想到园子里伺候去,后面的大家也都知道,攀扯宝玉不成,倒落了不少笑话。

钱华便趁机威胁,其实柳家也没怎么反对这门亲事。大家都是奴才,谁也别嫌弃谁,再说了,钱家的势力还比他们大呢。可柳五儿不愿意呀,一直哭哭啼啼不愿嫁,再者她身子也不大好,左右就一直拖着。

钱华见她家这个样子,也生了气,发誓势必要将柳五儿弄到手。眼看着接亲不成反成仇的,柳嫂子原也有些埋怨女儿不知好歹,这事儿一出,柳嫂子吓得心里直念佛,心道:幸而没跟他家结成亲家,不然还不知怎么样呢。

不过柳五儿一直待在家里也是个隐患,便在外头寻了个好人家,相看了一番,再不管五儿同不同意,便把她嫁了过去。大约这辈子,五儿算是彻底与大观园无缘了。

那边宝玉也是头疼得厉害,按道理来说,户部的帐去年年底就应该算完了的,除去一年的开销,留下些富余才是国家兴旺的象征,可没想到现在的户部就是个烂摊子,税务收的是一年比一年少了,国库也就只一个摆设。

单拿盐税来说,当年□□爷在世的时候,一年可以收上千两银子的税银,后来是一年不如一年,林如海算是历届盐政中干的比较出色的,但是一年也只六百万两左右。东南倭寇盛行,海运不通,市舶司的收入不太理想。西北防务,山东大旱、湖南浙江几个大省发生地动,哪里不需要银子。偏甄家这会子上报,借口因为地动的缘故,盐税才收了二百多万两银子,这点够干什么的?

靠着漕运青帮的关系,宝玉对盐务上的消息也知道一些,去年地动虽然有些影响,但绝对不会这么严重,怎么着都不会才收这点银子上来。更何况这些年甄家哄抬盐价,大肆收揽钱财,宝玉深深感觉到甄家的好日子就快要到头了。

这一年贾家最要紧的便是贾母的七十大寿了,人活七十古来稀,自古又有“男过上,女过满”的说法,贾母的七十大寿,又是人生的第八个十年,为取长寿之意,所以又被说是八十大寿。作为贾府的最高长辈、吉祥物,这次寿宴自然是非同小可,早几个月前就开始准备了。

偏这一两年间,贾家收入不太好,这么大的喜事,不好往小了办。贾母是由贾政夫妇养着的,又继承了大多数爵产,自然首当其冲。

王夫人这几日甚是焦虑,作为儿媳的她,怎么着也得预备些寿礼,加上贾政父子的,这些年她贴补元春,打点宫里,也费了不少嫁妆,再加上各房的花销,公中的老本早就被吃得差不多了,一时哪里去凑这些银子呢。

贾政一向不理庶务,这回倒是拿了一万两的私房出来,可这又抵得了什么。几十年的夫妻了,谁也瞒不过谁,王夫人多少也知道些贾政的私房。她虽然没读过什么书,但是账还是算得清楚的,她的钱将来都是宝玉的,贾政的自然也有宝玉的一份,算上老太太的私房,宝玉纵然不做官,也会富贵一生。

可现在,贾政出得越多,那将来宝玉分得就越少,王夫人怎么会做这种事。于是,任凭公中如何艰难,王夫人始终不开口,全都交给凤姐去操持,反正贾政不通庶务不是。

这日,宝玉来给王夫人请安,见丫鬟们正一箱一箱的往外抬东西,笑问道:“太太这又是在寻摸什么宝贝呢。”

王夫人见他来了,这里又乱,便拉着他去了里间,道:“什么宝贝,不过是收捡一番罢了,免得放在这里白白生锈。”见宝玉绑着护臂,问道:“才从你珍大哥那边过来?”

一时小丫鬟捧了新茶来,宝玉喝了一口,润了润嗓子,道:“正是呢,大哥哥说了几次,也不好不去,他把场子铺的这么大,做兄弟的也该去捧个场。去了那里略坐了坐,也就回来了。”

王夫人叮嘱道:“去了那边,就当消遣罢了,也不必当个正经事,你平日里那么忙,你珍大哥哥也是知道的。也不要太用力,仔细伤了臂膀,明儿写不了字。”

宝玉连忙答应了,又见玉钏儿拿着一包东西进了来,王夫人打开一看,皱着眉头道:“这些都不好,再去找找,平日里我总叫你们小心些,别混放着,你们偏不听。用不着时多的很,要用时,什么都找不到。”

玉钏儿低着头,不敢辩驳,只好下去翻翻箱笼。

宝玉凑过去几根簪子粗细的人参,品相也不太好。

一会儿玉钏儿又捧来一包东西,尽是些残须断根,道:“只有这些了,前儿那边太太过来,说是要配药,太太把好的都给过去了。”

王夫人急道:“那你去凤丫头那里问问,有没有好的,再没有,去老太太那里问问。”

宝玉一听竟要劳烦老太太,想必定是有急事,问道:“太太可是病了?这会子要人参做什么?”

“给你姐姐用的,”王夫人叹了一口气,把手里的人参放到一边,道:“你姐姐没个孩子,在宫里艰难得很,可巧前儿你姨妈送了一个药方子过来,说是有利于女子坐胎,如今偏又少了人参这味药。”

“太太怎么不早说,我真好得了些西洋参,待会儿就叫人送来。”宝玉笑道:“只是太太也要小心些,毕竟是药三分毒,没得孩子没盼来,反而把姐姐身子熬坏了的。宫里的太医个个医术了得,这药方子还是得让他们看过才好。”

“放心,你姐姐知道厉害的。”王夫人道:“这些东西你自己留着吃就是了,家里还有呢。”

宝玉笑道:“我年纪轻,哪里用得着这个,倒是太太,也该留下些自己补补,别总舍不得,若是少了,儿子再叫他们送来就是了。”

王夫人听了,心里暖烘烘的,搂着宝玉不住摩挲,一会儿,凤姐来了,要跟王夫人商量贾母寿宴的事。宝玉见他们忙,也就先回去了。

回去换了身夏衫,宝玉捡了个十六骨洒金箔山水画折扇便出了门,打算去园子里逛逛去。

走了一路,碰见湘云正和香菱一块在河边柳树下看鸳鸯戏水。“可仔细掉下去,若是湿了鞋袜,遭了凉可不好。”宝玉道:“这么热的天,怎么在这里站着?”

宝玉这咋一出声,那鸳鸯受到惊吓,扑腾着翅膀飞走了。湘云急得直跺脚,道:“我们跟了它一路,好容易等它呆着不动,偏你又这样!”

宝玉笑着走了过去,“瞧它做什么,也不嫌热。”

湘云噘着嘴,转过脸不理他。

宝玉也不介意,又与香菱打起了招呼,“薛大哥哥今日不在家?你也不在跟前伺候。”

“你大哥哥近日都在东府珍大爷那边,哪有回家的功夫。”香菱笑道:“我借着来园子里给我们两位姑娘请安,顺便也来逛逛。诶,你怎么没跟他们去那边玩去?”

“我也是才回来,跟那些人有什么玩的,不过是出一身汗,没得熏到自己,还不如在家歇歇呢。”宝玉笑道:“你们也家去歇着吧,我去林妹妹屋里坐坐去。”

湘云也不是真的生气,听宝玉这么说,便道:“我们原本就是去找林姐姐的,既然这样,不如一道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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