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阔敞亮的凉亭内,沈遇知静静看着里头那几个候选人玩闹,深沉的眼眸垂下,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这是怎么了?”一道温凉的女声关心地响起,于此同时,凉亭里的空气莫名变得压抑而不流通起来。
沈遇知抬眼,就看见大波浪紧身短裙的女人走进凉亭,她双手抱胸,面上还未褪烦躁,但见到他时,显然心情好了许多,眸中带笑,还有闲心问他怎么了。
这搁女人原先的暴脾气,可就直接甩脸色了。
沈遇知由此得知,自己尚且得宠。
他上去迎接,“主人。”
带有健康蜜色光泽的手指递到眼前,沈遇知顺势握住。
“外面真是热闹得紧,我这一路走来差点被挤死了,真的是,一个盛宴而已,有那么激动吗?”
梵蒂莎拿手扇风,身后仆从很有眼力见,立马掏出蒲扇,力道不轻不重地扇起风来。
它身后浩浩荡荡一众仆从,再怎么着,都不会真被挤死,加上那些贵族们对它的恭敬,这只母豹子一定是一路顺顺当当地过来,沈遇知心里知道真相,但嘴上却说:“难为主人了。”
说到这个话题,梵蒂莎心里又带起另一桩烦躁,斜眼问仆从:“那闯我宫的小贼抓得怎么样了?”
“这……”仆从躲闪地低头,“还没有进展……”
“你们到底干什么吃的?这么久了还抓不到,我妄宫的威严都要被你们给消磨光了!”
它想起这事心里头就又噗嗤噗嗤来气,从那贼闯宫后到现在,都月余了,结果连个贼影都看不到!现在闯贼一事满城皆知,它觉得此次出门到处都是异样的眼光,更别说再过不久,席面摆开,各家宫殿之主齐聚,指不定明里暗里要迎接多少份指控呢!
天杀的,光是现在这么想想它都无法忍受!
仆从们额头冒汗,苦不堪言。但谁也没胆子说出那句“主人要不别找了找不到的”,只能哆着声回答:“是、是……我们的错……”
“主人放心,我们一定尽快找……挖地三尺都要找出来……”
“对、对……”
梵蒂莎扫完一圈仆从,眯起眼,“那你们还待在这里干什么?”
“……哈?”
“参加什么盛宴?还不给我赶紧地麻溜地速度地去找?”
仆从:“……好……”
猎犬们垂头丧气地顶着自家主人凶残的视线,蔫哒哒地往外走,边走还边对街道上狂欢的贵族投入羡慕的眼光。
行吧……热闹是你们的,我们只有孤独寂寞冷外加找个莫须有的贼的份……
梵蒂莎气呼呼地坐到软椅上,忍不住抱怨:“为毛我的侍从这么蠢笨?”
它顿了顿,看向跟在旁边的沈遇知,男人脸庞俊美,面目疏离,却给自己剥葡萄皮,它郁气散了些,“我不是说你。”
“我知道,主人。”
男人一瞬间活泛和勾起的唇角可没逃过梵蒂莎的眼睛,它心情更好了,轻笑着来了句“口是心非”。
被冠以“口是心非”的人睫毛颤动,抬起略有些邪气的眼睛,迟疑着说:“主人心烦那贼,我倒是想到一个办法可以抓他,就是不知可不可行……”
“哦?”梵蒂莎眼睛一亮,急道:“你有办法?那赶紧说呀!我的候选人这么聪明,想到的办法肯定可行!”
它说完后半句,还抛了个媚眼。
“我也是刚想到的……”沈遇知心中毫无波动,有的只是那些纠缠在一起逐渐壮大的恶心思,“主人应该还记得,我跟那个贼人有些交集……”
“嗯,对!他打过你,还让你休养了大半个月呢!”梵蒂莎被勾起兴致,专注地听。
被打……沈遇知眼眸转深,他怕是这辈子都忘不了这份耻辱。
“所以主人,就算我没见过那人的脸,那人站在我面前了,我也一定能认出来……”
挫骨扬灰他都认得!更别说,现在他知道那人长什么样了。脑海中闪现那个人揽着卫寻的模样,沈遇知眼眶发红,不由自主地握紧拳头。
梵蒂莎恍然大悟:“啊!是的,如今盛宴,贵族们都出来狂欢,被准许出来的平民也不少,如果你去追捕贼人,一定事半功倍!”
“不止这样,主人……”沈遇知装出一副犹豫的样子,“其实我还有一个想法……”
他说:“内城如此大,找贼无疑大海捞针,如果那贼身份是平民,躲在宫殿里不出来,我也没法认出来。”
“这倒是……”梵蒂莎暂时偏题,哼一声,“不过我觉得不大是平民闯我宫,平民哪有那胆子?就算是平民,也该是哪个贵族指使的……”
沈遇知说下去:“我想的是,我们可以从主题游戏里入手……”
“主题游戏?这跟主题游戏有什么关系?”
“主人别急,我之前听说主题游戏是全民扮演对吗?”
“嗯嗯。”梵蒂莎催促:“你快些说!”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回的游戏内容是在已有的身份中完成各种任务,每完成一样,就可以获得你想知道人的身份……那在游戏中,只要心里惦念的是贼,那游戏自然就会给予贼的提示,顺着提示往下走……”
梵蒂莎兴奋地接口:“就能找到贼了!”
“是的,理论上是这样,这里面还有关键的点,也是我犹豫要不要跟您说的点。”
男人的眼中,有几分柔弱迟疑,混在寒光乍现的野心里,是说不出的赏心悦目。
梵蒂莎就像在看花骨朵里亮出的利刃一般,美好又包藏窝心。它就顶顶喜欢看这模样,不然也不会将他贴身带着。
于是,这只母豹子惬意地靠在软垫上,大手一挥,豪迈地说:“慌什么?你说!”
“是,主人。”
沈遇知笑容变深,“虽然主题游戏里抓贼是个好办法,但也需要有人实施,并且那个人有把握实施。我觉得这个人选,我再合适不过了。”
“因为我与那贼有过接触,所以在游戏里,一定会有目的性地拿提示。等找到贼了,也不至于完全不认识而错放。换成别的人,可就不一定了,如果是侍卫们进游戏抓贼,保不齐依旧让贼人给溜走。”
这话让梵蒂莎打消让仆从去找的心思,它想到一个多月都找不到的贼,觉得自家宫里的侍卫估计蠢得在游戏里也找不到……
不过……“你要进游戏?”
“对,不止是我,最好是内城的所有平民也一起进。”
他说完这句,已经准备好迎接梵蒂莎瞪大的眼睛,抬头继续说:“我们目前对那贼人一无所知,只是觉得他在内城,既然如此,范围就得扩大,将内城的贵族和平民都网罗进来,免得游戏中因为缺乏目标而漏掉贼子。”
“主人您想,如果贼人没进游戏,我们岂不是白找?只有将所有嫌疑人都放进来,才不会有漏网之鱼,而这次,我坚信能找到那贼人!”
半晌后,梵蒂莎拢拢头发,“咳,所以……主题游戏里,不仅有贵族,还得让平民参与?”
沈遇知点头,“是这个意思。因为主题游戏向来是贵族们的狂欢游戏,从没有平民一块儿参加的情况发生,所以我也不知道该不该把这个想法说出来。但是……这确实是个抓贼的好时机。”
他一字一顿地重复:“我有十成把握抓到贼人!”
这话被他咬着牙说出来,沈遇知心里也确实胜券在握。
那贼明显是寅宫的仆从,在主题游戏里,他在暗,通过提示找到人,完全可以打那人一个措手不及!然后一雪前耻,他发誓,曾经受过的伤,他一定会借此全部讨回来!
咔哒——
骨头轻微地移位声让沈遇知稍收敛情绪,他松了松指尖,抬眼看上位的人时,眼睛里又恢复如常。
梵蒂莎没注意这些细节,它在思考。
它难得思考。
虽然吧,它性子暴躁又不守规矩,做事没章法也不怕惹事。但……怎么也得分事、分人吧?
就比如主题游戏里塞平民这事,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它要怎么跟主城那位说已经定好的游戏规矩再变一变呢?主上这脾性……它还真吃不准。
“主人……”沈遇知见它也开始犹豫,添把火,“其实这回的主题游戏,本就是您跟极乐宫之主想出来的,您想让游戏变得更有意思,其余大人们应该更为开心才对,盛宴嘛,自然越热闹越好。”
是啊……总是贵族的狂欢,这盛宴也没大有意思……大家不都喜欢新奇的事务吗?
“再者……可能抓贼的机会仅有这一次了……”
一听这句,梵蒂莎抿紧唇,立刻说:“行!”
它脾气上来,想到宫里头两大窟窿,觉得扯什么五五六六七七八八的理由啊?啥事能比抓贼重要?能比它挽回妄宫的尊严重要?
当下不管不顾地一拍扶手,“你等着,我去找主上,一定说服它游戏里加入平民!我还真不信了,这样都抓不到贼?!”
沈遇知扬起自信地笑,这回的笑里倒是带了几分真心实意,“主人放心,我一定抓到!”
他恶狠狠地说:“抓到后,任您处置!”