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去年贾母就开始一直盘算了,这段时间又听贾政在这里念叨,想是两个玉儿成婚,黛玉便不好再住在这里好些私密话也说不了,这会子跟她说呢,又怕女孩儿家面薄。其实贾母更多的是想给黛玉盘算嫁妆,自己也有好多东西留给她呢。
不过总归都是要回到家里来的,到时有多少亲密话说不得的,于是贾母又开始清点自己的小金库了。
女儿出嫁,三朝回门,迎春一身喜气打扮,跟大姐夫戚建耀两人穿的很是相配,贾赦带着两人去给贾母请安,邢夫人倒是十分热情,拉着戚建耀认起家里的亲戚。
贾母带着老花镜,上下打量着,瞧着倒是登对,方才给自己磕头的时候,戚建耀倒是扶了迎春一把,言语中颇是维护,瞧着迎春害羞的神情,想是小两口互相都很满意。
一时见过了礼,男人们就出去吃饭说话去了,迎春自然留在里头。
贾母握着迎春的手,问东问西。迎春说着这几日在那边府上的事。
说起襄阳侯府,当初也是跟在初代荣国公身后的兵头头,如今家里也有几房人,戚建耀是襄阳侯的庶子,母亲原是太太的陪嫁丫鬟,从小跟着几位嫡出兄弟的后面,吃穿用度俱是捡剩下的。guqi.org 流星小说网
只是戚建耀的生母颇受襄阳侯的喜爱,再加上戚建耀自己出息,越发显得几位兄长平庸了。有出息的庶子多半是嫡母的眼中钉,姨娘仗着襄阳侯的喜爱,跟太太也是面和心不和,经常吹些枕边风,襄阳侯夫人越发不喜欢这母子两个。
好在戚建耀羽翼已丰,靠着自己挣来的,也能养活自己的小家庭。
迎春说道:“新婚这几日倒还好,那边府里虽然比不得家里,但是也是有自己的小院子,我们两个住着倒也富裕。只是去给太太请安时,不甚热络,略在那屋里待久了,姨奶奶也说些闲话。他知道了,只叫我不要理会她们,左右府里的妯娌也多,不差我一个。”
王夫人接着话头,说道:“襄阳侯的事我也听说过,原是侯夫人左性了,妾室再怎么得宠,无论如何都越不过她去,女婿得力,将来得封诰命,也是她自己受益。偏偏她想不通,非要自降身份,跟她们一般见识。”
“唉~”贾母叹了口气,道:“只是苦了咱们孩子,你自己也要拿个主意,日子是你们小两口自己过的,若是侯夫人为难你,也不用担心,好歹是个国公府小姐。姑爷屋里那几个丫头还好么?”
“那几个都是太太给的,他也甚少理会,前儿给我来请安,瞧着里面有一个还懂点事。”迎春说道。
“这就很好,”贾母笑道:“若那几个通房是好的,将来也可以抬成姨娘,若不好,你也别理会她们,只当屋里养了几个丫头。”
迎春笑着答应了。
一时摆了饭,贾母又把几个姑娘都叫了来,大家一处吃饭,说说笑笑。贾母又晓得她们姐妹们或许有些话要说,打发她们去园子里逛逛。
迎春先是去紫菱洲逛了逛,自从她搬出去,邢岫烟也搬出去与父母同住,就只剩几个老婆子在这里打扫看屋子。里头的一些贵重物件,早就收拾完了,看着空荡荡的屋子,迎春忍不住感叹道:“我才出去了几天,怎么就感觉过了好久了。”
“二姐姐可是说笑了,难不成你逢年过节都不回来?”湘云笑道:“未来小外甥也不认外祖家了?”
迎春红着脸,上手就要拧人的嘴,道:“好你个云丫头,这会子倒来笑话我,等明儿出了阁,看你到时候羞不羞。”
探春笑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还是去我那里坐坐吧。”
女眷都在里头聊着,男人们在贾赦那边听戏说话。戚建耀是个武将,想来应该是与贾珍等人热络些,没想到全程却与宝玉聊天。
说起来,武将里宝玉认识的人也不少,孙达就先不提了,京营节度使赵时嘉也说的上话。赵时嘉是谁,那可是实打实的皇上心腹,心里握着实权的。五城兵马司虽然是个正经差事,但是多是管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戚建耀也是有志气的,想找些门路,好换个差事,建功立业。
等送走了迎春,宝玉的事就要开始张罗了。王夫人找来凤姐商量着聘礼,看着罗列出来的清单,凤姐只觉头皮发麻,也不知官中的那点银子够不够用。
王夫人继续念叨,“老爷的意思,宝玉的婚事按照全套的周礼,往大了办,只是前头珠儿例子在那里,太隆重了又怕珠儿媳妇多心。”
“大嫂子怎么会是这样的人呢,”凤姐笑道:“就算这样,按照单子上的来置办,已经十分厚了。”
王夫人笑了笑,端起茶碗正要喝茶,又说道:“定亲用的羊酒这些东西,要早点置办,这些虽然是小事,但是也少不得,到时候要惹人笑话的。
凤姐连忙答应了。
这时,贾母院里的琥珀过来了,说是贾母有话吩咐,娘两个听了,忙不迭的过去。只见贾母屋子里摆满了大大小小的箱子,鸳鸯正在那里一一清点。
贾母见她两个过来了,招手让她们过来,笑道:“你们来的正好,也一块听听。”说完,示意鸳鸯继续。
王夫人凤姐见过礼,在贾母身边坐下,看着鸳鸯打开箱子,一个一个地指给贾母看,道:“这边是大红妆缎五十四匹,大红蟒缎五十四匹,羽纱四十匹,各色绫罗绸缎一百零八匹,这边是赤金芙蓉花纹嵌珠项圈,一共十八个,赤金缠丝镶九珠手镯,也是十八对,这里是金银首饰,一共八十件,羊酒九十九坛,取长长久久的意思;这一箱,是发菜、鲍鱼、鱿鱼、元贝一些海味,这一箱里头是香烛鞭炮,都是龙凤呈祥,成双成对的样式数量,外头还有四担子聘饼,还有一些三牲果饼,都折了银子备着,等正式下定再去置办。”
说着有拿出一个小箱子,送至贾母跟前打开,说道:“这个是聘金,一共是九百九十九两两外加九百九十九个铜钱。”
贾母很是满意,虽然俗了点,但是寓意好呀。
凤姐看着慢慢一屋子的箱子,也明白是怎么回事,忍不住泛酸,道:“哟,这几天是怎么了,太太这边为着宝兄弟的事忙前忙后的,老祖宗这又是在忙谁的?”
贾母笑道:“反正不是你这破落户的。”
“我还做梦呢,”凤姐笑道:“以为是茂哥儿的,只怕等到他讨媳妇,这些东西还不知道在不在呢。”
众人想到才会走路的茂哥儿,忍不住笑出了声。
贾母听到王夫人也在置办东西,便问了几句。王夫人连忙回道:“正在张罗呢,只是不及老太太置办的这么周全。”
“我早就再替宝玉张罗了,”贾母笑道:“知道你们这些年管家不易,也未必事事都想到了,如今我出一半,剩下的,你们就照着我的这个来,补全了也就很好了。”
凤姐心里有些犯难,单单贾母这一份就已经很丰厚了,比方才王夫人跟自己盘算的还有多些,再添置一份,那得有多少呀。
凤姐看向王夫人,指望着她出个主意,谁知王夫人张了张嘴,到底没拒绝。
贾母许久都没这般张罗过了,上回还是贾敏出嫁的时候,正是兴致勃勃的时候自己拄着拐杖,看看备好的事物。
王夫人凤姐回去,又在单子上加了不少东西,王夫人自去翻捡嫁妆银钱,凤姐又回去各处腾挪。
贾母王夫人两处这么大的动静,满府里上下都传遍了,大家都在猜这是在做什么,有些人都直接讨论,宝玉到底定了谁家的姑娘。
黛玉原是在屋里看书,突然听到外面传来窃窃私语,心里好不烦闷,手里的诗文也看不下去。
外面藕官死命地拦着一个婆子,那婆子犹不自知,直说道:“哎哟,我有不进去,只在门口瞧上一眼。”
藕官一边拉着,一边说道:“你也不瞧瞧这是什么地方,哪由得你胡冲乱闯的,再说,这里有什么好看的。”
婆子腆着脸笑道:“好姑娘,我是第一次进来,早就听说林姑娘是天上的仙女托生的,若有机缘见一见,也是我的造化。”
“我呸!”一旁的芳官听了这话,忍不住冷笑道:“可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个什么模样,还想着见姑娘,姑娘也是你能见的?”
正拉扯着,就见雪雀皱着眉头走了出来,她如今也是大丫头了,说话也比较管用,“吵嚷什么呢,仔细扰到里头的姑娘。”
三人连忙束手低头站在一旁,藕官出来解释道:“姐姐,是这个妈妈,才送来东西,说想进去见一眼姑娘,我们拦着不让,这才动静大了些。”
雪雀忽略婆子讨好的神情,笑道:“劳您大老远的跑一趟,如今东西已经送到了,就快回去吧,那边只怕也惦记着。”说完,示意藕官芳官将人送出去。
这么多人拦着,婆子也不好说些什么,一路上小声地问着藕官芳官,道:“我听外面一些嫂子们说,宝二爷定下了林姑娘,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姑娘们可听到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